第14章 你敢掐本宫？

饭肯定是没有的，楼芙雪是空手来的。

        地牢之中本就分外阴湿，楼芙雪又因触怒了圣颜，被剥得只剩周身只剩一层素衣，单薄可怜，缩在这铁石铸成的牢房的一角之内，逐渐感觉到寒气逼人。手脚都冻得疼人，冷气一劲儿得直朝脖子里钻。

        昨日还风光不可一世的荣贵妃现下背贴着铁壁抱着手臂蹲下，手掌心贴着肉使劲搓搓，却是哪哪儿都捂不暖。

        来得时候她便已吹了好一阵凉风，这会子楼芙雪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起来，她打了个喷嚏，又站起身来跺跺脚，茫然走上两圈，依旧通体的寒。

        再反观那头发现没有吃的之后就转过身去一直躺平的孟雨霏，正睡得满身的泰然，那悠然的模样越发衬得楼芙雪狼狈。

        想了想孟雨霏方才也没有要揍她两拳来报这几日侮辱之仇的意思，看起来对她不算是很生气，楼芙雪试探着朝她走近了些。

        却见素日里总警醒着的战神大人此刻仰面躺着着，动都不动一下，没有半点反应。

        荣贵妃于是胆子大了许多，一身娇皮嫩肉抗不过湿寒，不过浅浅地思索一下，便决定富贵险中求。整个人朝着孟雨霏身上扑了过去，整个身子大喇喇趴在人怀里。

        真暖和。

        楼芙雪从心底发出感叹，那平日里总出现在她噩梦中的清冷松香，此刻都如同烧熟了一般，幽幽荡在空中，牵出些果熟般的甜蜜。

        楼芙雪得寸进尺的将冷得似冰般的手也朝人颈窝子里凑，待到那葱白的指尖再次回暖，孟雨霏还是没有半分反应，楼芙雪方才发现事态的不对劲。

        孟雨霏哪是睡过去了，分明是发高热昏去了。

        楼芙雪两手还环在人肩颈处，伏在人身上仰首细嗅，这才反应过来空中那股子甜味并非是孟雨霏身上的松香，而是前几日她砸下的糕点中逸出来的味道。

        旁边有几具吃了糕点后死去的硕鼠尸体，摊在那好几日，非但没有腐臭，尸体中反而散发更甚先前的阵阵甜腻浓香，充盈于世间，闷得人头脑发昏。

        孟雨霏到这时身体也开始难受得厉害，少女笔挺的鼻尖沁出汉来，秀眉紧蹙，平日里白玉般的面颊上窜上阵阵红雾，辗转着低声□□起来。

        楼芙雪见状心下了然，赶紧伸手扒开孟雨霏的袖子翻过她的手腕来看。

        却见孟雨霏腕口筋脉处，寻常人皆是一片通透的地方，她却有着两道诡异的黑色突起，像是一阵晦暗浓雾聚集在她的脉络中，并且正有着沿其筋脉隐隐扩散的趋势。

        楼芙雪见了便立刻明白，这是孟雨霏体内的毒再次被牵动发作了。

        上一次发作时能挺过来时德妃抹在兵符上的毒引终究分量太少，一时之间引动孟雨霏毒发，可是很快便被她自身强健的体魄压了下去，醒来之后也只是肢体虚弱用不上力，并不会真正废去她武功。

        可是这几日则不同

        楼芙雪的余光朝着那满地细碎的糕点渣滓和老鼠尸体瞥去一眼，七星子血素来腥气重，置于空气中易挥发，除非是揉进粉团中，烘烤过后再放置于空气中发散，则会固本留味，久久不去。

        这几日来，些许知情人都道楼氏一脉阴毒，贵妃数次拿了糕点妄图毒杀长公主，只有楼芙雪自己清楚，每日提来的食盒，全是从承乾宫那头连夜送了过来，皇帝的意思十分明确。

        这等可令人食之断肠的毒药，要么楼芙雪吃下去，要么孟雨霏吃。

        楼芙雪没有半分犹豫地就提来狱中了，反正孟雨霏又不傻，不吃扔了便是，总不能是她荣贵妃去按着长公主强行喂她吃。

        她又半点都打不过孟雨霏。

        可惜楼芙雪的拖延战术最终没能奏效，皇帝终究是皇帝，掌握了这个王朝这么些年，不过是在承乾宫内拿出几份关于楼相意图谋反的密函，便看得这年轻无措的荣贵妃大呼小叫地喊冤，在皇帝的有意引导下，楼芙雪言语之中越发冒犯，于是很快，她也因为得罪了皇帝被扔了进来。

        望着孟雨霏此刻拧紧的双眉，楼芙雪眼下心中纠结万分。

        皇帝把她丢进来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不过了，这是楼芙雪最后一个机会，皇帝要她在狱中动手，亲自了结长公主。

        想到这里，楼芙雪抬手摸了摸头发，那里正佩着一枚锋利的金钗。临走时宫人将她一身的饰物全部卸下，要她以戴罪之身白衣入狱，却独独留下了这一枚金钗，眼下她只需要将钗子抽出握在手中，对着那毫无防备的心口狠狠刺下去。

        此后虽然贵妃会被肃清，但是她的家族便能得以保全。

        可楼芙雪心中也清楚得很，孟雨霏的外祖神武大将军，虽然人在京师之外，可他的势力从不曾于徐京之中消散。

        这些时日来，有关狱中半分风吹草动皆转为一封封密函，连夜送去了边塞的帐中。

        无论她选择了哪一头都注定讨不着好，只是一个立死和缓刑的差别罢了。

        想到这，楼芙雪对着孟雨霏那张正在昏迷中因与药性相抗衡而惨白痛苦着的面容轻声叹一口气。

        这位才是重量级人物，她可是把宝全押在这位身上了，可是千万不能让她失望啊，楼芙雪这样想着，软下身子再次伏回孟雨霏胸前，两手环过孟雨霏的腰身，十分自觉地靠着人取暖。

        或许是心理作用，那空气中的甜香味越发浓腻了，便在此时，一直紧闭双目的孟雨霏忽然睁开眼，人却尚在梦魇之中，神智未回。

        那双素日凌厉的凤眸中此刻瞳孔赤红，几乎不给楼芙雪片刻反应的机会，瞬息间便翻身压在楼芙雪身上，劲瘦有力的手死死钳住楼芙雪纤长的颈。

        楼芙雪反应不及，手足并用地扑腾起来，两手抵在孟雨霏心口用尽了全力推拒，却是难以将之撼动半分。

        也不过一小会，楼芙雪的气力便已用尽，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起来，她大口哈着气，却是只出不进，伴随着耳畔的一阵轰鸣声，胸腔里带出一阵无力的嘶嗬声，楼芙雪落在孟雨霏胸前的手软软垂下，将要重重砸在那冰冷的床面上。

        便是此刻，孟雨霏眼中的猩红散去，她几乎是本能地接住楼芙雪垂落的手，睁大的双眸中仍旧一片空洞茫然，在眸光聚焦到楼芙雪虚弱苍白的面容上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声。

        “阿雪！”

        就在下一秒，孟雨霏身形一顿，金色的钗头当空划过，少女将欲去触碰楼芙雪面颊的手立时几乎凝滞，一道道掺杂着诡异的黑色雾气的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似蛛网一般盘踞在白皙的肌肤之上，最终滴落空中。

        “你掐我”楼芙雪依旧虚弱，握着金钗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只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其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深墨色的眸子中仿佛有星火燃烧，熊熊烈烈几乎要化作实质将孟雨霏整个人吞没。只见她一发狠，咬咬下唇攒足了劲，两手合举着钗子就要朝孟雨霏腹部刺去。

        “给本宫死！”

        “扑通”一声，二度陷入昏迷的孟雨霏整个人沉沉朝着楼芙雪倒去，楼芙雪整个人登时被砸回床面上，刚握好的钗子也被撞得飞了出去。

        “孟雨霏！死小孩！”楼芙雪气得又踢又蹬，奈何气力太小，折腾小半日也撼不动人，最后气得眼眶里包着泪，恨恨咬在孟雨霏肩头，为人添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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