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公主中邪了吧

晨光入户，楼芙雪轻轻睁开略微肿胀的眼睛，枕上还留着淡淡的松香，楼芙雪撑着身子坐起来朝房内看去。

        没有见到孟雨霏的身影。

        随后她被自己这个有些荒谬的念头惊讶到。

        虽然她在孟雨霏身陷牢狱的时候救了孟雨霏，替她解决掉了体内多年的毒患。

        但孟雨霏终究会被皇帝反将一军关进去的原因，还是因为楼芙雪的背叛。

        孟雨霏肯保她出天牢，让她在被楼家营救出去前少受了许多天的牢狱之苦，已算是两清了。

        再多的牵连也是她不应该去想的。

        毕竟她真正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要针对的，从来都是德妃当日口中所说的皇帝要用孟雨霏为之铺路的人，躲在幕后那个神秘的“他”，也最有可能是前世那个导致云朝覆灭的关键人物——拥有皇室之血的卖国人。

        自当初在德妃的话里听见此人的存在时，楼芙雪心中就多留神了一份，隐约察觉到这个被皇帝藏在幕后的人物若是放任他潜藏，就会成为大的祸患。

        而当时以孟雨霏的敏锐，自然也是留了心的。

        可是这些年来，大将军动作消极，楼芙雪自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们故意做给皇帝的假象。

        在上一世皇帝驾崩时，神武军以护国之名势如迅雷抵达徐京，以确保在京中的孟雨霏能够安全无恙地登基继任。

        然而皇帝却在临终前下了圣旨，只道是由楼氏一脉监国，孟雨霏依旧只能做她的护国长公主。

        不传位于亲血脉，反而让外戚监国，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来看都是荒谬至极的，哪怕楼氏推出来执行这一切的人是皇帝的贵妃，依然在情理上难以服众。

        奇怪的是，那些平日里一个赛一个迂的老臣们却在这个时候熄了声响，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于是便出现了长公主摄政贵妃监国的奇离奇场面。

        前世楼芙雪还单纯地以为是自己亲爹能量已然大到刻意罔顾国法，玩弄朝政了，只担心日后史官将之写成一个惊天佞臣，遗臭千古。

        如今想想，关键还是在于那个“他”，皇帝藏在民间的血脉。

        前生若孟雨霏登基，即便“他”再出现，在孟雨霏无功无过的情况之下，也无禅位之理。

        那些老臣们算盘打得精响，只想要将位置暂且空着，再找机会迎回男嗣继位登基，所以当初让贵妃监国的时候，平日里满口礼义的文官们方才一声不响。

        他们却不曾想过，这名被他们寄予众望的继承人，却有可能是将整个云朝倾灭掉的元凶。

        如果按前世的走向，等皇帝驾崩之后，那名男嗣便彻底消失于民间，再出现时，已然结成大祸。

        楼芙雪眼下的势力不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捞人，她只能向外借势，把孟雨霏置于险地，才能逼尚在隐约的大将军提前出手。

        当初孟雨霏和皇帝的矛盾被摆在了明面上摊开，奉亲王之事导致孟雨霏身陷囹圄。

        楼芙雪在从皇帝那领命毒杀孟雨霏后，故意在每日探监的时候将动作做得那样大，便是故意要让神武大将军设在天牢的耳目明白，皇帝对他的亲女儿已然动了彻底的杀心。

        好在大将军也从不让人失望，一出手便精准握住了皇帝的软肋。

        楼芙雪坐在梳妆镜前，墨色浸饱的眸子中此刻溢出几分茫然与空洞。

        昨日皇帝吃了大亏，必会从身边之人开始清算。

        过不了多久就会算到她头上来，按理说她应当提前有所准备，便以因应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刁难。

        可是此刻却是提不起半分干劲。

        眼下她所经历的一切远比之前想象的复杂，每走的一步都需要她仔细再仔细地思量。

        她先前立下了要登上顶峰摆布天下的雄心壮志，而今实行起来才发现这么麻烦。

        楼芙雪忍不住伸出一截如玉的手臂支着香腮，目光放空朝着窗扉外满园的春色，思考着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直到流彩给她梳妆结束也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

        索性先用早膳，刚到前厅，就看见自己铺着银狐皮的梨木美人榻上，就躺着刚在自己想了一早上的人。

        孟雨霏是美的，可眼下冰冻着一张脸却学着楼芙雪平日里斜倚榻上的妩媚姿态，那粒银丝穿过的明珠就悬在她额间，一晃一晃的逐渐变成了楼芙雪额迹的汗珠。

        楼芙雪觉得此刻眼下的画面实在是很恶寒。

        她念了一早上孟雨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人却在外面霸着她的美人榻一副大爷姿态。

        一股子无名的火气从心底钻上来，楼芙雪在此刻终于想起来了，这一世她要搅弄风云的初衷是什么了？是为了给孟雨霏找不痛快。

        一路上由侍女扶着到了桌前落座，楼芙雪的眼神却始终像钉子一样扎在孟雨霏身上，半分不移。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直接将目光变成刀子飞到她身上去，让她离开自己最喜欢的美人榻。

        可当事人却是半点自觉都没有，依旧悠哉游哉支首斜躺着。

        “华儿，看来你很是喜欢本宫的床榻。”于是楼芙雪开口了，一声将慈爱意味拉满了的轻唤，成功让在场所有人窜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雨霏也终于抬眼瞧她了，只是那目光不似平日里的凌厉，落在楼芙雪面上总是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眼见着楼芙雪笑中明晃晃的挑衅也不回应。

        楼芙雪让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禁不住正了正身，蹙起眉故作深沉地开口接着说道：“纵然再喜欢，也不可耽误饮食，本宫既然在，便容不得你玩物丧志。”

        这副完全以长辈自居的口吻，竟真的引起了孟雨霏反应。

        只见长公主凌厉几个动作翻身坐正，看向楼芙雪的眼神中依旧是沉沉地思索，却也老实低下眉目回答：“平日里见你爱躺在这，总觉得很舒服，便也想试一试。”

        “试完了，可以回自己的府上用饭了。”想不到孟雨霏真的会回答自己，楼芙雪置箸的手有着片刻的僵硬，随即她沉着脸下了逐客令，妄图将面上那不自然的神情掩盖下去。

        “嗯，叨扰了。”孟雨霏说着，竟真就朝着楼芙雪俯首扎扎实实地告上一礼之后方才转身离开了朝云宫。

        在她的身后，楼芙雪樱口圆张，连手中的玉碗滑倒在一旁都无知觉，她整个人活像是见了鬼。

        而一旁的流彩则是满面的感动，抽出小帕子擦着眼眶的泪珠轻声说道：“长公主对咱们娘娘实在是太好了，先是将娘娘从天牢中带出来，昨夜又在外厅守了娘娘一整夜，如今面对娘娘又是这么的有礼貌。”

        “是啊，和长公主关系弄好，咱家娘娘日后在宫中也好过啊。”宫嬷嬷在旁边适时地将话接上，同流彩一样满面的感慨。

        楼芙雪搁在桌上的手还保持着握碗的形状，颤抖的痕迹由最开始的微不可见到明显到带着整张桌子一起晃动起来。

        孟雨霏刚刚给她行礼了？孟雨霏还守了她一夜？孟雨霏对她的话有问必答

        好、好、好恐怖

        而长公主出了朝云宫的大门，心中的感受依旧十分复杂。

        她始终记得昨日梦中，那个将她自溺水冰寒中拯救出来的温暖怀抱。

        可现实中的楼芙雪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喜欢她，孟雨霏下意识地抬手抚过自己肩头，回忆着梦中那双手绕过双肩轻拍在自己后背时的温柔。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记忆，也不理解那翻涌在胸中的复杂情愫从何而来。

        抬首望着朝云宫外长长的宫道，楼芙雪先前的话在她耳畔响起。

        难道，自己真的下意识里把楼芙雪当做母后在她心中的替补了？

        可楼芙雪不过大自己三岁，如何能在她心中

        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太奇怪，孟雨霏忍不住轻轻甩一甩脑袋，想要将这念头甩出脑海。

        可是没走两步，她又会忍不住思考，大自己三岁的女人真的能当自己的母后吗？

        或许认做姐姐更为合适吧。

        那一天，陪着孟雨霏回府的亲卫们，有幸目睹了他们向来英武如天神般的长公主从出了朝云宫到皇宫大门，一路上一直边走边甩脑袋，那古怪的神情，好似要将什么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抛出一般。

        他们甚至不敢想像除了云朝要灭国以外还有什么事情能将向来坚毅的长公主为难成这样。

        毕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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