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本宫的乖女儿
看来老皇帝这次和孟雨霏交手失败后,是真让气得伤了根本了。
楼芙雪以为没地方撒气的皇帝会第一时间找自己去算账,早早地做好了准备,结果一等竟是大半月,都不曾见有承乾宫那头的传召来,
倒是这半个月里孟雨霏时不时来朝云宫晃一圈,回回踩好了到点,问完好后便坐上一会。
在这期间直一个劲地盯着楼芙雪看,看得楼芙雪全身发毛。
次数多了楼芙雪也感受出来了,孟雨霏虽未言明,却真有几分来给她请安的意味在其中。
只是上一个被这位冷面修罗踩点请安的人,现在还在承乾宫中躺着,气得起不了身来。
是以皇帝那边还没怎么把楼芙雪吓着,孟雨霏这边倒先把楼芙雪在精神层面上折磨得够呛。
尤其是她平日里看见自己时那硬生生从面上挤出来的笑容,楼芙雪早上看见了,一整天脑袋里都是孟雨霏沉着一双眼,强行提动双颊肌肉扯出来的笑容,夜里便一个劲地做噩梦。
梦中一味地喊着明华两个字。
在一旁守夜的宫人听见了,转过头告诉了在外间当值的流彩,流彩想了想,又跑出去跟门外的宫嬷嬷说,宫嬷嬷闻言,一把拉住正在巡逻的素辉,三个人凑到了一堆。
宫嬷嬷跟流彩就楼芙雪小时候不爱同其他贵女往来到如今宫中无依无靠之事讨论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了要替自家娘娘笼络住长公主。
素辉全程一脸疑惑地听着,到散会时都不曾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后,以流彩和宫嬷嬷为首的一众人在孟雨霏到来时表现得越发殷勤,而今不用等孟雨霏派人通传,早晨用膳时便自觉将长公主的碗筷摆好,还要放在靠楼芙雪最近的位置。
流彩始终记得自家主子曾在梦深时分紧张不已地念着长公主的名字。为投其所好,通知了阖宫上下的人们,一有闲暇时光便来贵妃跟前讲长公主的好话。
于是此刻,孟雨霏未至,楼芙雪单独用膳。
流彩便在左边探出脑袋:“长公主孝义无双,对娘娘这位长辈又尊敬热忱,真是好有礼貌好有礼貌的人呢。”
楼芙雪想了想先前被孟雨霏软禁在承乾宫被折磨得吊着一口气的老皇帝,捧着碗微微转过身去。
宫嬷嬷赶紧出现在右边:“难得长公主肯对娘娘上心,终究日后娘娘在这深宫里能有个倚靠了。”
楼芙雪没胃口了,刚撂下手中一对玉著,那头孟雨霏又登门来了。
她一身箭袖骑服,满头墨发高束,一看便知道是要朝马场去,顺道来朝云宫中绕上一圈。
今日不知怎地,孟雨霏惯常坠在眉间的额饰从明珠换成了一粒通红的玛瑙珠。
远看丹红似血,越发衬得她肤白如雪,眉目张扬。
纵然平日里楼芙雪和她不对付得紧,眼下也忍不住多看一眼。
她很少去欣赏其他女子的容貌,除非对方和自己一样好看。
“贵妃。”只见孟雨霏大步走近,到了楼芙雪跟前微微颔首,随后她回身轻看了身后随自己而来的宫人。
身后的人会意,忙将手中的锦盒朝着流彩递了上去。
“这是?”
“礼物。”末了,她又专门补上来一句:“挑来给你用的。”
回答间孟雨霏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一副不经心的语调,却在盒子到了楼芙雪手中的时候摩,一边挲着手中的茶杯一边掀起眼睑偷偷看上两眼,而后又在楼芙雪面色黑沉下去时极其自然的将视线移到盏心翠青的茶叶上面。
怎么回事,庞真不是说他挑得礼物向来包长辈喜欢吗?
回想那五大三粗的汉子自信满满的将东西递来之时,孟雨霏有些头痛,她还是应该先检查一下的。
楼芙雪盯着那盒子,视线像是要将锦盒洞穿。
最后勾起唇角,极力让自己平和一点朝着孟雨霏答谢道:“感谢你相赠的生发丸和延寿丹,明华有心了。”
“只是本宫如今尚青春,身体还也好,这两味丸药于本宫,尚且还用不着。”
“咳。”孟雨霏闻言端茶喝水的手一梗,刚入喉的茶水险些咳了出来,只是马上又掩饰了过去,面上依旧一派波澜不惊,眼底已然多了几分懊恼之色。
谁人没事给身体无恙的人送丸药去,还送的是七八十的老妇人中正时兴的东西。
倒也怪自己,直说是让他去帮忙挑上一份送长辈的礼品,却没讲清是怎样的长辈。
只是楼芙雪本身便算不得什么长辈,眼前这人皮肤晶莹似冷缎一般,青丝如瀑,两腮泛着薄粉色,黑曜石般的眸子映着自己,流淌着跳动的星光。
孟雨霏看着这张脸,莫名地心头涌上几分心虚,于是也没在多留,起身告辞便朝马场那头去了。
长公主一走,两旁的流彩和宫嬷嬷又凑了上来,一口一个夸着长公主有心,竟还给楼芙雪捎礼物来。
楼芙雪直觉的自己眼角突突地跳,这几日真是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提起孟雨霏,真是处处避不开。
便是此时,外头又来人通报,那小丫鬟跑得及,一脸凝重神色,楼芙雪见状,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宫门口正站了一众内侍,为首的是一名锦衣的太监,眼里瞧着楼芙雪来了,眼尾处挤出几缕狭窄的缝来。
“皇上请娘娘过去一趟。”
“不知圣上最近龙体是否安康。”楼芙雪说着,朝一旁的流彩默默递去眼色,流彩见状拿着打赏上前,那些太监们被分了视线,楼芙雪身后的素辉赶紧背着手朝候在前厅口的宫嬷嬷打了手势。
宫嬷嬷见状停下了要往前的脚步,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旁人注意到她,转身消失在了回廊处。
这边的老太监收了赏银,却仍旧端着一副高傲模样,朝着楼芙雪看过去两眼,皮笑肉不笑开口:“陛下如何,娘娘亲自走一趟去看看就知道了。”
楼芙雪闻言,也不再多说,跟着内侍们出了门。
一路上,那太监都躲闪着楼芙雪的目光,楼芙雪见状,刻意放慢了步伐,跟在身后的那群内侍们见状,赶紧靠前几分,逼迫楼芙雪不得不朝前跟上。
一旁的素辉此刻顾不得礼仪尊卑了,紧贴到楼芙雪的身侧来,警惕地看向周围。
眼见着承乾宫就在前方了,楼芙雪心中不祥的预感也越发得大,上一世她跟老皇帝交集并不多,只知道其为人狠戾舍得,为了皇权连自己的亲生血脉也能下狠心抹杀。
可楼芙雪先前虽然游离在几方势力当中自己另有目的,却也算实实在在替老皇帝办过事情。
他的目标向来是孟雨霏不是自己,总不能因为眼下动不了孟雨霏要除了自己来解恨吧。
便是这个时候,楼芙雪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许久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的柳明江这会一身翠绿在道旁款款立着,那领头的太监本不想去理,却架不住柳明江一见到楼芙雪眼神便亮了起来,殷勤跑过来牵着楼芙雪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喊着,一会说着好巧,一会又是姐姐近日颜色越发好了。
被她这样一捣乱,平白耽误了许多时间,那太监看着面色不悦,在前方出声打断了柳明江的谈话。
眼见着距离承乾宫越近这老东西的态度便越差,此刻更是装都懒得装了,面对着贵妃竟敢呼来喝去,楼芙雪的心绪越发沉重。
就在这时,她看见眼前的柳明江红唇翕动,无声朝她做着口型:“莫去。”
说罢柳明江回身上前,略带些讨好意味的靠近领头太监,掐着那娇滴滴的嗓子眼波流转:“嫔妾有许久未见圣上了,不知公公可否帮帮忙?”
说着便要将手中的钱袋朝那太监手中塞去,却不想那人眼皮子都不曾掀动一下,反手将那钱袋打开,虽是面向着柳明江,枯树皮般的面上全是阴沉的笑意,那话却也同时对着楼芙雪在说。
“娘娘,天子眼前,可容不得您耍弄花招啊。”
楼芙雪看得眼皮直跳,四下顾盼间瞥见不远处一队禁卫军正持着刀枪朝这边小跑过来。
楼芙雪即刻后退几步,冷厉扬声道:“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恐冲撞圣颜,素辉,流彩,我们回去。”
说着她便转身要回,却被身后七七八八的内侍伸手拦住,一旁的素辉眸中迸出冷光来,手已缩回袖中,指尖探着锋寒的袖刃。
眼见着禁卫越来越近,流彩心中也急了,上前推攘着那些拦路的内侍,身后几个鬼鬼祟祟的太监偷偷执了匕首上来。
楼芙雪眸光一寒,已准备令素辉放手一搏。
场面一触即发之际,却见着那队奔来的禁军首领上前来,朝着楼芙雪恭敬地行了一礼。
“长公主说今日有东西忘在了朝云宫,请娘娘替她寻上一遭。”
楼芙雪方才稍微缓和了神色:“明华既然都专门派了大人来,想必弄丢的物件是重要万分了,本宫即刻便回朝云宫替她翻找。”
说着她便要离去,却听见身后一声。
“且慢。”
是领头的太监发话了,楼芙雪回身,正对上他那阴鼠般算计着的视线。
“听闻流彩姑娘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寻物这等琐事,下人做起来总是要细致些,娘娘不妨就派流彩姑娘前去,这边皇上还等着见您呢。”
“哪来的阉狗?!贵妃娘娘行事岂有尔等左右余地?”那禁军领队是个生面孔,五大三粗的汉子脾气火爆极了,眼见着太监插话张口就骂,一旁的禁卫军闻言刀剑也竖了起来,朝着那领头的太监亮去。
领头太监见状登时后退两步,没了先前的气焰,只是落在禁军领队身上的视线越发阴毒。
楼芙雪朝他看去,这直快且强势的作风让她联想到了一个人——如今刚回京不久的孟雨霏麾下的得力将领庞真,登时觉得安全了不少。
然而还容不得她将绷紧的那口气松下,自承乾殿中出来接应的卫兵们也到了,前后五十人众,生生将楼芙雪和庞真手下的禁军包围了起来。
眼见着今日是注定走不掉了,楼芙雪在双方动起手来前叹了一口气,答应了领头太监立刻前往承乾殿。
临走前她看着执意要动手杀出重围的领队认,意味深长地开口:“今日怕是无法帮明华找到她要的东西了,烦请大人转告她一句,若是焦急,还需亲自去找一转。”
说着她便由着一众人马将她带走,刚一进承乾宫,便被绕着带往后院一阁暗室关了起来。
眼前正是数日不见的皇帝,此刻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之中,形容越发委顿佝偻。
皇帝面朝着手足被铐起的楼芙雪,笑声有些怪诞:“楼相真是送了个好女儿给朕,荣贵妃,你的价值越发重要起来了。”
“比如说?”
“你的命,可换十万兵马。”
楼芙雪闻言笑出声来,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你的女儿和你流着同样的血,她会做出各种选择,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这可不一定。”老皇帝看起来心情好极了,面对楼芙雪的冒犯也不发火,只是笑眯眯地开口说道:“她可更多遗传了她母亲的执着,若对某件事物上了心,便是绝对的痴迷,朕的好女儿必不会让朕失望。”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喧闹声,皇帝面上的笑容登时扩大,得意至极。
却又马上听得宫人来报,说是有妃嫔因许久没见到皇帝,闹着要闯承乾宫。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回落到楼芙雪笑了。
那阴沉的目光从她面上轻轻扫过,皇帝侧过身,让一旁的内侍推他出去,临走前,再度神色复杂地看向她一眼。
在他离开之后,楼芙雪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没有人来救她,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前厅的纷扰应该也被处理完了,皇帝没有再来看她,楼芙雪就这样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仰首望着天窗处一点朔寒的星光。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清冷的松香自空中飘来,本已陷入谁能中的楼芙雪睁开眼,便看见一身月白长裙的孟雨霏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她跟前,俯身伸手要去抱她。
低眸垂首间两面相贴得极近,彼此之间的呼吸几乎都交错在一起,楼芙雪敛了眸光,趁机在孟雨霏耳畔低声警告着:“皇帝在外头埋伏好了,他这次想直接让你死,我们走不掉的。”
“没关系,我不怕他。”
说着她拔出腰间佩剑,两三下展开缠缚在楼芙雪手腕上的细链,抱起她再回身时,门外已是数百支冰冷的箭锋,在星夜里泛着寒光,齐齐对准她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雨霏突兀开了口,怀抱着楼芙雪轻声说到。
“今日在马场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孟雨霏低首,看向怀中的楼芙雪,通红的玛瑙石坠在她眉间好似晃动的血珠一般,夜色下将那素来凌厉的面容衬得冷魅如妖孽。
那对微挑的凤眸在视线落在楼芙雪面容之上时,漾动着复杂的情绪,背对着漫天星辉,似清河流淌。
她说:“我好像,曾经亲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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