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貌合神离(二)
他真是疯了。
为什么会梦见顾云舒?为什么会是她?
不可否认,顾云舒面容的确清秀,而且她武功很高,他十分乐意和她一起行动。可是自己这样的梦,太过侮辱顾云舒。
一定是因为昨夜隔壁帐篷里传来的缠绵床褥之声才会让她入梦,一定是的。
荀慕之越想越气,一把抓起被褥,发泄般向昨晚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扔去。然而低头瞧见那污浊之景,他又羞愤地下床将被褥捡了起来,盖回原处。
荀慕之小心翼翼地收拾完一切可能的痕迹,有些无措的坐在床上,心里慢慢沉了下来。
“来吃东西。”顾云舒进来就看见荀慕之呆坐在床上,还以为他没有睡醒,“将就着睡吧,习惯就好。”
荀慕之起身的动作微微滞了一瞬。
习惯了才真的完了。
“……嗯。”他还是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句。
顾云舒将两碗粥和几碟西域特色的小菜放在帐里唯一一张桌子上,这是荀慕之昨晚特意要来的,专门为吃饭而准备。
荀慕之坐下,正准备动筷子,一低头,那撮刘海垂了下来,妨碍到他吃饭。
“……”他用手将那撮头发向后别了别,想继续低头吃饭,结果刚一动头发又散了下来。
所以贺楼郸的表兄平时是怎么吃饭的?
荀慕之的眉拧了起来,有点想把这一撮头发直接削了。
顾云舒也注意到了他的头发,轻轻笑了声,从腰间掏出一根发绳:“我帮你暂时扎起来。”
她向荀慕之那边走去,将他前面部分的头发散了,向后重新扎起,学着西域人的样子扎了几个小辫。
虽然是前天晚上洗过,他的头发依旧十分顺滑,顾云舒忍不住多摸了两下,随后轻轻捞起,用手圈起来,再扎好,动作仔细而温柔,话中带上了些调侃的笑意:“府主你面子也够大,还要你的副使来为你束发。”
荀慕之感受着她灵活的手指穿插在自己发间,长睫颤了颤,问:“那我该找谁呢?”
顾云舒手一顿,继续绑完发绳,片刻后道:“找不到人,我帮你束也不是不可以。”
“谢谢。”荀慕之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没了那撮头发顿时舒服许多。
顾云舒回到自己的位置,二人埋头吃饭。
吃完早饭后,二人去向贺楼郸小夫妻对好了口供,防止他们乱逛被抓住后没人来救,毕竟到时候单凭顾云舒一个人暴力杀出去是不现实的。
照着名单,二人先后去了两个营帐拜访他们的首领,只可惜见到的并不是想见的人,来的是他们的儿子。
二人继续去寻下一个目标,顾云舒扫了一眼营地内来回巡逻的守卫,说:“那些刺杀做足了准备,他们清楚要杀的每一个人前来部族大会的路线,甚至连那些人所用的武器,惯用的招式都一清二楚,对方与这部族大会一定有关联。”
荀慕之:“刺客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这几日营地专门对此加强了戒备,他们不敢轻易下手。”
他唯一担心的是,既然屈卢州出现了,会不会意味着奚承安也来了,如果真的是那样……
他悄悄看了一眼顾云舒,补充道:“不过谨慎一点总没错,毕竟我们坏了他们的计划,对他们是个祸患”
迎面走来一群闲逛的夫人,闹嚷嚷地占了整条路,二人索性停下让他们先过。
“不知这次集市里又会卖什么好玩的东西。”
“还有吃的,东华部来的那家烤饼特别好吃!”
“我家老爷这次给够了钱,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
“我们的钱还够吗?”荀慕之扫了一眼他们道。
“嗯,敦煌城里能够换银票,大不了再回去换。”顾云舒看着那群妇女孩童走远,重新上路。
“钱我回去还你。”荀慕之不是没有带钱,只是一路走来,所有的花销都是顾云舒主动解决。
顾云舒挑眉:“我以为,这些是算到那三千两银子里的。”
荀慕之偏头看向路旁,当初顾云舒请他帮忙时,他开口就是三千两,不过是懒得帮,想让顾云舒知难而退,或是趁机在她身上狠狠赚一笔。
“以后不必再提那三千两了。”荀慕之说话时没有看顾云舒,“只是玩笑话而已。”
顾云舒一怔,想到之前为悬赏不惜和自己作对的他,笑了笑:“这可不像你啊,府主。”
荀慕之盯着前方的路:“这里离玄阳府十万八千里,不论上下,不必再府主府主的叫了。”
“不论上下,那论什么?”
“论……”荀慕之侧过脸,视线轻轻扫过顾云舒:“论朋友吧。”
顾云舒眸光偏转,落在他身上。
荀慕之:“我叫你阿云,你可以叫我的字,子攸。”
在外直接叫府主的确容易引人注目,朋友之间称呼字才更加合适。
顾云舒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好啊。”
荀慕之:“那你叫我一声试试?”
顾云舒:“???”
荀慕之:“叫我子攸试试?”
顾云舒沉默,虽然她很高兴得知他的字,但就这样说出口未免显得太过亲密。荀慕之满含期待地看向她,可越是这样,她越说不出口。
余光瞧见不远处的营帐,顾云舒连忙道:“到了,先办正事。”
荀慕之目光幽幽的望过去,眼中隐隐闪过一缕失落。
二人继续拜访名单上的部族首领,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个人是当年那帮前来西域投诚的山匪之一,来人都是他们的后辈,虽然十分欢迎二人到访,但无论二人如何明示暗示,他们对当年之事都是一无所知。再继续打听,便知上一任首领,也就二人要找的人,已经过世了。
“不对劲。”顾云舒看着名单上被一一划去的部族名字,“十年里,会恰好发生这么多意外?”
荀慕之问:“我们没去过的还剩多少?”
“还有九个。”顾云舒抬头四处望了望,“奇怪了,逛了一路也没看见他们的营帐。”
“那是因为,他们是在昨天出事的。”荀慕之望向营地一角的几间白帐,那是暂时存放昨天七位遇害首领尸身的地方。
顾云舒和荀慕之对视一眼,眉头渐渐拧紧:“有人在灭口。”
荀慕之眯了眯眼问道:“你刚刚说我们没去的还有九个,遇害首领一共七人,还剩下哪两个部族?”
顾云舒看向他:“贺楼郸的玉蟾谷和燕弗罗的昭天帮。”
荀慕之的眉宇蹙得更深。现在看来,三年前贺楼郸的父亲发生意外只怕也是背后之人在灭口。他们知道有人会顺着当年逃到西域的山匪这一线索查下去,暗中陆续清理掉了那些人。
现在仅剩的最后一条线索只有燕弗罗。
二人快步来到燕弗罗的大帐外,还未开口就被门口护卫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领头的护卫十分不客气。
顾云舒客气回道:“我们来拜见燕帮主。”
那护卫看也不看二人一眼:“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我们并非闲杂人等,”顾云舒眼神微冷,“玉蟾谷首领是……”
“哪来的,没听过!”护卫十分不耐地打断顾云舒的话,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叫你们走,聋了是吗?”
荀慕之跨出一步,半个身子挡在顾云舒面前,冷哼一声,“只不过是别人的一条狗,却弄的自己和帮主一样。”
“你骂谁是狗!”护卫顿时恼怒,伸手抓向荀慕之。
“啊!!!”
刺耳的尖叫突兀响起,护卫伸向荀慕之的手臂被顾云舒一把抓住反折回去,顿时痛得生不如死,不由跪在了地上。一旁其他几个护卫见了,顿时一惊,纷纷拔刀就要上前。顾云舒一脚踢开那人,看向他们冷哼一声。
“外面在做什么?”
剑拔弩张之间,一道声音自帐内传出,护卫们立刻停下动作。顾云舒和荀慕之同时抬眸看向大帐内,最后被出来的下人带进营帐中。
昨夜晚宴上烛火昏暗,加上距离相隔较远,二人只是大致看清了燕弗罗的面相,他没有像大多数西域男人一样蓄胡,但不妨碍他表现出的刚棱冷硬。此时近距离观察,荀慕之发现他肤色细腻,看来这燕帮主的年纪或许还没有自己大。
燕弗罗正半躺在大帐内一张矮桌后的软榻上,如昨夜面对薄野贤钧那般慵懒地看着二人,一位侍女模样的女子在身侧为他捶腿服侍,裘和裕静静站在大帐内的一角。
荀慕之和顾云舒进到帐中后也不客气,径直坐在燕弗罗对面的两把椅子上。
“究竟何事,还劳烦你们二位亲自来一趟?”燕弗罗开口,看似问候,实则却是在针对二人打扰到他一事。
荀慕之缓缓道:“部族大会本就是各部族和平商酌的地方,我们来,自然是有事要和燕帮主商量。”
“你想同我谈条件?”燕弗罗懒散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资格……”
话音刚落,一直静默在角落的裘和裕蓦地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劲风,掠向荀慕之。顾云舒当即身形一闪,直面裘和裕上前拦下他。
两人撞在一处,短短一瞬间便过了十来招。
裘和裕的目标一开始便是顾云舒,高手之间能相互有所察觉,既然她能看得出裘和裕武功不凡,裘和裕自然也能察觉到她的非比寻常。
裘和裕出招的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见,顾云舒丝毫不乱,头侧了侧,脚步微动,一边躲开他的攻击,一边出招试探。二人皆是赤手相搏,都不熟悉对方的招式,完全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
其周身平生数道劲风激荡开去,震得门帘荡漾翻起,震得燕弗罗身侧的女子连连惊呼,瑟缩在一角,唯有燕弗罗和荀慕之淡淡看着帐中交手的二人,没有人看见,荀慕之放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握住衣角,攥得指节发白。
他害怕顾云舒落了下风,直到看见帐内两道身影交错,不分伯仲,身侧握紧的拳头才缓缓放松,燕弗罗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
又是数十招后,顾云舒与裘和裕倏而分开,各自向后退去,站回原地。他们皆抱有试探的想法,并没有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打算,方才各自都用了八成以上的内力,此时体内气血仍在翻涌。
裘和裕尽量稳住气息,向顾云舒抱拳道:“姑娘好功夫。”
他先前只觉对方并不简单,却没有太当回事,故而冒然上前试探,毕竟整个西域都找不出几个能与他比肩的有名有姓的高手,更何况眼前是一位女流。然而他没有料到,这女子在武功上竟能有如此造化。
顾云舒同样抱拳回道:“彼此彼此。”
荀慕之紧握的拳头已完全放松,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快又平息了下来。他抬头直视着燕弗罗,缓缓道:“如何燕帮主,现在我们有这个资格了吗?”
燕弗罗终于坐直身子,挥挥手,身后那名女子急急忙忙又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大帐。接着他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同时道:“说说你们的来历吧,为何之前从未见过你们?”
荀慕之道:“在下解无东,这位是内人,兰玲。”
“原来是你们,”燕弗罗轻蔑地笑了一声,“久闻解公子喜好游山玩水,不管玉蟾谷任何事,也不知你们那位小贺楼汗是如何挺过来的。”
一杯酒喝完,他继续为自己倒上一杯,继续嘲讽:“听闻二位鹣鲽情深,如胶似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若有所指地看向端坐的二人:“也不知究竟传闻是假,还是人有假。”
顾云舒笑了笑:“再怎么如胶似漆也要分地方,不过既然燕帮主不介意,我们便也不拘束着了。”
说罢,顾云舒懒散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左手伸向荀慕之背后,穿过他的腰,轻轻勾上了他的左手。
荀慕之仍然坐得笔直,感受到自己的左手被顾云舒握在手里把玩。有些可惜,只是故意给燕弗罗看的。
燕弗罗的确注意到了二人的小动作,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相信二人的身份,只是问:“你们想要和我商量什么?”
玉蟾谷向来站在赤盖部一边,照理来说与昭天派应当是没有交集也有不和,燕弗罗没想到解无东会主动前来拜访,更没想到这位兰玲夫人武功如此之高。
荀慕之说:“商量一个真相。”
“真相?”燕弗罗不屑地轻笑一声,“若解公子想知道那些首领的死是否与我有关,答案只有一个,没有。”
荀慕之和顾云舒眼底同时闪过一丝幽光,燕弗罗主动提起部族首领遇害一事,也不知是实话实说还是欲盖弥彰。
“燕帮主误会了,我们来也并不是为那些首领讨个说法。”荀慕之双眼微眯:“我们来,是为了帮十年前的雁门百姓求个真相。”
闻言,燕弗罗的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顾云舒眉梢微挑,左手握着荀慕之的指尖用力捏了捏,看来他们找对人了。
“没有别的意思,”顾云舒冷冷道,“只是比较好奇,当初你们血洗雁门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们怎么会清楚那事?”燕弗罗沉声问。
他紧盯着二人,眼中带上了危险而又探询的意味。那件事关乎东突厥与大宁的关系,官府刻意压下消息,此二人身在西域怎么会清楚?角落的里的裘和裕见状,也上前两步,紧盯着荀慕之和顾云舒的一举一动。
荀慕之道:“我们正是为了此事专程前来部族大会,燕帮主说说我们究竟该不该清楚?”
燕弗罗盯向荀慕之的双眼微眯,偏偏荀慕之脊背挺得笔直,直直给予回视,丝毫不弱半分气势。而顾云舒散漫地坐在一旁,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这二人看似不亲近,实则时刻都在相互关注着对方。
良久,燕弗罗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那解公子此番前来可就要无功而返了,当年之事,我并不清楚。”
“燕帮主未免太过信口雌黄。”顾云舒又坐回椅内,将荀慕之身后的发丝绕在手指上,绕成一个结,再抬指一勾,发丝又柔顺的散开。
顾云舒勾了勾唇角,她玩的有些不亦乐乎。
燕弗罗瞥了她一眼:“我并未参与,又该告诉你们什么?”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荀慕之双眼微眯。
燕弗罗正要答,大帐门帘被掀开,一个衣饰不凡的男人笑呵呵走了进来。
“燕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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