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友
见到来人，燕弗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下一刻面上迅速扬起笑容：“汤兄，别来无恙！”
荀慕之的目光敏锐捕捉到了一切，他思量着二人的关系，身边的顾云舒在见到男人后却蓦地放利了目光。
男人手背上纹有一个图腾，那是一只鹰，张牙舞爪，飞扬跋扈，与顾云舒昨日在刺客手背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男人自然注意到了荀慕之和顾云舒，探询地打量着二人，问向燕弗罗：“这二位是？”
“我的两位客人。”燕弗罗的目光淡淡扫过二人，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和裕，送客。”
他打算直接将二人赶出去。
荀慕之和顾云舒相视一眼，没有继续同燕弗罗理论的打算，跟随裘和裕出了大帐。
离开前，男人向荀慕之和顾云舒拱手行了一礼：“既然是燕兄的客人，自然也是我汤怿的朋友，青莲帮欢迎二位随时到来！”
离开燕弗罗营帐，二人走到一棵树下，顾云舒直接靠在树干上，思索道：“得想办法让燕弗罗松口。”
“方才那样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荀慕之走近靠在她旁边，“说吧，你发现汤怿有什么不对劲？”
顾云舒微微惊异：“你知道我看出异常了？”
荀慕之莞尔：“你的视线，我一直能感受得到。”
顾云舒一怔，随后将鹰图腾的事告诉了荀慕之。昨天在刺客的手上没有看清楚，方才又见汤怿，顾云舒愈发可以肯定那就是同一个图腾。
她道：“青莲帮，我有空会去看看。”
荀慕之沉默片刻后道：“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汤怿自报家门太过突然？”
而且燕弗罗与汤怿虽然表面交好，但荀慕之知道燕弗罗其实有些讨厌汤怿，碍于某些原因并没有表现出来。
“是有一些，”顾云舒琢磨片刻，随后敲定对策，“那就更需要去查一查了。”
荀慕之转头看向她：“如果汤怿真的是昨天的刺客之一，他不可能不会知晓暴露自己身份的破绽，今天来这一趟就是故意吸引你去调查他。”
“也许不是同一个人？是他的手下也说不定。”
“不行，刺客的事暂时先放下，等我们找到帮手再去查。”荀慕之肃色道，“在这之前千万不能贸然行动。”
顾云舒微微惊异：“你还有帮手？”
荀慕之倨傲地仰了仰下巴：“当然。”
“那你不早点叫出来？”顾云舒推搡着他，“快走。”
荀慕之扬眉，温吞吞地随着顾云舒的动作走着，眼中散碎着零星的笑意。他问：“你记不记得，除了贺楼郸，还有一个人在刺杀中活了下来。”
“韦纥安。”顾云舒立刻想到。
贺楼郸能逃过刺杀是因为顾云舒二人的出现，那韦纥安呢？难道仅仅是对方计划的失误，没有料到韦纥安的武功如此之高？顾云舒知道韦纥安的武功或许不在她之下。
“走吧，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有人会帮我们找的。”荀慕之带起了路，直接来到营地中央最大的营帐。
香炉里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整间营帐。薄野贤钧正在整理着遇害的几位部族首领之间的关联，他们大多都是昭天派那边的，很多东西他并不清楚。
帐外进来了一个护卫，道：“可汗大人，玉蟾谷解无东请见。”
“解无东？”薄野贤钧眉宇微蹙，“让他进来便是。”一边说着，他一边收起了桌上一堆收集到的线索。
门帘被撩开，荀慕之一踏进营帐便朗声道：“薄野汗果然奔逸绝尘，没想到短短几年就带领赤盖部拨云见日，重新在西域站住脚跟。”
薄野贤钧正襟危坐，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怔，顿时又惊又喜：“荀老弟……是你吗？”
“薄野老兄，”荀慕之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一旁的顾云舒双眼微微睁大，搞了半天，他和薄野贤钧居然认识？
薄野贤钧连忙安排二人坐下，酒也很快上来，手下为荀慕之和顾云舒斟好酒后全部退出了大帐。
“这位姑娘是……？”薄野贤钧问。
荀慕之转过头看了顾云舒一眼：“我的副使，顾云舒。”
薄野贤钧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反复扫过，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荀老弟怎会来部族大会？”
荀慕之道：“自然是为了查案，顺便帮薄野老兄解决一下刺客的事。”
“荀老弟知道线索？！”薄野贤钧惊喜地坐直了身子。
荀慕之用手肘碰了碰顾云舒，顾云舒会意，说出了汤怿手上图腾的事。
薄野贤钧的眉越蹙越深：“我会派人好好调查青莲帮，如果他们真的参与了刺杀，此等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荀慕之：“薄野老兄可听过韦纥安这个名字？”
薄野贤钧在脑海中仔细想了想，说：“是阿含部的首领，也是一个难得的奇才。可惜阿含部根基薄弱，他的名声不像其他高手那样响亮。”
荀慕之沉思着点头。
因为薄野贤钧统理整个部族大会，加上还要调查刺杀一事，手上事务并不轻松。不多时，外面来了其他人求见，他便将荀慕之和顾云舒安排到另外一间帐篷里等候。
顾云舒忍不住问荀慕之：“你之前来过西域吗？”
“没有。”
“那你怎么认识赤盖部首领？”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哦？”
“四年前的赤盖部还没有如今这么强大，周围部族对他们向来虎视眈眈，趁着薄野贤钧继承可汗时联合攻打赤盖部。薄野贤钧带人一路逃到昌平郡，又恰好遇上山匪，而我正好途经那里。”
顾云舒：“你救了他一命？”
“不，是他救了我一命。”荀慕之指了指自己：“那时我刚从重伤中恢复没多久，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就被山匪给揍了一顿后绑了起来，不知怎么就被他给救了。”
顾云舒：“……”
“为了答谢救命之恩，我帮他揪出了埋伏在他身边的叛徒，为他出主意解决掉一直从西域追来的追兵，我们结拜为友，后来我回我的中原，他回他的西域重振赤盖部。”
原来如此，难怪他如此信任薄野贤钧。
于是顾云舒放心让他一个人留下，自己先一步离开，她想去会一会汤怿。
路过营地门口，有几个人正在路中间理论着什么，后面是一列车队，因为打头的被拦下，所有人都停在原地无法前进。
顾云舒并不喜好热闹，正要绕过去，人群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使她生生顿住脚步。
“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大不了交点钱，凭什么还要扣车马？”
走近了，顾云舒果然看见坐在打头马车上的霍青桐。想当初她和荀慕之一起穿过沙漠戈壁来到这边差点丢掉半条命，如今这老头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果然有钱人就是会爱护自己身体。
他和自己商队的伙计正在同长泊营地几个守卫争论，别看霍青桐一把年纪，吵起架来不输年轻人，道理说的一套又一套。他的商队刚好经过长泊营地，想着在里面休整一番，谁料营地守卫不仅要收钱，还要扣下他们几匹车马，理由是他们进来的人太多，会扰乱营地正常秩序。
正经商业谈判霍青桐自然会谈，可明摆着的敲诈勒索他绝不会做，他想招呼着车队掉头出去，大不了绕路走，可几个守卫还是拦下他们不让离开，非要他们交钱交车马才行。
霍青桐先前并没有注意到顾云舒，待他确认那位穿着尽显丰盈窈窕的女子的确是顾云舒后，一双老花眼都看直了，一时间嘴上的话也忘了说。随后他收回视线，在心里接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暗骂自己为老不尊。
不过他在淮安郡时果然没有看错，这丫头的确是个好苗子，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公子。
“怎么，姑娘也来看我笑话？”说实话，霍青桐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顾云舒，顾云舒也是这样认为，她无比自觉地登上马车，坐在霍青桐对面，留下他几个伙计与守卫继续争论。
“看来前辈是需要帮忙了？”顾云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并不。”霍青桐出门闯荡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情况他完全能应付。
“前辈将天山冰翠卖出去了吗？”顾云舒又问。
听到天山冰翠，霍青桐两眼目光顿时放利，他就知道这丫头过来没安好心！
“怎么？姑娘手上能拿出五千两了？”
“还没有卖啊，”顾云舒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就好。”
霍青桐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直觉让他对顾云舒警惕起来。
另一边，没了霍青桐的平衡，几个年轻人不知道把控语言，很快愈争愈烈，不知谁先动的手，一群人突然推搡起来。几个西域守卫威猛壮实，霍青桐带来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文弱，实则精瘦结实，力气也不小，你一拳我一拳，很快扭打成一团。
“住手，有话好好说！”都是跟过霍青桐多年的伙计，他不忍看到他们受伤，可一群人正打得激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前辈，看来你现在真的需要小女子帮忙咯？”
“知道还不快帮！”
“好啊。”顾云舒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道，“霍长老，你既是个商人，自然懂得利益往来的道理，我帮你，你是不是也得给点报酬？”
“你想要什么！”霍青桐果然猜中了她的小心思。
顾云舒笑吟吟道：“我只要天山冰翠，不如霍长老五百两卖给我如何？”
“休想！”关于赚钱这事霍青桐绝对不会松口，“五千两，一文都不能少！”
拳头不长眼，拉车的无辜马儿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拳，双蹄扬起嘶鸣起来，马车剧烈摇晃，霍青桐一个不稳只好跳下车去。但是这一跳，他刚好就落在混战的年轻人中。
顾云舒随手将马车稳住，还有空朝慌乱躲闪的霍青桐伸出五根手指，道：“五百两，一文也不能多。”
别以为她不知道，天山冰翠这宝物纵然稀奇，但也绝不可能卖到五千两的天价，这老狐狸就是看她年轻，好骗！
霍青桐还是不松口，一把老骨头就快撑不下去了。
顾云舒好言相劝道：“霍长老，珍宝有价，生命无价啊！能换你和你的商队安然无恙，便宜四千五百两银子算什么？”
霍青桐惊慌失措地躲过向他扑过来的一人，咬牙道：“好，五百两就五百两！”
今天这处境，他认了！
顾云舒歪歪头：“可我现在身上只带了一百两的银票。”
“……”霍青桐一把年纪，气得胡子都要立起来了，“顾云舒！”
顾云舒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霍长老。”
她跳下车，就着一个守卫打向她脑袋的一拳，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人甩了出去。剩下几个人她没费多少力气就全部撂翻在地上，卸了他们胳膊当作小小的惩罚。
虽然是守卫，其中难免会混有几个卑鄙龌龊之徒，也该被收拾一下。
这场冲突以几个守卫痛在地上打滚结束，霍青桐不情不愿地给出了天山冰翠，当时与这宝物一起到手的还有一块白玉，为避免留有不好的念想，他干脆一起给了顾云舒。
顾云舒拿出一张银票放在霍青桐手上：“真没骗你啊霍长老，我身上的确只有一百两银票。”多的都在营帐里放着呢。
“顾云舒！”霍青桐一口老牙就要咬碎，他……他快要气晕过去了。
顾云舒赶紧收好两个宝贝，安慰霍青桐：“千万别生气，身体要紧啊霍长老！”她十分郑重的举起自己的右手：“我发誓，等回淮安郡后我一定将剩下四百两补给您！大不了你来玄阳府找我！”
最后霍青桐是被顾云舒扶着坐上马车离开的，再怎么说顾云舒帮他解了围，就当是做了一次亏本生意！
等到顾云舒喜滋滋地把玩着天山冰翠走到营帐门口，这才想起正事忘了做，她还没有去找汤怿。
算了，今天高兴，暂且放他一马。
收好心心念念的宝贝，顾云舒撩开门帘，帐篷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玩意儿，什么花瓶、地毯，若不是荀慕之坐在里面，她真的要怀疑自己回错了帐。看来是薄野贤钧特意派人来重新打理了一遍营帐。
调查青莲帮的任务虽然交给了薄野贤钧，但顾云舒越想越觉得有些不靠谱，汤怿敢在行刺后光明正大地来到部族大会，必然针对其他人有所防备。
思来想去，她还是告诉荀慕之想要亲自去调查一趟，遭到荀慕之立刻否决：“现在薄野贤钧既已知晓，就不会让汤怿跑掉，你不熟悉他们，一个人去太危险。”
顾云舒只得暂时作罢，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出神，荀慕之坐在对面，盯着先前那张名单发呆，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帐外突然闹嚷起来，顾云舒听出这是之前在路上碰到的那群首领夫人。其中一位兴冲冲地说了好几个有趣的摊位，说明天还要去。
“九离部的发饰只在部族大会的集市上才有卖，果然全部都是珍品。”顾云舒甚至能想象到那女子激动搓手的样子，“据说我现在这个发簪，由他们最好的金匠雕刻了三个月！”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附和。
“三个月？我家老爷打下连山部都用不了那么久。”
“我看还是妹妹人漂亮，将这发簪都衬得更好看了呢！”
“原来真的有雕刻三个月的啊，我还以为我家老爷之前送我那个刻了半年的是在骗我呢！”
……
顾云舒对他们口中的集市来了兴趣，凑近荀慕之问道：“想不想去集市？”
“什么时候去？”
“我都可以，现在有空吗？”顾云舒抬起头直勾勾望着荀慕之。
薄野贤钧不可能立刻查出结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自从顾云舒穿上贺楼郸给的衣服，荀慕之便强迫自己的目光从顾云舒的脸不再向下移动半分。可是现在，顾云舒并不知道自己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再抬头，从荀慕之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什么。
“好。”荀慕之喉结动了动，最后移开目光。
顾云舒像是不放过荀慕之，继续凑近道：“‘好’是什么意思，到底想不想去？”不去的话她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去。”荀慕之又换了个词。
顾云舒脸上立刻浮起笑意，灿烂得晃住了荀慕之的眼。
“我听秦秋说集市里好玩的东西有很多，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顾云舒有些兴奋，双手撑着桌子起来，凑荀慕之更近了些，全然忘了自己此时穿的有多少。
“你挑就好了。”荀慕之别过脸，有什么东西滴落。
他抹了一把鼻下，原来是自己的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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