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貌合神离(一)
晚宴上越来越多人开始发觉异常,逐渐安静下来,纷纷朝着骚动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几张矮桌正空着没有坐人,一旁,几个部族首领和一群侍卫正焦急地谈论。又有几名侍卫从外面走来,不知说了什么,顿时引得周围人连连惊呼,有人开始喧哗了起来。
宴上其余摸不清情况的首领连忙派身边的小厮过去打听消息,荀慕之四人没有下人,便凑近了听到:
“有七个部族首领被发现死在了前来部族大会的路上,就在离回龙山很近的地方!”
果不其然,这场刺杀针对的不只一个人。现在部族大会必定没办法再进行下去,莫非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诸位都安静一下!”
良久,喧闹中央站起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嗓音低沉,中气十足,稳稳传入了宴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没有骚动的也向他投去目光。
“想必诸位多少也听说了今天的突发情况,但大家不必惊慌,我已经在营地内加派了巡逻人手,足以保证各位的安全……”
“那是谁?”顾云舒悄声问贺楼郸。
贺楼郸比她还见识得少,自然不认得,旁边的秦秋解释说:“那是赤盖部可汗薄野贤钧。”
“今夜晚宴就先到此为止,诸位先回帐中休息,接下来还请大家安心待在帐中等候,我赤盖部一定不会放过任何凶手。”薄野贤钧说道。
“薄野汗这是想软禁我们了?”不待众人动身,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包括荀慕之四人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侧躺在矮桌后的软榻上,手里端着酒杯,慵懒地看向薄野贤钧。
薄野贤钧眉头微蹙:“我们并不知晓凶手是否会继续行刺,只有我们大家都回到营帐,护卫才能更好保护大家。这无疑是当下最稳妥的法子,燕帮主何来软禁一说?”
顾云舒这次直接问秦秋:“那又是谁?”
“昭天帮帮主燕弗罗。”秦秋悄声道,“后面那位是他的贴身护卫裘和裕,北庭府第一高手。”
一直听他们谈话的荀慕之微微抬眸望去,果然在燕弗罗身后不远处看到一人,静静伫立在这喧闹之间,一动未动。顾云舒微微拧眉,能如此沉住气息,绝非屈卢州那样虚假的高手能及。
荀慕之也插上话:“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看的出来,薄野贤钧和燕弗罗之间似乎有着强烈的敌意。
秦秋道:“赤盖部和昭天帮素来不和,他们又恰好是目前西域最大的两个部族,所以其他部族也都追随他们分成了两派,这次遇刺的部族首领大多都是昭天帮那边的。”
荀慕之双眼微眯:“原来如此。”他抬眸一扫,发现那些空桌子果然大多都在燕弗罗那边。
顾云舒说:“这薄野贤钧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说话这么硬气,弄得这部族大会像是他家举办的一样……”
秦秋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次的部族大会的确是赤盖部在负责,我们这几日的吃穿住用,所有的东西全都是他们提供的。”
荀慕之和顾云舒同时一愣,只有贺楼郸皱了皱眉,看向顾云舒二人:“那个燕弗罗,怎么长得更像中原人?”
听到他的话,顾云舒脑中划过什么,她记得荀慕之的那张字条上正好有昭天帮的名字,也就是说,燕弗罗一定是当年从雁门逃过来的众多山匪之一!
她放在桌下的手连忙拍了拍荀慕之的大腿,凑近说出自己的猜测。
荀慕之只是垂眸,一个劲的点头,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被顾云舒拍过的腿。
二人在下面悄声谈论,晚宴上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燕弗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了身子:“如今我们好几位弟兄在赤盖部的地盘上遇害,薄野汗不先给我们一个说法,反倒想就此支开所有人,谁知道你们不是在贼喊捉贼呢?”
他把“贼喊捉贼”四个字咬得极重,生怕别人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宴上顿时响起了诸多不满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质疑谁也不可能质疑薄野汗!”
“若是赤盖部真的在背后动手,你们还能活到今天?”
……
这些声音都来自赤盖部这边,无非是对燕弗罗的话不满,可话音一出,昭天帮那边同样也响起了不满的声音,都是诸如“怎么就不可能是贼喊捉贼”、“质疑了又怎样”此类反驳的话。
宴上又喧闹起来,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有的西域人性格较为刚烈,干脆直接用方言对骂起来,顾云舒和荀慕之虽然听不太懂,但至少能听出来骂得挺激烈。
“诸位都安静一下,安静!”
薄野贤钧眉宇紧蹙,出声阻止:“我们来部族大会本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照现在这样,怎么可能解决纠葛?”
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薄野贤钧继续道:“至少今晚,我希望大家都能待在营帐里,赤盖部会解决一切可能的威胁,保证明天集市正常开办。”
“什么集市?”荀慕之和顾云舒齐刷刷转头问向贺楼郸。
“什么集市?”贺楼郸转头问向秦秋。
秦秋耐心解释:“各部族好不容易聚上一次,自然少不了买卖,和你们平常理解的集市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们有人会怀疑我,我也的确无法自证清白,信与不信全在你们。”
薄野贤钧的话说完,燕弗罗没有再开口,直接起身回了自己的营帐。虽说找出凶手要紧,但这几年西域四处可见争斗,死伤都是家常便饭,没有多少人将此事放在心上。其他人见此,相互看了看,也跟着陆续起身回去了。
部族大会要进行半个月左右,荀慕之和顾云舒并不急着找到名单上的首领,加上这是来到长泊营地的第一晚,二人一致同意先好好睡一觉。
“你觉得会是薄野贤钧做的吗?”回到帐中,顾云舒问。
荀慕之:“如果真的是他,目的又是什么?”
顾云舒:“削弱昭天帮一派的力量。”
荀慕之摇摇头:“方才我们都听秦秋说了,昭天帮一派根本不缺那几个小部族的力量。薄野贤钧如果真这样做,未免就太过愚蠢,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只能引火上身。”
“先不说这个了。”荀慕之坐在床上,看向顾云舒,“我渴了,阿云。”
顾云舒一愣,她想说这里没有外人,可以不用喊得这么亲密,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左右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她不想显得如此刻意。
“渴了就喝水啊。”
“我受伤了。”荀慕之又用上了他拙劣的借口。
“我的府主大人,懒是一种病,得治。”顾云舒说着,还是转身倒了一杯水。
“怎么治?”荀慕之撑着脑袋看她。
顾云舒将水递给他,继续忙自己的东西,一边忙一边道:“找个比你勤快的人,见你懒就揍,揍多了自然就不懒了。”
荀慕之问:“像你这样勤快的?”
顾云舒头也没抬答:“我可不敢揍你。”
荀慕之抿了抿唇,掩盖起唇边微微泛起的弧度,捧着碗,仰头慢慢喝净里面的水。
顾云舒收拾完东西,看向帐内唯一一张大床。共处一室,对二人而言并不陌生。来西域的路上条件所迫,现在二人扮演夫妻,自然是要一起睡在帐中的。
“你睡床吧,我打地铺。”顾云舒开始找营帐里多的褥子。
“这里不会准备那些东西的,而且帐篷不像房间里,夜里地上凉,睡床吧。”荀慕之垂眼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反正这床大。”
顾云舒喉头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道:“好。”
这床的确大得离谱,二人躺下后,中间还隔着三四人宽的距离,但顾云舒还是怀疑这床会不会小了点。
“早点睡,明天就该忙正事了。”荀慕之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云舒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嗯,我回去做的。”
“晚安,阿云。”荀慕之忽然道。
“晚安,”在看不清的黑暗中,顾云舒笑了笑,“府主。”
营地环境清幽,夜里盖上被子的温度恰好舒适,没一会儿二人便呼吸渐缓。
然而,白天放声高歌的那位首领到了晚上精力依旧十分充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暧昧的□□声从隔壁帐篷接连不断传来,传到二人耳中,伴随着各式各样的污言秽语……
更要命的是,帐篷隔音本就不好,在二人听来,简直就像是有人正在身边做那种颠鸾倒凤的事!
兴许是床大做什么都舒服,干柴烈火烧得不仅猛,而且还燃得久,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涓涓不壅,连续不断。
顾云舒要疯了,她的眼睛半睁半眯地盯着头顶,透过帐篷顶部的那个大孔,刚好能看见大漠特有的满天繁星,甚是璀璨,甚是浩瀚。
但又有什么用呢?
她现在只想睡觉。
……
“你在看什么?”
一声轻唤将荀慕之从神思游离中拉了回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看着窗外出了神。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似乎是一间女子闺房。
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身边是一张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铜镜置在上方,映出了荀慕之的面相,是当年他在淮安城时常有的打扮,风流韵致,曾令无数待字闺秀拂面难望。
明媚的阳光自窗外洒入,淡淡的暖意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将其化为斑斑点点的细碎,印在房间中央晕红的床帐上。床榻外立着一把长剑,看起来有些眼熟。
各种丝线绣成的的花卉在床帐上妖艳绽放,床帐很薄,透过那层晕红、透过那些花卉,隐隐约约看见床上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荀慕之起身,没由来的想上前看清那个人,也不知是哪起的风,恰好让那晕红的纱帘随之荡漾,露出了床内风光。
床上躺了一个女子,浑身上下只盖了一床红色丝被,却又是半遮半掩,露出修长的玉颈和不盈一握的素腰,一双晶莹如玉的双腿裸露着,火红的丝被衬着雪白的肌肤,如玉的肌肤又透着绯红。
“你在看什么?”
女子再次对他轻唤一声,甚是轻柔,甚是勾人心弦。荀慕之认出来了,那是顾云舒。
顾云舒为什么会在这里?
荀慕之想不明白,她神情淡漠地盯着自己,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那袅娜的身段却是万种风情尽生。荀慕之感觉自己宛若被温柔的阳光包裹,宛若沸腾的熔岩,振颤着呼啸着寻求爆发。
……
荀慕之猛地从床上坐起,面颊微微发红,眼中还有些许迷茫。察觉到某处粘腻湿润的微妙感觉,他蓦地惊醒,不可置信的掀开丝被一角,只见裹裤和床单都染上了一小片濡湿。
“你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梦中的旖旎场面再次被唤起在眼前,荀慕之浑身一僵,狼狈地揽过被子抱成一团盖在那处,用力闭上眼。
顾云舒比他先醒,此时已穿戴完毕,站在营帐中奇怪地看着他:“做噩梦了?”
荀慕之恢复冷静,睁开眼:“做了个美梦,将我美醒了。”
顾云舒知道他和自己闲聊的时候不会吐几句真话,转身道:“我去拿早饭,你快收拾收拾起床。”说完便出了营帐,留下荀慕之一个人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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