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花相争为谁妍
自赐婚圣旨下来之后，窈君就呆在王府中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每日神情恹恹的，连饭也不吃几口，王慨和谢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趁着长公主发了请帖，就撺掇窈君去赴宴。
长公主封号南康，宣怀帝之妹，下嫁汝南王桓振。此次宴会名为赏荷宴，邀请朝中世家贵族及其子女一同游湖赏玩。依窈君来看，宴会只是幌子，实则乃长公主为她的儿子桓烈择偶。
窈君觉得独自一人甚是无趣，是以便带了王宛一同随行。二人才下了马车，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背后叫道：“窈君妹妹！宛妹！”
窈君回头一看，此人乃是她的堂姐，王宛的嫡姐，王宁。
她与此人交集不多，对王宁没什么印象。不过她感受到王宛似乎很害怕地瑟缩到她身后去了。
她那叔父府中妻妾众多，想来免不了一些勾心斗角的手段，如王宛这般无依无靠的庶女，想必是被欺负的对象。
窈君拍了拍王宛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后礼貌地朝王宁问好道：“原来是宁姐姐啊。”
王宁走上前来，眼里对王宛的厌恶之情毫不遮掩：“我说你怎么不回家呢？原来是找到了窈君妹妹这座大靠山啊！”
窈君莞尔一笑：“宁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靠山不靠山的，宛妹妹是你的亲妹妹，也是我的堂妹，咱们是一家人，她在我这里住着，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宁哼了一声：“窈君妹妹，也就是你心肠太好了，才会收留她。我奉劝你一句，可千万别养了个白眼狼。”
又对王宛说道：“既然你现在找到了靠山，我就不找你的麻烦了。等下个月父亲回来了，我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王宛没有说话，只是躲在窈君后面，怯怯地瞪着双眼。王宁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起作用倒把自己气得半死，她长袖一甩，走开了。
见她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王宛才小声地说道：“窈君姐姐，我不是白眼狼，你别听她乱说。”
窈君微微一笑，眸光微动：“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们先进去吧。”
白眼狼不白眼狼的问题，她不想深究。长于妇人之手，生活在深宅大院，周遭众多姐妹与姨娘环绕的王宛，定不会如她表面那般纯良无害。
窈君心想，但愿自己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宴会设在金玉园，此园为皇家所有，皇族常常在此处设宴。金玉园以一方池水为中心，这池水穿园而过，将金玉园分为东西二园，同时又以一玉带桥连接此二园。
男女七岁不同席，是以众人分席入座，并按地位品阶坐好。东园为男子席位，西园为女子席位。此外，池中有一精美绝伦的画舫，其上轻歌曼舞，仙乐飘飘，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大魏风俗尚算开放，若是有贵女或郎君想上去一展才艺也未尝不可。
长公主还未出现，众人三五成群地坐着聊天。
“你们知道了吗？圣人给武陵王和王家的女郎赐婚了。”
“哪个王家女郎？”
“当然是京城双壁，王貌谢才的王家女郎了。王相公的幺女，难道你不知道？”
“原来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这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啦，你怎么现在才说？”
“这不是以为你们不知道吗？要我说，那武陵王可真是痴情，也不枉他之前三天两头的往王相公家里跑。这回算是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了。”
“武陵王也算是一表人才，我觉得他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胡说什么呢？武陵王和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哈哈，人家武陵王才看不上你，他只喜欢王家女郎一个人。”
“这么专一又痴情的男人上哪儿去找呢？京城里的贵族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武陵王真是万里挑一的人，王家女郎算是修了八辈子的好福气才能嫁给他。”
“可不是，她福气可多了。我听说啊，东海王也喜欢她。”
“哟，那可真是了不得了。这京城里两个皇族子弟的人都喜欢她，怎么这么好命啊！下辈子我也希望我可以投个好胎。”
“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下辈子，下辈子投胎就一定是人吗？要我说这就是一个红颜祸水，说不定脚踏两条船呢。”
“嘘，别说话了，她过来了。”
窈君今日穿了月白色的衫裙，衣袂翩翩，恍若广寒仙子，在一众花红柳绿、满头珠翠的世家女郎之中格外醒目，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有人赞叹道：“都说王家女郎乃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窈君谦虚地微笑：“多谢姐姐夸赞。”
另一人道：“王家女郎，你身后那个是谁啊？是你带的婢女吗？”
窈君闻言一怔，解释道：“姐姐说笑了，这是我的堂妹，王宛。你们唤她宛妹妹即可。”
“原来是你的堂妹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王家还有这一号人物呢？”
对方刺耳的话语如同刀子一般插入王宛的心，她自卑地低下了头。其实她今日穿得也不差，她穿的是窈君送给她的新衣服，比她在原来府中的衣服已经好上十倍百倍了。只是她站在窈君身边，就好比明月旁边的星星，黯然失色。
窈君得体地微笑，为王宛说道：“从没听说过无妨，从今日起你记得就好了。”
那人咂咂嘴，不再说话。
这时忽然有人低呼一声：“庾女郎来了！”
庾女郎何许人也？
王慨的死对头庾荟之女，庾贵妃的侄女，燕翊的表妹，庾如烟。
庾如烟在京城里也是颇负盛名的人物，世人称赞她为“庾氏独秀，不输王谢”。
世人称赞窈君的美貌，赞赏谢眉的才华，赞许庾如烟的典范。
什么典范？
那就是作为高门贵女，一举一动，一颦一蹙，举手投足之间的规矩与礼仪。世家夫人最喜欢庾如烟这种端庄平正的大家闺秀。
窈君指尖微凉，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前世，庾如烟心系窈君的夫君东海王燕序，为此曾抛下世家夫人称赞的典范，一心苦苦追求燕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燕序拒绝了她。
再后来，就是圣人赐婚，窈君嫁给燕序随他回了封地，同庾如烟再无相见之日。直至后来圣人驾崩，燕序暴毙，改朝换代，她被燕翊押回京城，而后庾如烟一杯加了料的茶将她送上了燕翊的床。
……说恨，其实也不能全怪她；说不恨，窈君也没那么大度。
庾如烟踩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缓缓走过来，仿佛每一步已经丈量过一般，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就连她头上戴着的金步摇也不见丝毫晃动。
窈君暗自称奇。
在她心下思索之间，庾如烟已经来到众人跟前，一丝不苟地行了个问安礼：“见过众位姐妹。”
众人与她嘘寒问暖地寒暄着，窈君轻轻一笑，算是打个招呼：“庾女郎。”
庾如烟礼貌颔首：“王女郎。”
有人心直口快道：“方才远远瞧着庾女郎，明艳不可方物，我以为要艳压群芳呢。没想到这走近一看，竟然比不过王家女郎！”
此话一出，庾如烟和窈君皆变了脸色。
庾如烟穿着一件品红色的裙子，虽衬得她明艳动人，但即使她生得花容月貌，站在窈君面前却是相形见绌，仿佛不过是个稍有姿色的丫鬟罢了。
这话，在心里说说可以，可是说出口，就不妥了。
尴尬的气氛萦绕在被指名的两人之间。
倒是有个机敏的解围道：“瞎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依我看呐，两位都是大美人，你们说对不对？”
“对！”
众人异口同声道。
窈君和庾如烟相视一笑，算是缓解尴尬。
众人三五成群，寻了桌子坐好。
不多时，南康长公主终于带着一大堆人姗姗来迟，落座最高的席位。她是主，自然坐主位。
“幸得诸位赏脸，能赴我这个小小赏荷宴，还请诸位不必拘束，尽兴就好。”南康长公主笑着拍拍手，婢女们陆续端着菜盘子而上，“这些膳食乃当下时蔬制成，望诸位喜欢。”
众人纷纷称谢，依言食用。
南康长公主笑道：“听闻诸位女郎皆是才艺双全的妙人，何不妨展露一手，让我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众女心知肚明，长公主这是要为她的儿子桓世子桓烈择世子妃了。
在座不只世家嫡女，也有庶女。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在眼前，众人皆蠢蠢欲动。
虽桓世子比不上天家贵胄，但他日世子继承汝南王之位，那也是个郡王。是以众女踊跃上前，大显身手。
窈君看得眼花缭乱，百无聊赖。所谓才艺，离不开琴棋书画与歌舞，再者，世家女郎们花红柳绿的服饰大同小异，她只觉得众女半斤八两，分不出个高低来。
南康长公主许是也这般想，这厢又一个人表演完后，她便含笑看向庾如烟，扬声道：“早就听闻庾家大女郎舞艺一绝，不知我今日可有幸一见？”
庾如烟规矩地起身回道：“一绝倒是称不上，不过是个堪堪能拿出手的才艺罢了。既然长公主垂怜，小女便献丑了。”
南康长公主微微颔首，只是庾如烟并没有动身，而是看向窈君道：“小女亦听闻王家女郎琴艺无双，不知王家女郎可否愿意为小女伴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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