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子王孙芳树下
许是方才那点尴尬的小事被庾如烟记在心上了，是以眼下才让她作配奏乐。庾如烟的这点小心思，窈君并不放在心上，莞尔一笑道：“庾大女郎既然盛情邀约，我哪有不从之理？”
“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南康长公主说着吩咐丫鬟去将琴取来。
窈君起身坐到琴案跟前，素手微抬试了几个音，问道：“庾大女郎，你想舞什么？”
庾如烟微微一笑：“《雅章》。”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雅章》乃祭祀之舞，一般姑娘家不会学这个。
怪不得庾如烟会被世家夫人们推举为“典范”，瞧瞧人家学的舞。
庾如烟故作姿态道：“王家女郎，可是我为难你了？这曲子一般姑娘家不愿意学的……”
窈君师从名家嵇先生，涉猎广泛，对她的挑衅不以为意，纤纤玉指划过琴弦，流泻出一小节乐声。她得体地微笑道：“不才正好学过。”
“你们两个倒是有缘，那就开始吧。”南康长公主抬手示意她们开始演奏。
《雅章》虽是祭祀之舞，但内容为歌功颂德，在此展示并无不妥。
庾如烟款款上前，对着南康长公主盈盈一拜，而后便随着窈君的琴声舞动起来。她的舞步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却与窈君高低婉转的琴声十分贴合，毫无差错。
二人相辅相成，琴舞双绝。
一曲舞毕，众人赞不绝口。
“好！”南康长公主忍不住拍手。
庾如烟依旧是那副端庄的模样，虽说方停下舞步，但连大气也不喘，稳稳当当道：“多谢长公主赏识。”
窈君也起身礼貌地一拜。
南康长公主心花怒放，行至她们面前，一左一右各执起她二人之手，只觉两个都合她眼缘，如她心意，恨不能都收做儿媳妇。
“方才是谁弹的曲子啊？”
一个响亮的男声传来，下一瞬，只见空中掠过一抹飘飘红云，紧接着便见到一红衣郎君从天而降，落在舞台中央，她们面前。
只见此人男生女相，妖冶非常，竟比女子还要媚三分，正是南康长公主之子，汝南王世子桓烈。
众女见他容貌昳丽，竟不由自主地看呆了去。
窈君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道：“正是妾身。”
“妙哉！妙哉！真是如听仙乐啊！”桓烈拍手大笑，随后伸手指着窈君道：“我的世子妃，就是你了！”
“啊。”窈君闻言惊诧莫名，低呼一声，赶忙道：“世子说笑了。前些日子圣人已将妾身赐婚于武陵王，岂能又做您的世子妃呢？这园中的姐妹个个皆是国色天香，想必会有更合适世子的，还望世子另择良配。”
她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本以为桓烈就此打住，未料到他竟语不惊人死不休。只听他脱口而出道：“赐婚又如何？这不是还没过门嘛。只要我想要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此话十分张狂，乃大逆不道之言。窈君暗想，早就听说汝南王有不臣之心，难道竟是真的？
南康长公主见状扯了他一把，斥道：“可是又学你父磕那甚么五石散了？胡说八道些什么！口没个遮拦！”
众女听到世子磕五石散，心态又变了一变，皆低着头，各有所思。
“母亲，我清醒得很！”桓烈嚷嚷道：“之前是你说我可以亲自选世子妃，我才答应你要娶妻的。眼下我自己选了，你怎么又不认帐呢？”
“今时不同往日！”南康长公主强势地说道：“王大女郎既已经被圣人赐婚于武陵王，你便不要无理取闹，破坏他人姻缘，拂了圣意，让人拿捏。”
回头对窈君道：“王大女郎见笑了，这小子总爱说些胡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其实我打心底里也是喜欢你的，只可惜我们虽有缘却无份啊！”
窈君点点头，此时一旁的庾如烟幽幽道：“王家女郎既已许配武陵王，为何还要来这宴会？”
台下有位贵女心直口快道：“就是，就是，难不成一个夫君还不够，你想要两个吗？”
此话一出，众女窃窃私语，纷纷指责起窈君来。
“长公主的拜帖都送到府上了，岂有不来之理？”
窈君清了清嗓子道：“长公主之邀约盛情难却，妾身若是不来，岂不是拂了长公主的一片好意？再者，妾身收到请帖之时，这请帖之上可并未说明有婚约者不得参与。况且，这在场之人又不止我一个有婚约在身，有些已婚妇人不也是照样赴宴。所谓宴会，自然是讨个热闹。大家同为姐妹，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她直接挑明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桓世子若是看不上你，我来，亦或是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啊对啊，她说得对！”桓烈附和道：“哼，我看不上的，你骂别人也没用！”
“好啦好啦。”南康长公主扯了扯桓烈，拍了拍手，吩咐两个婢女道：“过去告诉郎君们，宴会开始了。”
虽说此次宴会主要是南康长公主选世子妃，可世子妃只有一人，且不一定第一次就能相中。
是以南康长公主也邀请了其他郎君们来相看女子，此宴则成了男女相亲的平台。
不多时，郎君们自玉带桥那端款款而来，衣袂飘飘，玉树临风。
众女皆看直了双眼。
窈君觉得好笑，也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只见人群中有一白衣男子，器宇轩昂，英姿焕发，犹如鹤立鸡群，卓乎不群。
此人正是东海王燕序。
他怎么也来相亲了？
依着前世的记忆，东海王燕序是一个喜静之人，像这般人多的场合，除非圣旨下到他面前，不然他是能推脱就推脱的。
如今怎的有些反常？
“呵，我原以为你与别的女郎不同，没成想你与她们是一样的。”
窈君思索之间，桓烈已走到她的身旁，并肩而立，只听他继续道：“你也看上东海王那病秧子了？”
“也？”
窈君不明所以，顺着桓烈的眼神示意，她这才发现庾如烟早已离她远去，往燕序方向去了。
“世子说笑了。世间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怎会因见了别人一面就会喜欢上那人呢？”
窈君盯着他道：“难不成世子眼见即将成为你世子妃的庾女郎走了，便存心来找我麻烦？”
桓烈笑呵呵道：“谁说世间没有一见钟情的？我对你很是钟情！”
窈君无奈道：“世子莫要说笑。我已许配武陵王，岂能与你传出这些绯闻？我自问与世子相交不深，父兄平日里也没得罪你们汝南王府，世子如此纠缠，究竟想要如何？”
“也罢！”桓烈见状只好解释道：“方才我见那庾如烟对你咄咄逼人，便忍不住想替你出一口气。他们庾家现在如日中天，炙手可热，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窈君不置可否，抚了抚额角，“你虽然让庾如烟难堪了，但同时也给我带来了麻烦。”
“这是我思虑不周了！”桓烈爽快地承认，随后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对你不利的事情发生的！”
窈君质疑道：“世人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今日不过才算正式认识，世子缘何对我这般好？又是出气，又是保证的，实在是让我很难相信世子啊！”
桓烈道：“那我也说，世人也喜欢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是金陵第一美人，我自然是想要与你交个朋友的。”话锋一转，他唉声叹气道：“只可惜啊，圣人的手太快了，不然你肯定是我的世子妃了。”
窈君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无奈地摇摇头。
“世子与其他纨绔子弟大相径庭。”
“你与其他世家女郎也截然不同。”
二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赏之色。
“此宴名为赏荷宴，你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去看看？”桓烈邀约道。
窈君时刻记着自己身上的婚约，拒绝道：“方才世子自己说不会让我陷于不利之地，怎的转头就忘了？之前你说了那样的话，于我的名声已是不利，眼下我们应该避嫌才是。”
名声？
窈君脑子灵光一闪，她真是被燕翊的一系列做法与前世的记忆吓糊涂了。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既然燕翊方面不愿意解除婚约，那她可以从此入手啊，只要坏了燕翊的名声，届时传到圣人的耳朵里，再让父兄前去求情，何愁婚约不除？
在切身利益面前，她从来不是良善之辈。有些手段，她不是不会，只是不想罢了。
但眼下情况特殊，手段，看来是必要的了。与其忍一时婚约而后换来重蹈覆辙的人生，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王女郎？王女郎？”
窈君陷入沉思，桓烈喊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我瞧你神色凝重，可是身子不舒服？”
桓烈似乎真的将她当作朋友，关心起来。
窈君摇摇头，“我没事，多谢世子关心。”
为避免他再纠缠下去，她找了个借口道：“我与世子一直待在一起，届时被旁人误解传出闲话也不好，我先去找我的妹妹了。世子告退。”
话毕窈君便匆匆离开，丝毫不给世子反应的机会。她往之前的座位扫了一眼，王宛已经不坐在那儿了。
再看院中，郎君们与女郎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聊，燕序那边的人最多，也没有看到王宛的身影。
奇怪，宛妹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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