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早上六点,太阳还未升起,雷程旭就来到了快递驿站。
此时天空还是灰沉沉的一片,缭绕的雾气彷佛也被染灰。
他工作的快递点不像小区里的半小便利店,半接收存放各种快递的模式。驿站位于中城区与江南区交界处的大兴村。这里是渝州几大城中村之一。
几百栋混砖结构的90年代民居,或高或矮地插伫在街道两旁;七弯八拐的小巷子里并排停不了两辆大点的汽车;发育不良的树木顶着光秃秃的枝桠,与倾斜站立的电线杆混为一体;与之相连的各类线缆错乱交织挂在空中。
这片城中村位置不错:夹在两大主城区之间(江南区在西,中城区在东),往东南边走个十几公里是著名的南山景区,再在西北边过去四五公里的地方,就是火车西站。周边也多是企业工厂。低廉的租金和便捷的地理位置吸引了不少外地务工人员、初期创业者和毕业生们。
众多的年轻租客也使得快递业务量猛涨,而错综复杂的巷道和门牌路牌的缺失,让快递小哥送达到哪家哪户费时费力,苦不堪言。快递驿站就成为了方便平衡快递员和消费者的中庸之法。
话是这么说,但城中村密集的人口注定每日收递的包裹量是其它小区内驿站无法想象的巨额数字。这不,周一早上天都没亮,雷程旭就不得不被老板叫来驿站,清理周末激增的各类包裹。
谁叫周末上班的新人忙到半夜也没能完成入库记录呢。
拉开卷闸门,驿站里快递件堆积的快没地落脚了。雷程旭只能目测估摸着一个个可供下脚的空隙。
“一个周末就产生这么多,还不少都是退件。”他调整着姿势,努力不踩到地上的包裹,“七天无理由退换听上去挺好的,就是对我们不友好。哎,什么时候能有个机械臂自动分拣、扫描入库,该多好啊……”
勉强腾出块空地,拿起扫码枪准备从垒到最高的开始分拣。
雷程旭扫好一个搬一个,处理到最后从站姿变成蹲姿。一个没注意,起身时屁股一撅,碰到旁边一摞箱子。
“啊,艹,艹,艹!”
意识到不好,雷程旭转身想扶正这摞快件,结果还是没能成功挽救。
“哗啦”几声,垒成小塔的箱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倾然倒塌。
“完蛋了,但愿里面没什么易碎品,不然又得扣钱。”
“真是背时!”看着眼前的混乱,他只得捏着鼻子收拾。
收拾着收拾着,雷程旭发现有几个纸箱封口不严密,一摔使里面的东西快要掉出来。于是他重点先处理这几个破损包裹。
“咦?”他发现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暗红色。凑近一闻,有股带腥气的异味。
“哪来的?不会是什么东西撒了?”雷程旭连忙翻找渗出液体的箱子,找到一个大型和一个中等大小的纸箱,快递单上写着“厨房用品”和“衣物”,并没有其它特殊标签贴。
担心厨房用品箱子里物品被压碎,他决定打开查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雷程旭专门打开手机录像记录。
打开纸箱,拨开层层牛皮纸,是几个缠绕着半透明塑料袋,大小不一、透着肉色的物体。
“有点像没阴干的腊肉……”他隔着包装捏了捏,察觉到有些暗红色不明液体,透过没裹紧的薄膜流出。异味越来越大,莫名的不安突如其来爬上他的脊背。雷程旭双手不自觉颤抖地扒开塑料袋,一段带有切割痕迹的末端肢体展现在他眼前。
“啊啊啊啊——!”凄厉的叫声顿时穿破天际,惊醒方圆几十米内所有还在和周公约会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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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呜嘀呜……嘀呜嘀呜”几辆亮着红蓝爆闪灯的警车,鸣着警笛陆续赶来现场。
警员拉开黄色警戒带,包围封锁了快递驿站。
一名瘦高皮肤微黑的青年刑警正在对雷程旭进行问话:“这么说你还没打开另一个渗出红色液体的箱子?”
“呃,是的……我只先开了那个大的。”雷程旭惨白着脸,艰难地描述着发生了什么。
“警官,我为了避免投诉纠纷,拆包裹的时候用手机录像了。”说着,便想把手机递给警察。半道想起自己的手碰过那个残肢,脸色又是一变,“呕……你自己拿去看吧。”
一旁蹲在地上,进行勘验检测的痕检人员,闻言同情地瞥了他一眼。
问话的警官随即示意在场的法医和痕检同事对另一个可疑包裹开箱查验。果不其然,里面也是被分割的尸块。
“来的挺快啊。”这时,一位不到四十的方脸壮年男子,拉开警戒带,穿着鞋套戴着手套,走了进来。
“方队。”齐赫正拿着雷程旭的手机查看,看到来人打了个招呼。
方宪正,男,39岁,中城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一中队队长。瘦高黑皮的警官名叫齐赫,26岁,退伍武警,两年前转调到方宪正手下。
“现在情况怎么样?”方队问道。
“目前大号快递箱里的尸块清理完毕,中型纸箱里的还在分拣。”开口说话的是分局的法医之一,谢珀。即使是戴着口罩也掩盖不了她深邃的眉骨,和饱满的额头。
“谢法医,今天是你来跑现场啊。”方队也戴上口罩,蹲下来查看清理好摆放在一旁装尸袋上的尸块。
“目前清理出两条大腿和手臂,手、脚,以及骶部。均在关节处切割,四肢都切成两分,肢体末端手、足分别被斩下,其中双手总共被切分成几十块,最为细碎。躯干其它部分在另一个纸箱里。”谢珀淡淡地陈述说,“根据尸块比例,切割面骨头,基本可以初步判定被害者为20到30岁年轻女性。不过,还没有找到头颅。”
方队听到这,目光一聚,“没有头?”
“对,中号快递箱里没有头部,只有一大块胸廓部分和两块分开的髋骨,还有一些流出的脏器。”
方宪正问:“没有死者的衣物?”
谢珀:“没有。”
方队微忖片刻,吩咐道:“小齐,立马通知相应辖区,叫他们加大人手搜寻头部。”
齐赫:“是!”
“没必要这么绷着,记得调取店内和附近的监控。”
话刚说完,方宪正后知后觉地发现齐赫是独自一人,“诶,你们许队呢?平时你不一直跟着他?”
齐赫:“老大他说去周围探探。”
“又一个人?”
齐赫笑笑,没作声。
两人提及的人,名叫许阆,是一中队副队长,29岁。年前刚空降进刑侦队,凭借自身过硬的专业能力,不到一个月就把各个刺头收拾的服服帖帖,其中最不服的齐赫还成了他的忠实拥护,天天跟在后面。不过,由于许阆一贯独来独往的行事风格,也成为了方宪正新任头疼对象。
另一边,许阆正从巷口边小卖部出来,手里捏着两包本地天子烟。
这片城中村原属于老城郊区的村落,后在城市扩容增长过程中被纳入市区,名义上土地被政府征用,实际使用权掌握在原村民手上。随着城市经济快速发展,外来人口入驻租房需求攀升,失去农业用地的村民们开始抢建加建自己的房屋。
进出村口的两条大路相互交叉近乎垂直,呈现十字形。主街道两旁连接着蜘蛛网似的小巷,各种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待改自建违建民居穿插其中,霸占着本就不宽裕的空间,甚至有的建筑之间间距不足一臂长。
许阆远远打量了下不远处位于两大主街道交叉口旁的快递驿站,随后朝着楼角聚众下棋的老人们走去。
“大爷,麻烦问下,您对那边的快递站熟悉吗?”边说边拆开刚买的烟。
正对着棋盘皱眉苦思的老人,不悦地看向打断他思路的人。
一抬眼一根天子烟被递到眼前;再往上一看,递烟的是个身形高挑、长相俊美的后生。穿着半敞的墨绿色工装外套,露出里面扣到顶的灰色衬衫。阳光从他身后洒下,衬得本就锋利的眉眼更添一份冷感。
“快递站,你说是前面挨着雨棚的那个?”老人煞有其事地接过烟,放到鼻下嗅闻。
“天天都是些年轻人光顾,往巷口进进出出,手上基本都有几个包裹。有时东西多的,还得拉板车来运。哎,就是这些年轻人,买的太多了,搞得邮递现在都不送上门,非要把寄件放在快递站,除非是邮政。家里小辈给我买东西,我还得过去拿,放久了还收我钱。”
“谁说不是呢,叫人去拿还是发短信也不打个电话,我又不常看手机。经常一放几星期。那老板就是心黑,专门赚这个钱。在他那没几个能干的久,活多又累钱还少!”另一位下棋、头戴前进帽的老人也加入进来,打开了话匣子。
许阆低垂下眼,手上动作利落给老人派烟点火,“平时在他那寄放的包裹有丢失过吗?”
“有啊,怎么没有。不过自从老板找人装了监控,还大张旗鼓地宣传后,就没听说再丢过了。”
“刚过去的周末,有没有关于快递点特别的事发生,比如吵架纠纷?”
“嘿,那你可问对人了。就昨天有个女娃开了个小面包车,一拉开车门全是包裹。”一位身着格子棉服的观棋老人插了一嘴,“她把两个板车都拉来装满了,结果一个人又推不动,只好一车一车的运到快递站。”
“那女娃还隔街喊老李头帮忙看下包裹,别叫人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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