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夜色渐浓，月上树梢，忙碌了一整天的许阆才回到南岸区的单身公寓里。
房子不大，三十来平米。是父母用他在边防时每年寄回的工资买的。
恰好退伍后转业安置的工作地点和房子离得不远，许阆也正式从家里搬了出来，独自居住。
刚进门，一个温热毛绒绒的小东西就蹿过来贴在腿上，不停地拱蹭。
紧锁的双眉忽的舒展开来，许阆小心地拖动脚步，“等爸爸换好鞋再抱你，兔宝。”
脚边的小生物得到回应蹭的更加起劲，完全不管主人的良苦用心。小前爪对着裤腿一抓一个印，竟像爬树那样支撑着身体，站立了起来。
“嗷呜～”
在外工作冷面无情只会让别人发怵的许副队，又一次对自家猫猫的固执调皮投了降。
三下五除二地换好鞋，脱下奔波了一天沾染不少混杂气息的外套，许阆这才空出手，一把夹起试图用两只小前爪环抱住自己的猫咪。
“兔宝你可真是腿短志气大。”
本因为被主人抱住而惬意眯着眼，快要打起呼噜的小猫，一听到敏感词，一个“咪嗷！”和头捶赐下以示抗议。
许阆莞尔而笑道：“小娇气。”
按亮大灯，室内的情景一览无余。这是一间狭长形的公寓，进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挨着的是带水槽的小厨房，因为基本不开火，只有一口灶。室内主墙上挂着一个液晶电视，旁边被贴上了软白板，上面钉满了这次案子的信息。再往里走，房间尽头摆了个铁制双层床。
不大的空间被安排的井然有序，灰黑主调的冷肃风格被角落里散落的各种叮铃作响的猫玩具打破。
许阆动作熟练地从厨房橱柜里拿出食盆、倒上猫粮。不用叫，刚还赖在铲屎官怀里的小猫，一个猫跃龙门，直冲食盆，吧唧吧唧吃的头都不抬。
趁着猫咪沉迷于食物，许阆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详细的中城区地图上划去今天摸排过的区域。
中城区是渝州市的老城区，位于嘉梁江和汉江两家交汇处形成的狭长半岛上。多山少地的地势将半岛划分为上下两大部分。上城路多陡峭，房屋依山而建；下城起伏略缓和，多高楼大厦。望着面前地图上半部密密麻麻的红叉，许阆的视线不由移到半岛的下端——两江汇合之处。
“咪呜……”
思绪被吃饱思撸的小猫咪打断，许阆弓起手背手指屈成爪状，以指为梳，一下下从头到尾，把猫撸了个爽。
“喵呜，咪喵～”
雪白毛发点缀着浅棕色斑点的矮脚猫，十分不矜持的撅起屁股，啪嗒一下躺倒在地板上，还不时发出甜腻的叫声。
感受着指腹下温热毛绒的触感，许阆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白天的他，永远都在奔波的路上，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齿轮往返于现场和警局，去面对解决不同的问题。旁人只看到他能力突出，空降后一连解决好了几个疑案难案。殊不知这全是靠时间、耐心、毅力和一趟趟去现场的坚持跑出来的。每日除了吃饭睡觉运动锻炼，基本全泡在案子里，本就乏善可陈的生活更是连与同事聚餐的应酬都省去了。
手机铃声的响起，结束了一人一宠的安逸时光。
许阆停下撸猫梳毛的手，拿起电话接听。
“小叔！明天周六的火锅，别忘了啊。”
听筒那头传来肖毅典爽朗的声音。
“火锅？什么时候。”
“下午5点，在老地方乔二姐火锅店。我爸他们都不来，说年纪大了吃不了老火锅这么辣的。反正这次主要也是为了庆祝我生日顺便五一放假一起聚聚嘛……”
大侄子连珠炮似地说着，许阆回想到自从两年前肖家大家长去世，母亲入院疗养，自己和肖毅典他们父母辈已经很久没同桌共食过。除了过年时还循旧历一大家子出来吃个团年饭，其它节假日也只是约好去疗养院看望母亲。对比父亲在世时的热闹场景，心里还是免不了失落。
也许是自己在边防时过分想念以往的日子，回来后才会有落差。
“那我还得再准备份礼物给你？”在家的许阆比在外要放松随意的多。
“如果小叔你坚持，那我也只有却之不恭了。礼多不见怪，嘿嘿。”
许阆对大侄子的打蛇随棍上的本事是服气的。他自诩为长辈，一般也都会满足侄子侄女们的小要求。
“小叔小叔，要不我明天先去找你？”
肖毅典话一说出口，许阆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上次没被凶够，还想着找兔宝玩？”
“我多见它几次，熟悉我的味道就会让我摸了。”肖毅典初次在自家小叔那看到兔宝的照片就完全迷上。白软蓬松的毛发，短短的猫腿，再加上经常喜欢后脚站立，忽略小而尖的耳朵，从背面看，就像只大型兔子。
“话说兔宝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呢。小叔你想的名字完全不能看。”
肖毅典语气莫名骄傲。可惜兔宝只认把它捡回来的小叔，旁人别说摸了，靠近1米内都会被它狠狠地哈气凶走。
“那你早点过来，我早上还要出去趟，钥匙会放在保安室。”许阆这下彻底明白，大侄子对猫咪的迷恋还在兴头上，现在说什么也是徒劳。
“哦了！”
————————
20xx年5月1日，如果我不幸离世，请务必让黄毛在葬礼上把头染回黑色，谢谢。
李汶真内心已经为自己拟写好了绝笔。
他两眼放空，目光呆滞，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只剩本能拽着身体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南山景区的林荫小路上。
“诶，真没想到假期第一天南山就有这么多人啊。”黄毛伸手搭在额前，站在山道边的石墩上，兴致勃勃地眺望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
李汶真：……
“得亏我机智，老早就把真哥你喊起来。这不我们上完香刚好第一波人潮才到。”话音一转，黄毛又开始自夸起来。
李汶真：……
南山北起潜龙湾，南与汉江河岸相接，是渝州市占地面积最大的山，其包含了十几座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山峰，涂山就是其中之一。涂山说是山，实质是南山西南边的一个山峰，上面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寺庙——涂武寺。是一座罕见的内供真武祖师和释迦摩尼的佛道合一寺庙。黄毛拉着李汶真来这里上香的理由也显而易见：多拜几个总会有个保佑的。
“真哥，你怎么没说话了？”
你的真哥即将掉线，信号不好无法接收。
李汶真一想到下山时会碰见的熙熙攘攘，眼前顿时一黑。本就已沉如灌铅的双腿一软，一个趔趄差点吓到一旁的黄毛。
“真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要不然等等，等这批游客上山后再下去？”
黄毛一听，乐了，“你该不会认为这批上山了，就不会有下一批？再说了刚才庙里你不是也瞧见了不少人还在拜拜嘛。”
他一把拉起李汶真，鼓励道：“晚痛不如早痛，现在赶紧下山是人最少的。加油，勇敢真哥，不怕困难。”
李汶真挥手甩开黄毛的力气都失去了，连平日里应激过敏起的小疙瘩都慢了好几拍才在皮肤上浮现。
只得认命强行迈动双脚，顺着拉力，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去。
另一边，肖毅典按小叔吩咐的，找小区保安拿到钥匙。
满面春风地哼着不成调的自编曲：“小猫咪啊，你不要怕，快让哥哥好好摸～嘿左一拍，右一摸，从头到尾十八撸呀……”
开门见猫前，还整理拉抻头特意换上的绿衣服，又举起胳膊凑到鼻下，闻了闻味道。不错，香草味沐浴露效力还蛮持久的。
做好准备后，肖毅典这才扭开门把手，嘴里还发出咪咪咪的哄猫声。
“兔宝，哥哥来看你了！还带了你喜欢的肉干！”
肖毅典千呼万唤了半天，房间里毫无动静，别说猫了，连一根猫毛都没见到。要不是角落四散的猫玩具和卫生间里放置的猫砂盆，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养猫家庭。
“兔宝，兔宝？咪咪咪咪？”肖毅典一边呼唤猫的名字一边上下摇动带来的冻干袋，试图引|诱小猫出来。
可惜在房子里转悠好几圈，也没成效，丝毫不见猫猫的身影。
肖毅典这时有些慌了，也顾不上小叔对房间整洁的要求，翻箱倒柜地寻找猫咪可能藏身的地方。
又过了十几分钟，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火急火燎地拨打电话：“小叔！兔宝不见了，我到处都没找到它！”
似是被手机那头镇定的声音安抚到，肖毅典重新冷静下来。
“都找过了，我还检查了窗户和阳台，都是锁死的。为保万一我还去阳台上看了看，猫也不在那。”
“你床上我也翻了，被子里也没藏猫……呃，什么？叫我到门口站远点？”
不明所以地听从指示，肖毅典顺手把大门打开，向外张望，“我觉得没有用，小叔说不定兔宝真趁你出门时偷溜走了。”
“要不跟物业说下，发个寻猫启示？反正兔宝是个小短腿跑不……”话音未落，余光中一抹浅棕毛团从柜子顶部跳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大门，动作顺滑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小猫咪一蹦一跳鼓捣着小短腿，速度飞快地消失在走廊。肖毅典完全傻眼，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干巴巴地播报刚才发生的一幕：“小叔，你的猫这下真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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