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上山容易下山难，李汶真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好不容易被黄毛拉着动了起来，走在向下的山梯上，自身重心也向下。明明速度也没多快，却感到一股冲力使他身体向前倾。
腿酸脚软的他，低着头不错眼地盯数着台阶，生怕在重复的屈膝运动中视觉产生疲劳，一个不小心把脚崴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巨奋斗，终于和黄毛平安抵达山脚入口处。
几乎是瘫在路边茶摊的藤椅上，李汶真整个人就像曝晒在阳光下析出盐的咸鱼——离死不远。
好心的老板娘不仅借出自己的老板椅，让面无血色一脸虚的小伙好好休息，还端来一碗冰镇的冰粉。
“小伙子，赶紧喝点补补水。”
老板娘坐在一旁小马扎上摇着蒲扇，讲起了古：“你这体力不行啊，才五月头呢，爬趟山就累成这样。想当初还没修石阶的时候，我们都是天天挑着扁担一天跑好几趟上下。那时候住在南山上的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进个城都要翻山越岭。什么打通山体的隧道啊，立交啊都没得，全靠一双脚走天下。”
黄毛蹲坐在另一边，嗦着加了西瓜块的凉虾，时不时地捧场奉和几句。
待休息好了，两人与老板娘道谢告别。
“真哥，你要不先去我那吃点药？”黄毛看着李汶真手臂上起的风疙瘩，关心道。
“不太严重，毕竟对你也熟悉，过一会就消了。”
李汶真本人倒不在意，早已习惯。过敏体质还对生人的接触过敏也是他社恐的一大主因。风团浮在手腕小臂两侧，鼓出一块块凸起的浅红色斑块，像是被蚊虫叮咬起包的大号版。
黄毛还是直直地盯着，眼含内疚，满脸担心。
拗不过好友的坚持，李汶真最终应下邀约，同他一道回家。
黄毛的小窝就在南岸区的世纪花园，南山景区出来打个的士不到20分钟就到了。趁着他还在付钱，李汶真先一步下车，来到旁边的水果副食店里，精挑细选了几种当季水果。上门做客总不好空手而来。
正当他结账时，一声细弱的“咪嗷”在脚边响起。
低头一看，一只白底浅棕斑点的小猫，趴在脚跟不远处，半藏在货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老板见状扭头瞟了下，“小哥那是你的猫吗？”
“……不是”
“真不是吗，我好像看着它跟着你进来的。”老板一脸狐疑，但看看面前青年清秀乖巧的面庞，半信半疑。
起身走出收银，尝试着接近小猫，“咪咪，出来那不是你待的。”
小猫一见老板步步逼近，当即弓起背，咧嘴呲出尖牙，发出嘶嘶的哈气声，威胁着对方不要再接近。
“嗬，还挺凶的。”
李汶真有点难以将现在面露凶色，爪露锋尖的炸毛毛团和刚刚软软喵叫的可怜小猫联系在一起。
于是他俯下身子，从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李汶真的接近，小猫逐渐收回咧出的尖牙。
警觉竖立的耳朵也渐渐塌下，脑袋伏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还说不是你的猫！我又不会怪你带猫进店。”
老板深觉受骗，不太高兴地说着。
完蛋，这下再也说不清了。
在水果店老板的催促下，李汶真只好去隔壁宠物店购买了零食猫包等用品，准备捉猫。
撕开猫条，在距离猫咪藏身不远处晃晃，期待美味能使它自愿上钩。
小猫也给面子，可能是饿了，迟疑了会最终还是从货架深处一点点挪出来，小口舔食着。
李汶真一点点后退，小猫也全神追逐着猫条，浑然不觉已被引进猫包。等回过神来发现身陷囹圄，不由嘶叫挣扎起来。
“乖哦，猫猫乖……”隔着猫包，轻轻拍打着，好声好气哄着，还把没吃完的猫条递到它嘴边，总算安抚好生气的猫咪。
等黄毛过来找人时，恰巧目睹了这一幕。
“哟，哪来的猫子啊？”
李汶真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直到离开水果店才开口解释：“不知道，在店里发现的，老板以为是我养的。”
“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写你的名字了么？”
黄毛不可置信，忿忿不平道：“你自己还过着敏呢，能碰这掉毛的吗？”
李汶真杏眼一弯：“的确写名字了，但不是我的。”随即拎着猫包朝宠物店信步走去。
黄毛不解地跟上，只见他真哥与前台说了什么，拿出个类似扫码仪的东西，对着包内猫一扫。
嘀嘀几声，一行数字出现在小屏幕上。
“李先生这只猫的确植入了宠物芯片，我这就输入号码在数据库里查询主人的信息。”
黄毛大为震撼，“这年头宠物店都能扫码芯片了？”
“这家宠物店是有名宠物医院旗下的连锁店，我想着应该有芯片阅读器。”
许是瞧着找到宠物主人有望，李汶真语气轻快。
黄毛大夸特夸：“真哥，你不愧是被客户送过‘找猫神速，救我猫命’锦旗，业务能力杠杠的！”
不提这个我们还是朋友。
李汶真的脸瞬间垮下，眼皮耸搭着，神情恹恹。每次回想起爱宠的主人恨不得一路敲锣打鼓欢送锦旗的场景，就想立马隐形消失。
有什么能比让一个社恐被无法拒绝的善意热情包围更手足无措的事吗？
或许有，估计那是社死范畴的逃离地球了。恶意的凝视比善意的注视更能让他坦然接受。
“宠物名，兔宝；主人是许阆。联系号码——189xxxxxx81。”
这边前台接待调出芯片记录信息，便打电话通知了宠物主人。
“李先生，宠物主人正好也在找猫，就在附近，待会就到了。你可以把猫留给我们，或者愿意的话可以直接交接给对方。”
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李汶真本想将猫放在宠物店前台，再留下黄毛的联系方式，拜托前台在主宠团聚时照个相发过来就好。
哪料刚把猫包递过去，痴迷舔毛的小猫立刻原地表演一个张牙舞爪。嘴里还一直不断输出，嗷呜汪叫叽吼声不绝于耳。
围观的黄毛不禁暗暗后退几步，啧啧道：“这猫好凶，叫的这么狠却没喵一声，还是猫吗……”
李汶真没想到看上去小只的猫咪折腾起来这么有力气，他和前台小姐一起上手都固定不住翻翘乱动的猫包。
两人一猫相持不下之际，猫主人到了。
人未到声已至。
“兔宝在哪呢？兔宝在这里对吧！”一个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年轻男子焦急地扯着嗓子喊道。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分神走差了下，哪吒闹海的小猫一个猛猫下踹，李汶真一下没拿住，猫包脱手。眼见就要直直砸向地面，一双指节分明、青筋隆结的手稳稳捞住包袋。抬眼望去，一张熟悉的面孔跃然出现。
“许警官……？”
近距离观看，许阆棱角分明的优秀下颌线展现无遗，刀刻般锋利的五官英俊立体。
他还是那副冷峻模样，但紧绷的下巴和眼底激荡的情绪，显出他不似往常的冷静。
“啊！兔宝没事吧？”肖毅典挤过来，担忧道。
“没事。”许阆打开猫包，把小猫抱在手上，仔仔细细摸了摸，确认无恙。
知道猫咪平安无事，肖毅典狠狠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兔宝根本不会有机会偷溜出门。眼下小叔爱宠找到，原先按下的心思也再度冒出。他看着小猫黏在主人怀里发嗲的憨态，两眼艳羡。伸手想趁猫咪沉迷在撒娇中摸几下过瘾，谁成想刚抬起手，兔宝警觉的耳朵一下支棱起来，扭头皱鼻嗅嗅，精准地给了他个凶脸赏赐，抬爪就想挠人。
“你身上怎么一股味？”许阆一手按在小猫鼻吻隔绝腻人的香味，一手捏住它锋芒毕露的爪子。
肖毅典不明所以：“香草沐浴露，特意买的猫咪喜欢的味道。”
许阆双眉紧蹙：“谁告诉你猫咪喜欢的？”
“我查的啊，还有猫喜欢的绿色。”说着还主动后退一步想让小叔好好看看今天特意挑选的服装。
肖毅典本就是硬挤进李、许两人之间，这一退，直接绊在李汶真伸长的腿上。使他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要往一旁倒去。
“真哥小心！”黄毛惊呼道。
千钧一发之际，腰被一只手牢牢揽住。许阆手臂发力，猛地将人带起，拨回直立的站姿，然后撤步松手，狠狠踹了大侄子一脚。
一呼一吸间还没反应过来，李汶真眨巴眨巴杏眼，呆了好一会，才在肖警官的痛呼声中回神。
“许警官，谢谢了。”
“不用，是肖毅典绊的你。”许阆神色淡淡，“是你找到了兔宝，我该谢你。”
“咪嗷～”男人怀中的小猫似乎也很同意。
舔舔爪子，歪头打量着面前的人类，兔宝矜持地伸出爪爪，一张一合的。
“它很喜欢你。”许阆有些意外于小猫的主动，邀请道：“你可以摸摸它。”
“我……”
话才起了个头，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是分局刑侦中队。
接起电话，许阆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好，我马上到场。”
转身对李汶真说道：“局里有急事，先走一步，改天再谢。”
随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哎，小叔，下午还能赶上吃火锅吗？”肖毅典追了几步急声问。
许阆头也不回抬手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快步消失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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