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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月透楼高寒削骨6


作者有话要说:</br>简单描述下:“白文”——简体字;“平文”——繁体字;“官文”——密码。

        这些和古文没有有标点符号以及不同流派的断句方式不同有着相似的作用,作用之一就是封建贵族对于平民阶级的知识垄断。

        嬷嬷与细腰相互行礼后,就在姑娘们的拜别声中走出了院门。到脚步声也听不见了的时候,院中,细腰拿起茶盏,狠狠嗑在桌面上。

        “这嬷嬷从先帝起,就教导过多少代小宫女!与我也有半师之谊。如今这样给我没脸,你们说,是因为谁!天快亮了还在床上逍遥,是要人把饭亲嘴喂到你们肚子里不成?你们是来伺候人的?!我看是让人伺候的吧!”

        细腰掀开盏盖,热气顷刻间升腾开来。她的目光透过氤氲着的白雾,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

        “看来,昨日说给你们的话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对,这样说,真是得罪了犬神哪。扔给狗一块肉骨头,狗还知道对我摇尾巴,你们会干啥?那西南屋子里你们进都没进去过吧?若不是菱角烧水,这盏子里不是依然没有热茶吗?!”

        “一个个都是小姐,可人家菱苗鲤芽怎么不起晚呢?!”

        这不对劲,细腰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就算可以从嬷嬷的口气中猜出,那嬷嬷来时,表现最活跃的是自己和菱角,但细腰是怎么看出烧水沏茶的是菱角而不是菱藕呢?

        就算我们这十个人里有她的眼线,她也没跟人交流过,难道……我错过了什么手势暗号?

        “除了主屋的人,你们都在这给我站好,愿升梁里的冷风能帮你们醒醒睡木了的头!‘菱鲤’,你们十人跟我来。”

        细腰向主屋走去。走着,她突然转头,死盯着众人看了深深的一眼,冷笑道:

        “菱藕有句话说得不错:一体同心。现在一院一房的人患难与共,将来一宫一殿、共侍一主的也是这样。若你们因为嫉妒,做出一些蠢事,那真真是要把活人笑死了!一院中有人得了别人的青眼,就是一院的人都得了别人的青眼。都给我把这些话,牢牢塞进你们那些空无一物的脑子里。”

        细腰长吐出一口气,一个姑娘一个姑娘地继续打量下去。末了,她双眼一眯,阴森森地说:

        “不会有人觉得青日司没有刑房罚院吧?但还没入宫就进去的,待这么久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可不在我的预期之内。要是出现了第一例,呵——就让这一院子的人都砸在我的手上吧!也好过出去,丢了这青日司里的几百张脸!”

        细腰走进正屋,把拿着的书平放在南面的书桌上。屋子太小了,十个姑娘们只能把自己挤在床与床间的缝隙里。

        菱藕和室友们一齐向桌上看去:那书极厚,有些用旧了的痕迹,能看出是被人精心保养着的。用来保护内页的书壳上压印着四个大家应当都看不懂的平文花字。细腰把内页与书壳拆开,大家才看到书皮上写着“平文通识”四个白字来。

        细腰看看开着的三扇窗户,一边向大家展示那本书,一边道:“这‘平文通识’在青日司中传过几代,连国□□有几本,都是有定数的。若是有什么损毁……呵。没梳妆的都快弄齐整些,然后跟我来。”

        鲤尖是宁等粥凉也要在吃早饭前整理好仪容的。除了她,剩下几个起晚了的人都满面通红地跑去梳头,讲究些的还配上几个包裹中的饰物。

        菱藕则趁这个时间走到院子里,把正屋的三扇窗户都关上,再回到屋内,顶着细腰的目光把内页组装回书壳里。

        不一会儿,大家又重新在正屋中站好。细腰就带着她们穿过三十个被罚站的人,迈出院门、穿过垂花门、从影壁后走过,转进影壁右的屏门。

        豁然开朗。这里如同书院,从南向北并列着数个院落,门皆向西开,上有牌匾,匾上书各个科目名称。

        细腰将一沓薄木牌依次发给大家。菱藕也拿到了自己的:木牌上有两孔,上孔中穿绳,正面是凸起的“药理”二字,背糊了一张材质特殊的纸,上书“菱藕”。木牌有磨损的痕迹,那张纸摸上去凹凸不平。

        看来这木牌不是一次性用品,铁打的牌子流水的名。

        在细腰的示意下,各人散开,菱藕捏着牌子走到“药理”下的门里去。

        菱藕进入“药理”中,入目的是一占了院子八成面积的木屋。屋外到处晾晒着草药。

        菱藕走进开着的屋门,堂上长条案后坐着一捧卷而读的女子。纤骨分明,丰神俊秀。她的衣着相当中性,几乎做书生打扮,但又多了几分飘逸婀娜。

        菱藕走到女子对面,跪坐下,行了一学生礼,双手呈木牌于条案上。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牌子后,女子左手捧书,右手将木牌翻到背面又看了一眼。她把书倒扣在案上,然后转身打开身后书架下的柜子,从中取出一张卷子,摊在案面上,蘸着朱砂用平文写下“菱藕”和另一个名字。

        哦,原来这位女先生叫廖纷。没错,菱藕在山中的十二年里学过白文、平文和十三个国家的公文。

        “用‘白字’写就好。按理说,今天下午学堂里才该有人来。不过你们是细腰带的,那就不足为奇了。你直接在这里写吧,交快些,两盏茶以内。”

        细腰的身份果然殊异。但这位先生提到她时没有用敬称,可见学堂这边也有交好的必要。

        菱藕收敛思绪,打量起这份卷子:

        纸面细滑,油墨有暗香。迎着光望去,隐隐有“青日司”三个平字压印。正列纸面中央的,是三十道空缺填补,以及二十道辨识几种草药并写出其功效的题干。

        对于菱藕而言,题目很简单,难的是该如何表现。

        菱藕提起笔,先将山野间常见的写全了,再把不常见的写岔一两个功效,至于旭国中极为罕见的草药,她只写了其中一两个的名称,名称中还含了一个同音别字。

        写到那最后一片空白的时候,菱藕一怔:这些题目的难易是循序渐进的,可这本应压轴的难题竟比前几道都要简单。

        菱藕有些诧异,手中笔尖的速度不自觉放慢了。就在笔将将要落下的时候,一个激灵,菱藕猛地捏紧笔身,不让墨汁沾染到纸面。

        ——这题目本身很简单,但是是用‘平文’书写的。这个时候的自己,不应该认得。

        啧,差点下意识地动笔回答了。若是这题目上出现一个字,哪怕是错的,不也暴露了吗?

        防不胜防。

        菱藕正要把整张卷子检查一遍时,她感到先生在盯着自己。心下一动,菱藕直接将最后一题指给先生看:“先生,请问这题的文字……”

        “哦,”先生把目光从菱藕身上转移回自己捧着的书内,漫不经心道:“那是附加题,无所谓。你交卷吗?”

        “现在……才过了一盏茶吧?学生想再检查一番。”菱藕用十分谨慎的口气答复着。

        谁知先生竟直接伸长手臂,将卷子抽走:“不用再看了。你肯定能达标。疾病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说完这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把手中的书放下,提起笔朱批。

        先生果然在一直观察自己。菱藕回想了下,确定没有暴露出什么,正确率也达到了十之八九后,就坐在一旁静静等候。

        先生放下笔,看看这只有几个红圈的卷子,左手食指曲起,轻轻敲了敲桌面。“不错,堪为上佳。”她说着,转身将批完的卷子锁入另一柜子里,又从架上取下一书,递给菱藕:“你现在的水准,达到看这本书的层面了。”

        这书壳用纸浆压得佷厚,似乎亦可以拆卸,压印着“草药通识”四个平字。翻开,第一面页写着“草药通识”四个白文,通篇由白文书写,更妙的是每页都有十数个重要词汇的平文翻译。话说,菱藕瞥了眼先生身后的书架——

        这里的所有书,包括早上细腰给我们的那本《平文通识》,似是大小厚薄甚至是纸张颜色、字体字号均是一模一样,难道青日司里的书都是这样吗?

        菱藕抱着这本书,在案前排得整整齐齐的几排书几中选了最靠近先生的一张,将书放在几上,又对先生行了一礼,口称:“谢先生赐书。”后,才坐在了坐垫上抱书而读。

        书中的内容真是浅显。但为了不露出马脚,菱藕不得不放缓阅读速度,并做出一幅沉醉其中的样子,但内心却在将之与山中所学作比较。啊,这书竟然还有错漏。

        一个阴影笼罩住了菱藕,但她似乎毫无所觉。先生用戒尺敲了敲桌子,菱藕装作一惊,起身正要行礼时,被先生用戒尺挡住了:

        “这里没有别人,我不耐烦这些虚的。”戒尺在书页上点了点,“看到哪了?”

        菱藕拘谨道:“看了一半的一半。”先生瞥了摊开的书页一眼,一边将书拿起放回书架上,一边快速地问了菱藕二十多个问题,菱藕对答如流。

        “很符合你之前做卷子的实力啊。”先生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黄铜盒子用小铜钥匙打开,再将盒子里一枚松柏绿的流苏穿进木牌的下孔中,将木牌递给菱藕:“对了,日后你称我廖纷廖先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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