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跟踪我
“二中的?这么晚了干嘛不回家?”一位穿着警服的老大爷打着手电,逆着光出现在这个犄角旮旯。
“不知道家在哪。”夏连江低着头,闷闷的声音听得出他现在正烦躁着。
老大爷一看他浑身湿漉漉的,也知趣地没有再问。
"上来吧,老爷子干脆捎你一程"他拍拍窄小的后座,抬手向着夏连江招呼着。
"谢谢您了。"他看了眼身后的代步小车,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要是拒绝了,单靠自己怕是死半路上了都没人知道。
夏连江道谢之后坐进了老大爷的车子,车窗打开着,车里的暖气也不时散发出热浪,夏连江感觉舒服了许多。他把包拿下来放在了座椅旁。
“住哪边啊?”老爷子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市桥,谢谢。”
车厢内静悄悄地,只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夏连江坐在副驾驶位上,闭上了眼睛。他让自己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扔出去,他只想睡一觉,让自己的脑袋彻底地休息休息。
“孩子啊,怎么就忘了回家的路呢?爸爸妈妈也不管管?”老大爷的话打破了夏连江的思绪。
“没爹没娘,一个人”他干笑两声,轻描淡写的口吻掩盖不住他脸上的僵硬。
“啊,抱歉抱歉”老大爷从后照镜望了眼,识相地闭起了嘴。
车子缓缓行驶着,雨越下越大了,车窗的雨刮器一直在旋转着,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代步车最后稳稳地停靠在路边的暂时停泊处,面前阔然开朗的大道通向住宅的大门。
安全带“啪嗒”应声解开,夏连江长腿一迈,难以预料地踩在了下水道里,鞋底瞬间被浸透冰凉的雨水渗透进袜子的黏腻触感使他厌恶地蹙起了眉心。
“怎么了?”车厢太过狭窄,大爷只能勉强拧过半个身子来看着他。
“没事,谢谢大爷。”他耐着性子向着老大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好。那你小心点儿啊,大爷走了"老大爷关切地嘱咐着,左手打着方向盘往后挪。
“请注意倒圈,请注意,倒圈”导航提示音在朦胧的雨夜里变得越发刺耳起来。
他从车里跑了出来,脚下踩在大水坑中,溅起一串串白雾,抬起头望了眼面前破烂的老居民楼,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油烟味以及各种陈旧建筑发出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淡色的白光从头顶上小小的灯罩里投射出来,周围的一切是这样熟悉。
“咳咳咳”夏连江用力咳嗽着,他捂着胸口。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劲了,不是一般的脏乱差,每次回来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打开了长满锈铁的大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夏连江用手摸索着,按亮了过道的壁灯。
"咚咚咚!"转角处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敲击墙壁时发出的沉闷的响声,可见敲门者的动作极为粗鲁。
“谁?大晚上来讨债的?”夏连江警惕地躲在屋檐下,拐角处就那么两户人家,他恰巧是其中一家。
"106!!有没有人啊?!送快递的!”见没人应声,那人又叫了两声。
夏连江踌躇了好一阵,还是走了过去,果然对上了在家门口堆放着一些杂乱无章的东西“快递?”
“你就是夏连江?”门外的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应门
"我是"他用手遮住头顶的灯,看向门口站立的陌生人。快递小哥也不跟他废话,让他赶紧签完字就走了下楼。
走廊上又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搓了几下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信。
“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这排醒目的黑字依旧一成不变地晾在置顶栏目上,和夏建弘最后的对话永远停留在这条违心的信息上。
”考虑什么?考虑能不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重新融入这个大家庭吗?让他再投一次胎倒是能再考虑一下
红色标签一亮,他点进了另一个对话框“快递站那边说你已经确认收货了?都是些学习材料,也不知道哪些对你有用,就都捡了一些送来。"
他看着微信的对话框,麻木地在键盘上点击着"嗯,收到了。"夏连江回答。
做三做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啊死八婆。
之前有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夏建弘近郊的别墅里,夏连江放长假时也曾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两个人经常也会碰面,但基本没太多交流,最多也就是:早午晚安和一句吃饭了没?
那个人在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才是外人,融入不了话题也融入不了这个家。家里很多地方不像以前可以按照自己习惯的铺设整理,除了自己房间的所有以外的地方都像是“合租”的公共区域。
直到那个女人都有孩子了,不知道怎么了就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就连自己的房间也随时被虎视眈眈着,那个满腹心机的女人无时无刻都希望他能把这个次卧给让出来,最好是把他赶去阁楼睡。
在这个家,不僅要和陌生人相處而且那個陌生人其實是自己,他接受不了。
现在两个人都在筹办婚礼的阶段,夏建弘巴不得他永远别回去呢,那个女人把这些东西寄来也只是存心想打发他,让他不要打扰他们两个的生活。这里的高中升学率低,前途堪忧确实很难想象能有什么好的发展,把夏连江送来这正合他们的意。
他伸手扯开塑封袋,正如她所说,箱子里面林林总总都是些新的高中练习册和作业本,夹杂着点零散的英语笔记和考题,有新的有旧的。
"嘶"翻到一半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搁着了,他把手往底下就是一个反掏。一个黑色的边角展露出来,他心里一沉。果然发现里面放着一幅临走前拍的「全家福」和一张崭新的信用卡。
想用钱打发他心理损失费?在金钱面前他从来不是倔强的人,事情一码归一码这卡不要白不要,这本就是他应得的钱财。他看着信用卡和笔记,想着这下可以省下不少钱了“加油吧,未来的摇钱树。”他在心里鼓舞着
夏连江把所有的东西检查一边后,把箱子连同垃圾一起一脚踹开。
其实他的心真的好乱,经常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办,他曾努力挣扎过,努力挽回过,但依旧避面不了局面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晚夜的凉风透过窗户缝隙透进来吹得夏连江浑身一颤“唔”夏连江清楚感受到刚吃过的食物不断地在胃里翻腾着,他走到楼道边上的垃圾桶边上,弯腰呕吐起来。
片刻,他蹲了下来,把头埋进双膝之中,他吐得浑身发软,感觉胃都要被掏空了“妈的"
失去力气的身体摇摇欲坠,他伸出一只手撑在地上这才重新掌握了平衡。
倏然,手心处随即传来一股阵剧烈的刺痛,松手一看,他的左手手掌处正流出殷虹的鲜血。浓稠粘腻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染红了灰白的地板。
待思绪再度回眸,他站了起来,扶着走廊扶手又拖又柺地向楼道口走去,家人两个字就像刺进他胸口的利器,使他窒息。
终于,他走到了楼梯口,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也在发抖。那种掐过喉尖的窒息感仍然占据了整个脑海,昏暗的走廊安静地能够清楚听到自己清脆有力的心跳。
一滴泪水沿着他的轮廓流淌到下巴,他用手肘挡在了自己的额前,意识模糊的攥住衣服的一角,蜷縮着潸然淚下。
百般滋味自己尝,千种苦楚自己扛,他又没有比别人多个心脏,他也是个高中生,正处于需要父母关心疼爱的年纪,他只求安稳,但上天却偏偏要让他承受这些。
他在楼道口又哭又吐的也不知道蹲了多久,身上都沾染了令人窒息的味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看着上面的房号,眼神里流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他把钥匙摔在了地上,他的右手不停地颤抖“我上辈子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做人怎么这么难啊”
钥匙滚到楼梯中央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
沉稳的脚步声缭绕着空旷的街道,一只运动鞋停骤在楼道口前,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地上反着亮光的钥匙。
一个严肃沉稳的身影迈着大步走了进去,闻着血腥味找到了夏连江身处的位置。
“别哭了,难听死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夏连江连忙在手肘处把眼泪蹭干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后,他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你跟踪我?”
"路过,顺手"赴陇闻一脸冷酷地看着他,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被别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夏连江有些窘迫,他低垂着头,双手交叠在一起,显然有些慌张。
赴陇闻捡起地上的钥匙,然后插入了锁孔里,扭动着把手把它打开。
“拿着它"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举在他面前。
""夏连江犹豫不决,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拿着它。"赴陇闻再一次命令道,眼眸充斥着不可逆许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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