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雾散时
喝完水，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到了楼梯拐角，两人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生抬起眼，看见两人走在一块儿时，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但是只一秒，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笑着跟二人打了声招呼：“你们一块儿从楼上下来的？”
“嗯，我们上楼喝水正好碰到的。”孟施没看见他细微的神情，如实道。
倒是旁边的盛奕周眯紧了眸子，微微抬起下巴，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对方看。
段晟泽扶了下眼镜，镜片下一双杏眼弯起，望着旁边的孟施，语气温柔：“刚刚看到你一直在跑，耐力很厉害呢。”
孟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段晟泽：“那我上去拿衣服去了。”
孟施主动让道：“嗯。”
他向女孩儿投去一个温柔的笑容。
段晟泽抬脚往楼上走，路过盛奕周时，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朝对方看了一眼，却仍然被盛奕周逮了个正着。
盛奕周懒懒地回视对方，乌黑深邃的瞳孔不带任何情绪，像是一个望不到底的黑洞，看得人发毛。
而段晟泽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莫名冲他笑了一声。
像是嘲讽和看不起。
盛奕周戏谑地弯起唇。
有意思。
-
按照流程，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孟施才来这个班级，对班里的人基本不熟，再加上她本人不太敢主动与人交往，因此在这段时间她选择一个人坐在一边。
班里的女生不算少，她们有跳皮筋的，聚在一块聊天的，都在各忙各的。
孟施就坐在操场绿色围栏旁边的长椅上，安静地看着。
虽然是一个人，却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孤单。
不远处，一个女生时不时朝一个方向望过去。她的眼神复杂，似是在纠结着什么。终于，在望了不知多少遍后，她咬紧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孟施本来还在放空思绪，下一秒，一个水蓝色的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她一愣，茫然地抬头，望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儿。
说实话，孟施对这个女孩并没有印象，有些呆呆的，以为她是找自己有事，“怎么了同学？”
“那个……”女生似乎很害羞，眼睛不敢直视孟施，说话也支支吾吾地的，“你好，我……叫步凡桃……”
步凡桃越说声音越小，剩下的话就像是苍蝇一般的嗡嗡声：“我能……我能和你交朋友吗……”
“你……”孟施顿了顿，“要和我交朋友？”
步凡桃不安地咬紧唇，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孟施看她紧张到不行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她拍了拍旁边的长椅，示意对方坐下。步凡桃愣了一下，乖乖在旁边坐了下来。
怕她会过于紧张，孟施放低声音，语气也变得轻声细语：“没有人跟你一起玩吗？”
步凡桃安静两秒，摇了摇头。
她低声补充道：“因为我之前有自闭症，她们不愿意带我一起。”
“自闭症？”
“嗯。”说到这，步凡桃微微提高了音量，表情坚定地说，“但是我已经好了，我没有问题了！”
听言，孟施不知想到了什么，思绪突然有些飘。
见对方明显愣了神的样子，步凡桃有些不知所措，“孟施同学？你怎么了？”
“……嗯？”孟施回神般眨了眨眼，“没事儿，你继续说。”
步凡桃问：“你一个人在这，也是因为没有朋友吗？”
孟施笑着解释：“我才来这嘛，对她们又不熟。”
步凡桃点点头。
“哎，你要不要打羽毛球，我们一起去呀？”
“可，我不会打羽毛球啊。”步凡桃有些失落地道。
“这有什么，虽然我打的也不好，但我可以稍微教教你。”孟施笑着说。
没等对方回话，孟施站起身，拉过步凡桃的手，手心传来对方温暖的温度。
“孟施同学，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步凡桃被手上突然冰凉的温度冻得一激灵，几乎下意识问。
“我忘了！”孟施赶紧把手抽走，有些不好意思，“小毛病，对不起啊，可能确实有点凉。”
步凡桃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往孟施手上看，有些担心：“你的手怎么这么红？确定，不上去休息休息吗？”
“没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的。”孟施倒是不太在意。
看出对方似乎有些抵触，孟施将手藏进了袖子里，隔着棉衣握住女孩儿的手：“这样就不凉了吧？”
步凡桃愣了愣：“……嗯。”
两人往器材室的方向走时，步凡桃试着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她还是叫了她一声：“孟施同学。”
孟施领着她走路，没有回头：嗯？”
步凡桃就任由着被对方牵着走，指尖传来的温暖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她看着前面的女孩儿，又看了看自己被对方紧握着的手，小声说道：“那个……谢谢你。”
听言，孟施走路的动作停住。
她转过头，神情格外茫然，“谢我什么？”
“因为……”步凡桃憋红了脸，却还是尽量放大声音说道，“只有你愿意接受我，还愿意与我成为朋友。”
孟施就这么看着她，有些无奈。
“别总想着自己会被别人多么看不起，如果你去尝试，你一定能接触到更多的人。”
步凡桃不可置信地看她。
“自闭症不是病，它只是困扰你生活的绊脚石。”孟施看着她，一双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所以不要去在意它，也不要在意别人。”
“只要做你自己。”
步凡桃彻底呆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
曾经因为自闭症导致的遭遇突然涌上步凡桃的脑海。但又因为这么一句话，那些不堪的记忆、让人恶心的闲言碎语瞬间就被打碎了。
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此时的步凡桃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她小声吸了吸，忽得笑了：“嗯！”
－
在器材室里找羽毛球时，步凡桃站在一边，目光注视着正在翻找东西的孟施。她安静地站在原地，脑子不自觉想起了刚刚那句话。
“孟施。”
“嗯？”
“你是，怎么知道那句话的呀？”
“哪句？”孟施专注地找着东西，下意识问。
步凡桃：“就是那句，‘只要做你自己’。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看见被压在篮球下的羽毛球拍，孟施将东西移走，将拍子拿了出来。听到这句话，她的动作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没几秒，她又重新展露出笑容，一副天真的样子：“我在网上看到的。”
“网上，看到的？”
“嗯。”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孟施将东西全部搬出来，给了步凡桃一个拍子，推搡着对方出了器材室：“好啦！再不打球可就来不及啦！”
出了器材室，孟施抱着怀里的东西，出神般安静了一会儿。
从哪里听到的呢？
她也不知道。
又好像……
是她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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