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雉罗被推进低矮的牢房中,看着那黑犬捕快落锁后,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转身却又对着曷月恭敬垂首。
“这位大人放心,这等不受规矩的女眷不需您费心,自有小的们帮您管教。”
曷月淡淡扫了他一眼,“嗯,烦请避让一二,我有几句话同她说。”
那捕快恭顺地应了声,随即带着几个衙役离开了牢房。
牢房中的稻草堆散发着腐烂的霉湿气息,雉罗嫌恶地捂住抠鼻,乜斜着眼觑向他,“怎么?热闹要凑近些才看得清吗?”
“你刚才为何不反抗他们?”曷月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不解。
“我是来查探真相的,闹得太大还怎么查。”雉罗觉得他问了个极蠢的问题。
“若是如此,你一开始又何必与他们过不去。”
雉罗不由嗤笑了声,“就为了查个案子,我难道还要不顾脸面的去跪一条狗?”
“所以于你而言,”曷月定定望着她,“真相与否,并没有你的尊严重要。”
“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我的尊严重要。”雉罗不假思索回答。
“是么?”曷月眯起眼,“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必须要践踏自己的尊严,才能寻回自己的应得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我一开始就不会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
雉罗语罢,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做什么?”
“随便问问,”曷月神色如常,“既已被关了起来,接下来又当如何?”
“不是要择日候审吗?”雉罗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倒想看看,他们这群狗仗人势的,究竟要怎么审我。”
曷月默然以对,雉罗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催促他离开,可他却伏低身子,接着灵巧地从牢房的空隙中钻了进来。
雉罗颇感意外,愣了片刻方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曷月慢条斯理地踱到她身边,接着将四肢缩在身下,姿态优雅地趴在了她的衣摆上。
“我要尽我的职责,不能离蓐收令太远。”
“你倒是挺会找地方。”雉罗冷笑了声,一把将自己的衣摆从他身下抽出。
曷月却被她的动作带的更靠近了她几分,他眼帘微垂,似是在寻找一个舒适的卧姿,却在趴下的那一刻,默默用自己的头顶在她手侧轻蹭了蹭。
雉罗手背上感受到皮毛的温暖柔软的触感,微愣了片刻,待她终于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向一旁缩了缩,“你你你你不要以为顶着张狗脸,我就不会对你动手了。”
曷月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向她所在的位置凑了过去,这回胆子似乎更大了些,直接将自己的头放在了她的手下,甚至还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副慵懒高傲却任君采撷的模样。
雉罗指尖微动了动,却依然有些犹豫,这厮突然对自己示好,她觉得当中定有蹊跷。
可此处阴冷潮湿,又低矮逼仄,有个温暖干燥的毛团在手,似乎也不算差。
雉罗转头看了眼身侧冰冷的土墙,墙皮斑驳,还渗着几块成分不明的黑斑。
她倒吸了口气,心下一横,罢了罢了,他如今还是条狗呢,又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雉罗抬手,在白犬的头顶轻抚了两下,莫名感慨万千。
“我觉得吧,虽然你当人的时候挺狗的——”
曷月转头斜了她一眼,她哂笑了声,继续道:
“但是你当狗的时候,倒是还挺像个人的。”
那捕快虽说择日开堂,但犬戎的效率却大大出乎了雉罗的意料,她也就被关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有衙役前来,将她提至堂前受审。
雉罗在两个狗衙役的押解下,被带至了这座府衙的正堂,此时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犬,见她出现,便立刻对着她面带愤恨的指指点点,恨不得要立刻判她下大狱才好。
雉罗无奈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在堂中站定,半晌,便听得一个衙役通报了声,随即便见一只带着官帽的长毛灰犬,被两只短毛黄狗左右拥着,从侧门迆迆然而出。
灰犬被簇拥着坐上了主位,瞪着灰黑的眼珠,对着雉罗斥道:“堂下所立何人?”
雉罗一直以为,自己在此前在罹神台上受审,已经是她神生中最大的耻辱,但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审她的判官,已经降级到这种程度了。
她目光微转,看向了立在一边的曷月,不由暗摇了摇头。
其实倒也不算降级,不过毛色有点区别罢了。
“我姓罗,单名一个织字。”她随口编了个没甚创意的名字。
“罗氏女,见了本官为何不跪?”狗判官气势汹汹,狠拍了下惊堂木。
雉罗双手抱臂,语气颇有些无奈,“我要是肯跪,也不会来这儿啊。”
狗判官愣了愣,似是在咂摸她的逻辑,片刻又拍了下桌案,“本官接到百姓通报,说是你不敬白犬,以下犯上,不顾尊卑,当众违反国法,你可承认?”
还未等他回话,那狗判官又转头道,“传证人!”
不过片刻,她身后便接二连三的挤上了几个证人,和证犬。
排在最前的是那家客栈的小二,他对着狗判官连连作揖,接着怨气满满地剜了眼雉罗。
“大人明鉴,小的看得一清二楚,这女子竟敢与白犬大人同坐一桌,小的好言相劝,她不听便罢了,竟还对小的恶语相向,当真是死不悔改,简直不将国法放在眼里,大人定要将她绳之以法,不然若是其他女子皆效仿此女,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狗判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另一条黄犬。
雉罗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却怀疑地眯起眼,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和这黄犬打过什么交道。
那黄犬也恭顺伏地,对着堂上的灰犬行了个大礼,“参见大人,小的是客栈中的食客,也可以作证,此女确实对白犬大人毫无敬意,而且小的可以肯定,她是明知故犯。”
“哦?此话怎讲?”狗判官似是多了几分兴致。
“内子当时也同小人一道,她谨守本分侍奉在小人身侧旁,这女子分明瞧见了其他女眷的优越德行,却视若无睹,正是明知故犯啊。”黄犬声情并茂地说着,同时向身侧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名女子被他一瞪,怯懦上前,对着狗判官磕了个头,声音有些颤抖,“大大人,民女也可以作证,这名女子当时确实瞧见了民女,却依然不思悔改。”
主审灰犬得意地舔了舔爪子,对着雉罗冷笑,“罗氏女,你可认罪?”
雉罗堪堪将视线从那女子身上收回,胸中盘桓着一丝奇异的酸涩,明明她们才是人,为何竟会自降身份,将犬类奉为上宾,甚至面对这群畜生时还如此温顺胆怯,这其中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
“你且说说,我究竟有何罪?”她语气不善,冷冷看向堂上的灰犬。
灰犬被她这态度一激,面色一变,怒目而视,“你不敬夫君,以下犯上,这是其一,白犬血脉尊贵,便是我等也要以礼相待,你却不顾尊卑贵贱,与他同桌而食,这是其二。
“你明明看见了其他女眷的应有之行,却依然固执己见,明知故犯,这是其三,到了堂前见到本官还不下跪,不敬官员,这是其四。
“旁的本官也不便一一列举,你这种种罪行,便是三岁小儿都能分辨孰是孰非,你如何还能狡辩?”
雉罗冷笑了声,“我也想问问,我为何一定要敬他跪他?”
“这是国法!”狗判官一拍惊堂木。
“那为何会有这种国法?”雉罗转头看向身后瑟缩的女子,目光中混杂着不解与怜惜,“你们就没有想过,人为何要跪犬?”
灰犬沉沉吼了声,“谁人不知,我犬戎乃是黄帝后裔,承上古神族血脉,自然比人高贵的多!”
“黄帝后裔?”雉罗轻嗤了声,不掩轻蔑,“且不论这是真是假,既然同为犬戎国民,难道女子就不是黄帝后裔了?”
“这”灰犬一时语塞,怔怔盯着她,不知如何反驳。
“不论是人是犬,皆是女子所生,怎么到了神族血脉上,就没女子的份儿了?”雉罗环顾四周,“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种道理,究竟是什么稀奇的血脉,竟是传犬不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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