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我与他之间有没有私情，对你就这么重要？”雉罗挑起眉梢，“你不会真的爱慕于我吧？”
但她没等曷月回答，又嗤笑了声，道：“没有，就算是真有，我也不会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给自己脱罪。”
曷月久久凝视着她，耳尖又微微动了下，“这便好。”
“好什么？”雉罗轻哂，“以为这样你就有机会了？”
“神君误会了，我对神君绝无妄念。”曷月似是极为诚恳。
“最好没有。”雉罗语气不掩轻蔑，再度垂下眼帘，闭目假寐。
化为白犬的曷月，却在此刻躬下身子，踮着足尖轻轻挪动了两步，随即来到了雉罗手边。
他鼻尖微动，轻轻嗅了嗅她指尖的香气，接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双目，可那条白毛丰盈的尾巴，却在身后不停的摆动。
待他们来到犬戎边界，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晌午。
雉罗睁开双眼时，发现曷月并不在车内，遂掀开车帘，见他正端坐在车前，装模作样地拉着缰绳赶车。
“演给谁看啊？”她轻嗤了声。
曷月闻声回头，用目光指了指道路两侧，“给狗看。”
雉罗这才顺着看过去，发现确实零星地有几个赶路的行人，和行狗。
她一时语塞，撇了撇嘴，“那继续演吧。”
又过了两刻，他们终于来到了犬戎的一座边境小镇，名唤山平镇。但随着周围的人犬渐多，雉罗隐隐听到车外传来了些议论，似是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她掀开车帘，想要将他们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怎么能让白犬大人赶车呢，这车里坐的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你快看！那车里居然是个女人！”
“什么？白犬大人竟然会给一个女人赶车？”
“真是世风日下啊，还有没有上下尊卑可言了！”
雉罗面无表情地将车帘放下，心中渐渐回过味儿来：这犬戎国，虽说男子为犬形，却并不以为是个缺憾，甚至依然是以犬为尊的。
片刻，马车戛然而止，曷月从外探头进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罢。”
雉罗无声地点点头，钻出车门后轻巧地跳下了地。她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周，却见周遭与凡人的城邦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屋舍稍低矮些，而在街上的行人皆是女子，其侧一般也都跟着一条毛色各异的雄犬。
他们的到来在城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不少人犬在停下脚步盯着他们瞧，丝毫不遮掩打量的目光，但当他们看向曷月时，神色却极为尊敬，甚至还带了几分畏惧。
雉罗眯了眯眼，暗道不对劲，曷月目前披皮的这条白犬，应当是有些说道的，估计他又暗憋着什么坏呢。
曷月将车马交给客栈门口的伙计，也就是一条矮小的黄犬，那黄犬倒是极为机灵，一边跃上车辕，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二位客官里面请！”
雉罗也并没怎么跟犬类打过交道，只僵硬地地冲他点了点头，随即跨步进了那客栈的大门。
但当她自顾自进门后，门外围观的人犬中却又是一阵哗然。
“这这这！这女子怎么敢走在白犬大人前面！”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白犬大人脾气也太好了，要是换成我，早就一口咬上去了！”
“就是！不知尊卑，得让她长些记性！”
雉罗对身后荒唐的议论充耳不闻，寻了个靠窗桌子坐下，准备铺开神识，先接打探一番此处的信息。
曷月也在她身侧坐下，店内的小二是个毛色花灰的细长猎犬，他本笑脸盈盈地赶了过来，却在看到雉罗的一刹那变了脸色。
“客官，您这样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雉罗不免感到疑惑，她明明还什么都没干呢。
小二面色有些难看，但对着曷月还算恭谨，“这位大人，小的不知您二位在府中如何相处，但既然出门在外，还是要顾及些基本的体面才是。”
雉罗面上的惑色更甚，“你且说说，怎么就不体面了？”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儿同我逗趣？”小二眯起眼，微微亮出了犬牙。
“有话就说清楚，打什么哑谜呢？”雉罗也不甘示弱，语气硬了几分。
小二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用爪子指了指大厅内的其他桌，愤愤不平道：“这位夫人您看看，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家的女眷，会在自家郎君面前像您这般轻佻。”
经他这么一提，雉罗这才注意到，在此处用餐饮茶的犬类，皆是神色倨傲地端坐在桌边，但随他们一起来的女子，却都是恭恭敬敬地跪坐在一旁，低眉顺目地服侍着这些狗儿，时不时替他们添茶倒水，或是在食盆中加上些骨肉之类。
她微愣了片刻，终于隐约意识到这小二找茬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跪着服侍曷月？
雉罗只感到一阵可笑的荒谬，自她诞生以来，从来都是旁人跪她，别说人了，她连神都没跪过，诸神之尊都同她平起平坐，竟还想让她对着一条狗下跪？
她对着那小二冷笑了声，“我就轻佻了，如何？”
那小二却并未继续与她争辩，而是转向曷月，神色凝重，“这位大人，还请您管好自家的女眷。”
雉罗轻呵了声，“他管不了我，有话直接同我说。”
曷月默默地望了她一眼，并未反驳，却也未替她说话。
小二见求助无果，只得再度转回雉罗，语气不善，面色冷硬，“夫人，若是您一意孤行的话，小的自然管不了这么多，但是后果您可得自己担着。”
雉罗见他愤愤然离去，只觉自己占了上风，对于对方的威胁并未放在心上。
但很快，这家客栈的门口便围上了更多的人和犬，甚至在雉罗靠着的窗口外也拥上了几条狗。
他们皆神色愤然，对着她指指点点，满口的“尊卑不分”“以下犯上”。这其中虽说以犬类居多，但也有不少女子，对着雉罗面露怒色，那等痛心疾首的姿态，丝毫不逊于那些狗儿。
雉罗自诩活得够久，在九重天上下也见过不少荒唐事，但像今日这般荒唐的景象，她都觉得能在自己的见闻中排上前三。
她面无表情地移回视线，对着曷月冷哼了声，“你早就知道吧。”
“此地风俗，确实有所耳闻。”曷月神色自若，垂下的尾巴在空中轻轻晃动。
雉罗撇撇嘴，“这儿倒是挺适合你，是你老家吧。”
曷月没有争辩，一派事不关己的姿态，装模作样劝道，“毕竟是暗中查探，你不该太引人注目的。”
雉罗正欲表达不满，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她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围在门口的人和犬从中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片刻后便见一队井然有序的黑色猎犬，喊着齐整的口号鱼贯而入，进入了这家客栈的厅堂中。
打头的是一只毛色发亮的短毛黑犬，额上还生着一撮白毛，斜斜盖住了半只眼。他来到雉罗与曷月的桌边，一跃而上了桌面，对着雉罗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
“我们府衙接到百姓通报，说是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违反国法，扰乱纲纪，就是你吧！”
雉罗望着这条发型特别的黑狗，面对他自以为威风凛凛的神情，艰难地忍下笑意，“我违反了什么国法？”
“还敢狡辩！”黑犬怒斥。
“我没狡辩啊？”雉罗有些不明所以。
黑犬从喉咙中发出沉沉的低吼，“大庭广众之下，你不顾尊卑，竟敢与白犬大人同坐，而不侍奉其左右，百姓与我都看得分明，竟还敢问我违反了什么国法？”
“捕快大人，不仅如此，”那个细瘦的小二此时凑上前来，恨恨瞪了雉罗一眼，“小的曾好言相劝，让她好好服侍自家郎君，她却极为蛮横，甚至对白犬大人都没有好脸色，根本不将国法与纲纪放在眼里，这可是大不敬啊！”
围观的人（狗）群中也传来了阵阵呼应。
“就是就是！我也看见了！”
“可不止这些呢，他们刚进城的时候，还是白犬大人赶的车！”
“这女子当真是目无王法，定要让她知道些轻重。”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黑犬冲她亮出了两颗尖利的犬牙。
雉罗双手抱臂，神色显得有些微妙，这事态的发展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只是不愿跪一条狗而已，谁知道怎么就把这些狗衙役引来了。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她微摇了摇头。
黑狗先是对着曷月垂头行了个礼，又对着雉罗冷哼了声，“看在白犬大人的面子上，若是你当下肯悔改，我们也就不计较今日种种了。”
“悔改？”雉罗怀疑地眯起眼，“怎么悔改？”
黑狗捕快指了指近旁的几桌，“她们是怎么做的，有样学样还不会吗？”
雉罗望着那几个女子恭顺的模样，冷笑了声：“学不会。”
“你若是不愿悔改，那我也不必同你废话了，”黑狗捕看向他带来的几个衙役，冷脸下了命令，“带回去，择日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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