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位于城市冷清街道的私人医院，规模不大不小，除了医院股东和几个关键科室的医生是组织控制、长期提供不那么合法的医疗服务之外，也会像普通的医院一样营业。
顶楼的单人病房内，伊森本堂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听到敲门声后他抬头看向门口，发现门并没有被直接打开后才开口说了句：“请进。”
门把手轻微转动，推门进来的年轻男人有着典型的亚洲人长相，脸上神色平静，手中甚至拎了一袋价格不菲的水果，乍一看并不像个危险分子，更像是来探病的普通人。
只除了他身上纯黑色的大衣。
病床上的人等他关门后微微笑了笑，主动开口：“维特，你好，初次见面。”
“你好，桑布加。”长泽遥将水果放到房间内的小桌上，自己拖过桌边的椅子坐到一个离病床不远不近的位置，“你的伤势恢复得还好？”
态度平和，像是希望顺利交接任务，大概不是冲着他本人来的。伊森本堂作出了还算乐观的初步判断，也很和气地回答：“已经好多了，只是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
“那我们直接开始交接工作？”长泽遥从随身带的背包里取出纸笔准备记录，“方便复述一下前期的任务过程吗？”
伊森本堂配合地点头：“我将已经发现的情报资料整理好发你邮箱。”
“不，不是整理过的情报。”长泽遥抬头看他，“我是指你的追查过程，包括各种可能有用或者没用的线索。”
伊森本堂皱了皱眉：“全部？”
“全部。”
“我确认一下，你是来和我交接任务的对吧。”伊森本堂将原本还在手边的书本合上放到床头柜上，语气变得有些冷淡，“我怎么不知道交接需要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的工作内容？”
“抱歉，我习惯从头开始梳理线索，让你感到冒犯隐私了吗？”长泽遥不是很有诚意地道歉，还是很和气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毫无退步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自己重新调查了。”
当然不能让他从头调查。
伊森本堂心想，自己最开始是给那个像是经验不足的同事暗中放了些水的，后来刚好意外受伤就顺势住院将自己从这件事的后续里摘出来，虽然他有仔细扫尾，但让对c1a极其熟悉的维特重新调查难保不会被发现什么遗漏。
于是他脸色微顿了顿，作出不太情愿的模样：“如果我不配合，这个任务是不是就没有我的份了？”
他说的是任务完成后的功劳，这是组织里最常见的利益化的思考方式，长泽遥微笑点头：“当然，如果我从头开始查，自然算是我一个人做的。”
“好吧，维特，我都告诉你。”伊森本堂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个习惯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长泽遥也知道让人复述详细任务过程是挺让人反感的，如果是心情好的时候他可能还会迂回一点，但今天确实没太多耐心，只是不走心地客套：“那就麻烦你了。”
伊森本堂也不再拖沓，回忆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差不多三个星期前接到这个任务……”
内容太过繁杂，三个多小时后这次谈话才结束，这还是在有文字记录的资料都已经通过文件形式传送的前提下。
长泽遥合上记了不少东西的笔记本，看了眼已经晚上的十点的时间，走之前突然想到之前没注意的一件事：“对了，琴酒说你这边有两个外围成员在帮忙跑腿，我没见到他们？”
伊森本堂神色不变：“你应该不经常露面？不知道你是否忌讳被无关的人看到脸，我就先把人支开了。”
“啊，我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个。”长泽遥笑了笑，语气淡淡，“不过还是谢了。”
看着人离开，伊森本堂在心里舒了口气，口述任务过程还需要掩盖掉其中自己放水的痕迹，面对的人又挂着“了解内部行事风格的前同事”这么大个buff，这个过程实在耗费心力。
好在自己多年慢慢调整做事风格，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次见面就被怀疑。
长泽遥确实还没往接触的人刚好就是个卧底的方向想，离开医院，他坐上自己的车，没有立刻开动，而是留在原地微微阖眼，梳理方才得到的信息。
刚接到任务不久的时候桑布加其实有一次接近抓到人，但恰巧碰上凶杀案被警方绊住——听上去有点离谱但又意外很合理的样子，组织在东京没少遇见这种事。
之后那个人就逃脱了组织的视野，只能通过零散线索追踪，离得最近的一次是在长野，可惜因为动静略大被那边的警察发现并造成干扰，桑布加顾虑着不希望和警察碰面，再一次失手。
长野的警察有这么敏锐吗？那以后如果有在那边的活动需要注意。长泽遥记下这点，继续想后续。
之后桑布加就因为意外伤重不得不暂时收手，而那个c1a最后一次出现踪迹是在京都，七天前。
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人撤离回国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长泽遥觉得概率不大。算上最开始死在自己手下的两个，后来死掉的一个和还在逃亡中的两个，至少是五人组成的组合，在秘密工作中这已经算是规模不小的团队了。
任务失败且伤亡过半，带着这种结果独自回去的人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审查甚至问责，如果不是自觉走投无路，他应该不会轻易撤离。
而桑布加受伤停手这段时间，或许恰好会给对方一种组织已经放弃追踪的错觉。
他打算走一趟京都。
追踪的过程乏善可陈，总之三天后长泽遥在大阪找到人的时候，以为已经安全的人正在一家小餐馆吃饭。
他还是有一些警惕心的，起码做了变装，可这人的变装手法和多年前c1a新人培训班的教程不说一模一样也至少有六七分相似，长泽遥想忽视都不行。
他看起来比想象中年长，不是猜测中的年轻新人，但确实明显缺乏伪装的经验，很多行为习惯风格实在过分明显，这个角度看他还不如是个刚入职的纯新手，至少c1a最新的培训课程长泽遥并没有学过、不会像这位这么显眼。
长泽遥没有立刻自己莽上去抓人，而是给还在东京的琴酒发了封邮件让他派个人来，同时多盯了他一下午。
然后发现他貌似真的以为追杀结束了、居然还联系了一个同伴，不是组织正在追查的另一个，而是个还未被查到的，估计是他们小团队中的其他人。
那人因为没被盯上而大方出门买东西，看年龄和行动间的姿态，倒像是之前想到的纯新人。
再想想之前被找到落脚点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杀死的那个，这个小团队的菜鸟比例未免过高了，他们就执行一个伪装交易的任务却来了足足六个人，不会是拿看起来简单的行动锻炼新人吧。
……如果是这样，可真是白瞎了那个未知卧底送出的“有组织研究所产物流出”的情报。
长泽遥真心希望这个猜测是假的。
当天晚上，琴酒调来的人到了组织在大阪的人手准备的监视用临时出租屋，长发碧眼的男人神情冷漠，面容并不陌生。
“莱伊。”长泽遥对来人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抬手指了指窗外一栋只有四层高的房子，直截了当地说，“目标两个人，一个住二楼一个住三楼，我们需要活捉。”
莱伊拿起放在屋内桌上的另一个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应该没有埋伏，直接动手就行。”顿了顿，他提出疑问，“需要两个人动手，目标身手很好吗？”
“大概率是菜鸟，但以防万一。”长泽遥知道他没被告知目标身份，不打算现在解释，只是一边整理自己的惯用武器，一边道，“要活的别杀了，也别让人自杀——你先选一个。”
莱伊没多问，直接选了三楼的，是那个纯新人。
又是半夜行动，长泽遥觉得自己晚上加班白天补觉的作息大概是好不了了。
对面是栋出租楼，他并不想惊动附近的无关人士，在莱伊悄悄往楼上走之后摸出一根铁丝，悄无声息地撬锁。
锁被从里面处理过，可手法他闭着眼睛都能破解。
门里面有一个报警装置，他面无表情地避开，同时跨过了地上不显眼的感应器。
床上躺着个人，他远远地掀开被子，被子下面飞出来的小刀落了个空。长泽遥没动枪，两分钟后绑住了这个格斗水平并不出色的家伙。
顺利且标准得像在上培训班的实战模拟课。
这人当然不可能是以前见过他的同学或者别的什么，但入职的时间绝对就在他前后两年，这一套连微调都没有的手段简直熟悉得不忍直视。
有多年的在职经历，对c1a的常用手段运用熟稔，但真正应对生命危险的经验相当浅薄，从他的格斗和反追踪水平推测，估计是因为能力平平而长期只执行一些简单任务的职员，没参与过重要的任务。
情报价值不高。
长泽遥作出初步判断，把人敲晕后出门，看到莱伊正拖着被五花大绑还昏迷的年轻人下楼，后者鼻青脸肿的，看上去比起自己这边的风平浪静，多少还是经历了一番搏斗。
两人清理现场后把昏迷的人拖上车塞进后备箱，长泽遥坐上驾驶座将车往组织在大阪的一个据点开，莱伊低头整理自己在行动中乱了点的衣袖，突然道：“不需要通知琴酒吗？”
“忘了，你发个邮件吧。”
长泽遥一边控制方向盘转弯一边接话，莱伊为他随意的态度心里一顿，很快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在那个目标的包里看到了疑似c1a的文件。”
“不用疑似，他们就是。”
人已经抓到了，长泽遥不再刻意瞒他，莱伊“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低声开口：“我上次听到琴酒说，这群人是你的老同事？”
这件事确实不是什么机密，但维特已经是组织高层了，敢背后八卦编排他的人越来越少，打听他的过去也就变成了一件难事，至少莱伊在不引起人怀疑的前提下没什么实质进展。
刚好遇到红灯，长泽遥停下车转头看他，长发男人冰冷的脸上并没有浮于表面的疑惑，但那种想知道又因为不确定是否冒犯所以问得很克制的模样，倒是有一点点熟悉。
苏格兰也这样问过他。
长泽遥突然想到这个，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好奇？”
“是有一些。”莱伊还是若无其事的语气，“不能问就算了。”
长泽遥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重新踩下油门，冷淡地声音里透出警告。
他说：“与你无关的事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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