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妻修罗场
“‘真的在医院’是什么意思？”那助理听得疑惑，“你连这个都猜得中？”
方七岁看一眼乌鸦嘴本嘴陈晋轩，连忙对着话筒转移话题，“我只是惊讶。那能麻烦你把医院地址告诉我吗？”
记下了助理口述的医院地址，方七岁挂断了通话。
她本想打发跟踪三人组离开，但三人非是不依，一定要见到她有人陪同才能放心。
于是，四人组只好结队，打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这群少年叽叽喳喳，难得显示出未成年的朝气——
“我想，穆学弟一定是失忆了。”刘曳如是说。
“不，我猜他是得绝症了。”方戍楼如是说。
“你们都想开一点。”陈晋轩说，“他一定是出车祸了！”
方七岁：“……”
你们可真是童言无忌。
到达医院门外，方七岁千叮咛万嘱咐，上楼之后必须装哑巴，谁说话了谁就会被踢出队伍。
三人作嘴巴拉链手势，纷纷点头顺从。
根据助理留下的病房信息，在方七岁的带领下，三个小哑巴一声不吭地来到了病房门外。
那是一间单人病房。
相比于别的病房热闹喧嚣的氛围，这间病房虽然内设完备，但屋内只有一个人，因而气氛孤寂。
病床上坐着一个男人，年纪苍老，鹤发长须。
老人五官很端正，依稀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痕迹。
与穆川漓的五官十分相似，几乎就是老年版的穆川漓。
方七岁清清嗓子，礼貌开口：“您好……”
那老人转过头来，看到几名身着常服的少年，表情疑惑，“你们是谁？”
方七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身后哑巴三人组破防了——
刘曳：“我就说他失忆了！”
方戍楼：“我就说是绝症！早衰，一定是早衰！”
陈晋轩：“这分明就是车祸！他是被灵车轧过去了！”
方七岁瞪一眼众人，“我楼下警告过你们什么来着？”
三人作嘴巴拉链手势，顿时鸦雀无声。
“老爷子您好。是这样的……”方七岁礼貌开口，却又听见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自我介绍。
“你们怎么在这？”
众人回头，看见穆川漓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篮子刚洗好的水果。
哑巴三人组不约而同倒抽一口气，指指穆川漓，又指指屋中老人。
几乎要把“原来你们是两个人”写在表情上。
方七岁连忙把这几个人的手指拍下去，用表情威胁。
三人作眼观鼻鼻观心状，假装若无其事。
“稍等一下，我先照料好我爷爷……”穆川漓匆匆与方七岁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
屋内，穆川漓的爷爷原本平静的表情，在看到孙子的那一刻，竟转变成暴躁与嫌弃，“你说说你！不好好学习，净认识一些社会人！又是你直播时候认识的人吧？”
听到老爷子的指责，穆川漓表情僵了一下，看了眼门外的少年们。
由于是周末，大家都没着校服，穿的都是比较新潮的常服。
加上少年们五官都很周正，这么一看，确实很像是网红圈子的人。
穆川漓收回视线，把水果摆到老爷子床边，低声道：“老爷子，您小点儿声。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是学校里的同学。不是同事。”
“同事？”老爷子一听这个词更来气，把果篮掀翻，带着水珠的果子滚了一地，“你还真把那闹着玩的东西当事业了？还同事？昨天那事闹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大早上的街坊都在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没教好你这个孙儿！”
“爷爷……”穆川漓皱着眉，“我同学看着，给我留点面子……”
“给你留什么面子！学习学习没搞好，直播直播没搞好！什么事也做不成！”老爷子破口大骂，“你那外出打工的父母，要是知道我把你教成这样，还不得怪我！”
“他们有什么资格？”穆川漓也上了脾气，声音虽还是克制着，但用词却情绪化起来，“他们又没管教过我，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你！”老爷子眼睛瞪圆了，因为愤怒呼吸急促，突然捂着心口，表情又痛苦起来。
见老爷子又露出病态，穆川漓也当即收敛，赶忙过去帮老爷子顺心口，老人家脸色才好了起来。
病房内二人争吵着家务事，方七岁觉得他们这些外人再听下去不是很妥当，就默默帮忙关了门。
这间隙，穆川漓抬眼看了看她，情绪复杂，最后只扬起嘴角勉强微笑致谢。
难怪，那天丁程香说要找家长的时候，两位少年都有很大的反应。
陈晋轩是因为在乎爸爸妈妈的感受。
穆川漓，则是因为爸爸妈妈不在身边。
因为“白头时代”，许多中年人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得不远离家庭外出务工。
所以留着与资源较多的老年人一起生活的孩子，也越来越多。
穆川漓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关了门，但老爷子休整过来之后，还是对孙子的行为喋喋不休：“我告诉你！你趁早给我做点正事！免得以后成为年轻废物！”
穆川漓有些不耐烦，咬着牙消磨怒意。
“你知道隔壁家那个大孙子吗？三十多岁了，没个正经工作，就在家里照顾老人，靠老人养老金活着！后来老人死了，他还想方设法伪造材料，就是为了骗养老金！”
“我这不是在做着正事呢吗……”
“从你一开始做直播的时候，我就没同意过！我看你也以后也是要惦记着我的养老金过活了！”
“我什么时候惦记过你的养老金了？话又说回来，我做的哪一件事情，是你满意过的？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很努力想被你认同！”
“我认同你有什么用，啊？现在什么社会了，家人认同屁都不是！你给我做个有用的人，不要变成一个废物！”
“我不觉得我是废物！”
“但我觉得！”
话赶话，到了一定的程度，说出的话，会极度伤人。
眼看着孙子红了眼眶，老爷子表情一僵，却倔强地没有低头。
“行。”穆川漓看似平静，微微点头，“那我滚了。”
病房门开，少年人们沉默地退开，给出来的穆川漓让出一条路。
刚走出病房，也许是对上少年们无言的注视，穆川漓表情有些难堪，抬手掩饰般揉揉鼻子，顺便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们……”方七岁轻声提议，“先下楼逛一会儿吧？”
“嗯。”穆川漓点头同意，正要随着众人移步，但视线越过门上玻璃窗看到屋内的老人，还是停住了脚步。
“稍微等一下。”穆川漓不放心道，“再过几分钟护工就来了。他昨天刚犯三高，不能一个人待在里面。”
“好。”方七岁理解，“那我们陪你等。”
虽然和老爷子进行了那么激烈的争吵。
甚至，还被对方的言辞狠狠伤害过。
但穆川漓却还是很挂念对方。
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容易消化他人带来的负面情绪。
因此他总能乐呵呵地，把快乐带给其他人。
那他自己的情绪呢？
恐怕他自己都没照顾好过。
很快，护工赶到了。
与其交接完毕，穆川漓才随着同龄的少年们下楼，在医院的花坛绿化带中散步。
原本脱线的哑巴三人组，在关键的时刻很有眼力见，不会添乱。
他们特地只跟在方七岁和穆川漓的身后，把空间留给二人交谈。
感受到这群少年的分寸感，穆川漓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感动，“谢谢你，也谢谢他们。”
“谢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方七岁轻笑。
“是。但你们站在那里，我就有了很大的勇气。因为我总感觉，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下，与我年纪相仿的你们，可以理解我的处境。”穆川漓认真道。
“嗯。”方七岁适时肯定，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知道自己是被理解的，我就能有力量表达自己。”穆川漓说，“在今天之前，我似乎没有尝试跟我老爷子这么说过。因为我知道，时代的差距在这里，我不理解他的过往，他也不明白我的处境。”
“但你今天很勇敢。”方七岁表扬道，“那些话终究还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是你自己给了自己勇气。”
“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用。”穆川漓有些沮丧，“他还是不理解我。你知道吗，他住院的单人病房、请护工的钱，都是我靠直播挣来的。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认为那是什么正经的事业。”
方七岁猜测道：“我想，大概是他不了解你，也因此不理解你。”
“可我试着告诉过他。我觉得我生来就是适合这份工作的，我有颜值，我有面对镜头侃侃而谈的天赋，我甚至有所谓的‘社交牛逼症’，我跟谁都能毫无顾忌地相处……”
穆川漓的语速快了起来，像是要迫切地证明自己：
“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在这里，我是被认可的，我是被喜爱的。明明有这么适合我的事业，他却偏偏认为它不正经……”
“虽然我的评价也许不代表什么。”方七岁小心道，“但是我真的觉得，你非常适合你当前热爱的这份事业。”
“……”穆川漓眼睫一颤。
也许是脱离直播圈子，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了认可，他有些不适应，但又因此而窃喜。
他看着身边少女的脸，情不自禁——
“我好像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想和你在一起了……”
方七岁一怔。
身后隔距离三人组，听到“在一起”三个字，顿时加快脚步，带着杀意直奔过来。
眼角余光瞥到大事不妙，穆川漓连忙解释：“不是那种‘在一起’！是就像他们和你‘在一起’一样的那种‘在一起’！”
方七岁松了一口气。
身后杀气腾腾三人组这才刹车，继续跟交谈的二人拉开距离。
被谁这样认真地捧在心上守护着，饶是一开始有些抗拒复杂人际关系的方七岁，也难免被这几个傻乎乎的小伙伴打动。
嘴角带着笑，她对穆川漓小声道：
“其实我也得谢谢你。”
“嗯？”穆川漓不解。
“我也好像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愿意和大家在一起。”方七岁诚恳道，“这里的‘大家’，也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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