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追妻修罗场
这天，少年们陪着穆川漓散了一下午的步。
或说着话，或沉默着。
傍晚解散之后，方七岁回到了自己家中。
也许是因为经过一天的发酵，关注到“山河骚扰事件”的人越来越多，对于这位男主播的批判也越来越多。
却依旧没有一个当事女生敢站出来替他说话。
方七岁知道，此事不能怪罪于这些女孩。
如果不出来说话，她们会因热度额外获得收益。
但站出来发声，她们反而会因此招惹事端，成为“女性”的叛徒。
但方七岁敢。
方七岁从来也不在乎什么所谓的“热度”。
临直播之前，她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篇短文章。
内容很简短，为了避免让人以为是专业公关团队插手，她的用词也很口语化、很日常。
——“谢谢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我是第一个被山河先生注意到的‘寻亲对象’里予。
——“现实生活中，我跟山河先生见过面。整个相处的过程中，他也没对我有过肢体触碰，是个很礼貌的男生。他很开朗，与他交谈，感觉就像是和一个老朋友聊天。
——“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能是比较憨憨？就是你们在直播间看到的，原原本本的那种‘憨憨’！
——“我私以为山河先生是个很好的人，骚扰什么的，不存在的！但如果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他确实伤害过一些女孩的话，我希望那些女孩可以匿名向我提供证据，我愿意提供法律援助，让坏人被绳之以法！
——“只是，若没有这么回事。我不希望他被有心人利用。仅此而已。”
短文章发布到各大平台上之后，很快就被传播开来。
作为“被骚扰”事件的第一个“受害人”，她发声的力度，其实相比其他牵涉其中的女生而言，要来得更重。
方七岁知道，这样的声明并不能一呼百应。一定会有抬杠的网友出现，也会有阴谋家猜测她是被加害人收买……
但这声明会有怎样的后续发展，不是她当前能够预测的。
很快就要到八点，她心想，与其惴惴不安，不如先睡个好觉。
等明天醒来，看看事情的发展，再见招拆招，再见机行事。
八点一到，准时直播。
因为有了开始接纳小伙伴们的苗头，这一夜，方七岁内心十分安宁。
直播间内也没有了前几日的喧闹。
毕竟她的直播内容单一，饶是好奇的路人进来凑热闹，也会很快兴趣消减，退出直播间。
弹幕区总算回归以往那平静、祥和的氛围：
——“里予宝贝好梦！”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每一个焦虑的日子，想到总有一个人会这样陪我睡个好觉，心里就会舒坦很多！”
——“谁还不是负重前行？累了，大不了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
方七岁又准时在四点醒来。
心系那声明的后续发酵情况，方七岁很快调整好清明状态，连接网络登陆各大平台。
事情不总往复杂的方向坠落。
也许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人和人之间不是总充满戾气的，偶尔也会有关怀。
穆川漓运气不好，遇上了红眼病。
但他也运气很好，遇上了人文关怀。
因为里予的发声，部分未牵扯进“骚扰事件”，但平日工作与山河多有交集的女主播也站了出来。
她们纷纷在自己的视角上，分享与这个男孩工作时的日常。
她们形容他是一只哈士奇，长得很帅，但是很傻。
当“骚扰事件”部分吃了红利却良心不安的小主播，看到舆论中开始有女性为山河发声，她们也想维系内心的平衡。
她们开始表示自己与山河的交集，仅仅只有直播中的那两句交谈而已，压根谈不上骚扰。
而部分联系上山河的小主播，也表明自己只与工作人员聊了些商务合作。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发声的时候，“受害人群体”中剩下的，就到了不得不澄清的地步。
眼看着“女性联盟”中为首的一大部分都开始呼吁真相，偏向山河……
她们若是伪造证据维持流量，反而会有风险，也都接二连三地坦白了。
于是，关于山河直播的这次危机，逐渐调转方向，形成一个良好的趋势。
一大清早看到这样的好消息，方七岁心情愉快了许多。
同时她还注意到，在直播平台的私聊栏中，她收到了被解封的“山河”的私聊。
是穆川漓发来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以及一个留言：
——“周天，我想再和爷爷好好聊一次。你可以再来给我勇气吗？带着他们一起。”
真好。
虽然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
但是因为有了情绪的压制与对比，当危机被亲手解决，方七岁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她干脆拉了个小群组，把穆川漓、陈晋轩、方戍楼和刘曳都拽到了里面。
等到了少年们纷纷醒转的时刻，群组内的消息就丰富而单调了起来。
丰富是因为数量。
单调是因为……
大家清一色发的都是“？？？”。
大概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拽进这样一个群组内。
方七岁也没有解释，只在所有人都发过问号后，修改群公告：
“今天，穆川漓需要找爷爷对峙。愿意陪同的选手请扣‘1’。”
公告修改后，群组内气氛凝结了五分钟。
但三三两两的，群组内的消息又丰富而单调了起来。
丰富是因为数量。
单调是因为……
大家都扣了“1”。
下午，少年们直接在医院楼下碰面。
也许是昨天与老爷子会面时被评价为“社会人”，少年们当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今天却都默契地穿了白衬衫黑裤子。
就是那种古板又青春、端庄又大气的白衬衫黑裤子。
提溜着水果花篮保健品，少年们纷纷上楼，在病房门外，等着穆川漓的指令。
穆川漓先对老爷子介绍，自己有些朋友想探望老人家。
门外的少年们听到穆川漓这句话，已经有了随时进屋的准备动作……
却见老爷子固执地并不领情。
“我不想见你那些狐朋狗友！”老爷子翻了个白眼，道，“他们没一个真心为你好！全都会害了你的！”
“爷爷！”穆川漓忍不住低喝，“你平时跟我口不择言也就算了，不要这么说他们好吗？”
“我说他们怎么了？”老爷子甚至提高了音量，“我就是要让他们听见，让他们离你远一点！”
“穆老头！”就连穆川漓也终于被刺激到了，红着眼喊回去，“我已经足够尊敬你了！我看您是长辈，又照顾我长大，才如此在意您！我一直以来，只是想努力让你理解我，努力让你认可我！”
“就你们这一辈的会这么矫情。”老爷子嗤笑道，“我当年父母早亡，没人认可我，我不也还是好好长这么大，有本事把你爹、把你，给养这么大？”
“……”穆川漓攥着拳头，隐忍泪意。
老爷子不依不饶，“矫情。就是给你们惯的！”
“是我错了。”穆川漓眨眨眼，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滚落眼眶，“是我想得太美好，是我不该有期待。你这么古板顽固的人，永远不可能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说完这番话，他抽着鼻子抹掉眼泪，走出病房，又是一幅无事发生过的姿态。
穆川漓对着少年们微笑，眼角却还带着红。
他说：“他不想聊就算啦，我请你们吃饭吧？”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但穆川漓看起来不想再提及这件令人不悦的事情，他们也都不好再说话，只好垂头丧气地往走廊另一端集体挪步。
看见伙伴们低迷的情绪，方七岁突然有种直觉——
这件事不单是穆川漓一个人的事了。
这是大家共同的事。
她莫名来了一股勇气，突然停住脚步，对大家说道：“等我一下！我再努力一下！”
方七岁扭头冲进了病房中。
也许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个人突然冲进来，老爷子也有些迷惑，看着方七岁，又问：“你是谁？”
方七岁开始编造：“我是穆川漓同学的学姐，我来找他学舞蹈！我知道他是知名主播，很会跳舞，我想在下次文艺汇演前学一项技能！”
老爷子面无表情，“你要学花手？”
方七岁：“……”
老爷子抬起手腕开始比划，“来来来，我教你！”
方七岁vs老爷子。
方七岁，败。
门外，隔着玻璃小窗，看到方七岁的努力，某位小白兔大受启发。
他捧着随身携带的英语单词本冲了进来。
老爷子：“你又是谁？”
方戍楼：“我是他的学弟！来请教一个英文语法。”
老爷子：“他高一。你还能是他学弟？”
方戍楼：“……考试排名比他低，我自称学弟。”
老爷子：“他考试排名垫底。”
方戍楼：“……”
方戍楼vs老爷子。
方戍楼，败。
下一位勇士是刘曳。
老爷子都懒得问了，直接看刘曳开始她的表演：
“我是穆同学的仰慕者，我很羡慕他如此光彩照人，永远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老爷子：“你知道他全名怎么写么？”
刘曳：“额……”
老爷子：“你知道他是高一几班的？生日几月几号？”
刘曳：“……”
刘曳vs老爷子。
刘曳，败。
最后一位进来的勇士，是陈晋轩。
他看看士气低迷的众人，挠了挠头，一指穆川漓，挑眉道：“我是来找你打……”
“饭！”方七岁跳起来捂住陈晋轩的嘴巴，疯狂找补，“打饭！打饭！”
老爷子：“……”
穆川漓：“……”
在老爷子白眼翻到眼珠子后面、被气得再次晕厥之前，这群演技渣滓被请出了病房。
穆川漓站在门边，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留下。
僵持不下的局面，最终还是被老爷子率先开口打破，“还说是朋友呢。都不如我了解你。”
穆川漓回过身，干脆自暴自弃，“没错。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但哪怕不是我的朋友，他们也知道在你面前我的自尊感有多低，知道要为我演戏在你面前替我挽尊！”
“他们演那么差，能挽什么尊？”老爷子嫌弃道。
“至少，他们在用我能接受的方式，在对我好。”穆川漓嘟囔着。
“算了算了，烦死我了。都走，赶紧走。”老爷子表情不悦，躺了下去。
穆川漓再次受挫，有些难受，一时调整不好情绪，没有移步出门。
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对着自己的老爷子，别别扭扭道：
“如果不是朋友，都能让人心甘情愿丢这脸……也许你也没我想的那么没用。”
像是被轰然打了一锤，穆川漓感觉脑内嗡响一下，脊背微微发麻。
这话在别人听起来，也许还是不够有价值。
但对于足够了解老爷子的穆川漓而言，只有他知道……
对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有多么艰难。
一个人的一生是艰辛的，每走一步，他的观念都因自己的经历而坚定一步。
老爷子活到这么大岁数，要他突然改正教育观念，难于上青天。
但是，因为爱。
孙子会一次次受伤，又一次次勇敢告诉对方，因为他想被认可。
爷爷会一次次焦躁，又一次次艰难突破自己，因为想尝试理解他。
穆川漓低低应了一声，“嗯。”
老爷子又说：“算我昨天说错话了。你不是废物。”
“……嗯。”
走出病房，穆川漓深吸了一口气。
以后的路还很长，也很难。
他要继续和他顽固的爷爷做斗争。
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爷爷，这是代沟永恒的隔阂。
但是穆川漓知道——
话语没有掉在地上。
只要好好说出来，它就会被好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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