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什、什么话……”文驹努力挤出几个字。
“你想说柳烟玉什么?”
“柳、柳。”他本想向步漪求助,被一个眼神打了回来,只得鼓起勇气继续说,“柳烟玉,自杀了,刚刚收到警察的电话,让,让我去配合调查……”
“那你心里有数吗?”
秦间雪的话语简单,但压迫力极强,压得文驹慌不择言地开始辩解: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正常给她安排工作……肯定是别的原因,别的原因……”
步漪看不下去在旁边帮腔:“律所对待实习生有一贯严格的管理和培训制度,她工作上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在我们这儿堵着,不如去找她的导师。那个人一直盗用她论文,她不提供还拿毕业威胁她,要说她为什么会自杀,肯定是她导师的原因。”
安羡文在后面笑道:“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哦对了,你说柳烟玉是你朋友推荐来的,你这个朋友就是她导师吧?既然你说她导师盗用她论文,那又为什么好心将她推荐来你这里呢?”
“……”安羡文的三个问题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为什么推荐她到我这里来?还不是那懦弱无能的“副教授”想借我之手敲打一番穷学生。
步漪在心中冷笑,却并不着忙。这事虽然有她一份,但她明面上的行为也无人能抓到把柄,做这些龌龊之事不留痕迹也是她的基本素养。
但文驹在一旁听着愈发慌乱了:“不,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为什么她会自杀了,是她的男朋友!她和我诉过苦,她男朋友见她跟着我做案子,就一直反对,前几天甚至还来律所闹过,肯定是她男朋友有问题!”
文驹很是张皇不安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悠闲看戏的苏星海,又看了一眼脸上带笑的安羡文,近乎窒息的沉默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
最终,还是秦间雪给了他一道一审判决:
“把她做过的案件情况简单汇总一下,一小时。”
文驹花了四十分钟,就把一张excel表整理了出来,打印了三份拿到了秦间雪三人所在的接待室。
给的时候还讪讪地笑着:“各位,麻烦就在这边看啊,不要带到外面去。”
秦间雪大致看了一眼,清一色的劳动案件,大部分都是法律援助案件,除了案由外,劳动者的名字以及其他个人信息都隐去了,只看得出用人单位的名称和地址。
在这种细节的地方倒是挺有职业道德的。
秦间雪心里想着,又觉得有些可笑。
也是,和钱有关的职业道德谁不会遵守呢?
她看着看着,有个地址忽然抓住了她的视线。
“天熙区新盛路……”
听到秦间雪的自言自语,安羡文便凑过来问道:“这个地方怎么了?”
秦间雪眉头紧锁,看了一眼还杵在一旁的文驹,隐晦地说:“有个另外的事情,也是发生在这条路上……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秦间雪所说的“另外的事情”,指的就是卓耀生的案件。
卓耀生最后的监控摄像拍摄到的,就是他经过新盛路上的湖月桥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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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去查探的公司基本都是在新区工业区的工厂,知平律所过去少说几十分钟的路程。
秦间雪和安羡文一起坐在后排,suv的车内空间很大,他们两人各靠着一边车窗,不约而同的都在看着车外的风景。
时近中午,大量的人流都涌入了市里的商业中心。这些地方通常都充满了蓬勃生气,只有老旧小区附近,才会徘徊着些许失去记忆无处可去的鬼。
他们大多默默无闻,有后人操持丧事的,还能被亲友的悲伤攥住即将散逸的记忆,在自己的葬礼上驻足几日,回忆着昔年光景、漂泊人生。
但葬礼终尽亲友总散,不出几日他们就会真正地丧失记忆,七日后,就会前去九幽地府,等待着地府审判,一生没有大功大过的,很快就会再入轮回。
而那些无人记挂,孤独无依,死无所有,死无所念的人,至多死后一两天还能依凭着寡淡的记忆随缘徘徊,不多久就会成为真正的游魂,直至七日期满。
秦间雪看着窗外时不时出现的鬼,想到不知所踪的柳烟玉和卓耀生的鬼体,心下叹息。
纵使她能赶在七天内找到他们,但他们到底已经死了,能留存多少现世的记忆呢?又能给挂念他们的人留下什么话语呢?
秦间雪和安羡文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开车开得无聊的苏星海忍不住开了唠嗑的头。
“老大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鬼主为了这种小事跟着跑的,你是想查什么吗?是不是什么大案子啊?”
安羡文回过头来,看着后视镜里苏星海纯粹好奇的眼神,笑着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富二代这么尽心尽责当司机的,你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想体验平民生活?”
苏星海被噎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反击道:“我又不想当什么富二代!我就想当一个出色的鬼司!鬼司给鬼主开车,也没什么问题啊!”
秦间雪闻言轻笑了一声,惊得苏星海回头确认了一下声音的方位,被安羡文说了一句才回过头去好好看路。
“恩人,你笑啥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秦间雪很快收了笑:“没说错什么,那之前欺负你的那几个混混,你解决了吗?”
“额……”
“回头有空来找我练练吧,实战才是最好的老师,你总去上那些搏击课没什么用,哪个老师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还敢下狠手?”
“好啊!”苏星海闻言激动地拍了下方向盘,“哎哟,我真的很多时候都恨不得出手施展一把,可惜水平跟不上。就像刚才,那个男律师,名字起得文绉绉的,那猥琐样,我真想揍一顿。我要是柳烟玉,才看不上这种男的!”
“从一般人的视点看的话,其实文驹这种算是很多女生喜欢的长相吧?”
“噫。”秦间雪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苏星海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现在的女生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吗?这叫什么,衣冠禽兽?”
秦间雪说:“我只是说长相,女生喜欢的应该是不败类的斯文败类,不禽兽的衣冠禽兽。”
苏星海一脸震惊:“那多分裂啊?”
“这或许就是反差萌?”秦间雪认真地思考着说。
苏星海的震惊不减:“恩人,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啊?你也喜欢不败类的斯文败类,不禽兽的衣冠禽兽?”
秦间雪听着他胡言乱语,心里好笑之际,感到安羡文在侧头看她,她也转过头去。
她忽地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对视。
他的身子落在阴影里,但是日光不舍他的面庞被这黯淡之色吞噬,雀跃地点上了他的稍许凌乱的发梢,他灿然灼灼的浅褐眼眸,以及他一直盈盈带笑的嘴角。
他就这么看着她,不在向她索取答案,也不试图告诉她什么。
他只是看着她。
秦间雪一瞬失神,仿佛她的视野被这顽劣的光线切割了大半,只剩下安羡文看她的模样映在眼底。
还是苏星海的话让她回过神来。
“哎哟我去,前面啥情况啊?”
车已经拐上了新盛路,他们远远看到了前面车堵成了一片。八月残留下来的暑气沉沉地压着这块少见绿色的水泥天地,灼人的烈日烤得人睁不开眼,前方缓慢移动的车流显得更加沉重了。
“这是工作日啊,怎么路上这么多车?”苏星海抱怨着。
“我下去看看。”秦间雪没再看安羡文,主动下了车。
她下车后,对照手机地图,发现堵车的中心是一家名为“众徽实业”的公司站在车流的末端,能看到众徽门口的道路上堵着一大群人。
而这家“众徽实业”,就是他们根据柳烟玉经手的案件找来的第一个目标。
秦间雪走到焦躁地开窗抽烟的一个司机旁边,问:“请问前面是发生了什么啊?”
司机不耐烦地手撑车窗抖了抖烟灰:“又tm有人闹事呗,这群农民工啥也不会,只会闹事,真tm烦人,大白天的堵什么路啊。”
旁边车的副驾驶摇下了车窗,也耐不住插话:“啧,我听说啊,这边前段时间出了事故,死了十几个人啦,都是这个厂里的!”
听到这话,抽烟司机也来了劲:“我去,这么牛逼啊,怎么死的啊?”
“好像是什么东西塌了,压死的!压死了十几个人呐!”
秦间雪抬眼遥遥望了眼人群方向,折返回去把消息告诉了车上的两个人。
“你先别往前开了吧,找个地方停车,我和秦间雪去看下情况。”安羡文和苏星海交代完后,也下了车,“走吧。”
“这家众徽实业就是柳烟玉最后经手的案件的对方当事人。”秦间雪一手挡着阳光,和安羡文并肩快步走着。
“嗯,而且己方当事人一栏是空着的,这么看来可能是人数太多了,还没确定,只是在初步接洽阶段。”
两人的步速都很快,到近处时才发现,人数比他们想象得要多得多。
人群粗略估计下来大约有四五十人,其中中年的男男女女居多,抱着小孩的,拖着行李的,带着头发花白的老人的,每个人都像浪潮里漂浮无依的小舟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挣扎着试图寻找停泊的余地。
他们面前排成一排的保安就像是几根没有支点的栏杆,随时可能被数不尽的小舟冲毁防线。
“赔钱!赔钱!”
“霍大伟你个龟孙子,别以为躲在里面我们找不到你!”
“呜呜,孩子他爸死了,以后孩子就没有爸爸了……你们没有家人吗!你们不会感到痛吗!你们为什么要拦着!”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秦间雪听着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怒吼,知道没人来主持大局,事态早晚控制不住,现在最重要的是公司方面要派人出来沟通。
她越过不高的围栏,只看到里面几栋墙皮有些脱落的厂房,厚重的外墙挡住了视线,外面没什么工人,偶尔有几个人经过厂门口,也是步履匆忙,不敢多看。
“找个人问问?”安羡文在一旁提议,“我们的目的只是找到柳烟玉。”
秦间雪点点头,两人各自去寻找目标,秦间雪则是走向一个坐在外围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一身花色扎眼的麻布衬衫,可能是站久了累了,坐在路边休息,但嘴唇还在不停地蠕动,似乎是在低声咒骂着。
秦间雪走到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蹲了下来,将嗓门放大了一点:“奶奶,您好,您也是为了这事来的吗?”
老太太头也没抬,睨了她一眼,嘴里继续用秦间雪听不太懂的方言叨叨地咒骂着。
“我们想找一个叫柳烟玉的律师,您认识她吗?”
老太太这回停下了自言自语,抬起皱巴巴的脸,用蹩脚的普通话冷笑道:“柳律师?她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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