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公主
央王府。
书房。
这处冬暖夏凉,阳光在冬日能从窗户照进而夏日屋内能接收的只有散射光。
檀木浓香染得笔墨有香薰四散。书册纸张叠满书架,但并非是全然整齐的,或许主人时常翻阅但并没有太多的闲暇整理。
宇文詹低着头颅行礼,面目板正,声音刚而稳:“属下暂时还没找到云涂和太子勾结的证据,请王爷降罪。”
“不急。”贺落城靠在椅背上,一封一封地翻阅信件,“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贺落州现在想当缩头乌龟,打直球打不穿他的壳,那就曲线救国撬了他的壳。”
一打信封被狠狠扔在桌案上。
贺落城的手肘抵上书桌,十指交叉:“现在要优先太子解决的是牧王。他的手伸得太长了,邰女主之后又出现一个红霜,红霜之外还有其他人……”
宇文詹立刻请罪:“属下有罪,请……”
贺落城打断宇文詹,目光沉沉:“无妨。牧州的群马监换得太急了,贺落郡若是自己走上不归路,那也怨不得别人。你去查查红霜浇的那两桶油究竟从何而来,就是查不清楚——也要给本王查清楚了,明白?”
“是。”
贺落城从椅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似乎有些感慨:“小姑姑该来了吧。”
宇文詹回道:“在路上了。”
曹国长公主,名贺青案,大阮文帝第十三女,武帝之妹。有食邑两万户。
云佳儿也不曾想到,她因伤未参加皇后千秋,却是让武帝知道了有所“挂念”,让可自由出入宫廷的曹国长公主前来探视她的伤情,以彰显天恩浩荡。
虽是被探视的一方,但承蒙天恩,云佳儿不得不到王府前迎接公主銮驾。
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可笑的天恩浩荡。云佳儿暗嘟囔,她也没哭着求着要皇帝关照她的伤情,皇帝的名声是摆好了,谁又知道她个被探望的伤员还得站在门口等着皇恩浩荡呢!
随意踢踢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云佳儿来回踱步,只觉这般等待无趣得很。
听碧落说,她受伤昏迷那几日,贺落城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只不过这两日她醒了,倒是没见贺落城到静心院来,曹国长公主要来探视她的消息也是贺落城让旁人转达的。
不过不来才好,墨轩阁大火贺落城究竟有没有借机算计她这件事还没个结论呢,就有红霜“央王杀容”之言。
贺落城若是真为了自己的某些利益而杀害严音容,那他同样因为一些谋算而杀害自己不是没有可能。
严音容的事情必须查清楚。若严音容之死果有蹊跷,那必将要有一日替她讨回公道。
并且弄明白这事也是为了找出潜在危险保全自身,虽说主动出击同样有风险,可她也绝不能被动等待危险降临,那时候就真的没有求生之机,只能黄泉路上说“人间拜拜”。
云佳儿狠狠踹一脚石头,都是这见鬼的深门大院。
“曹国长公主銮驾将至,你不恭敬等待也就罢了,还敢如此散漫放肆!”
贺落城的声音突然响起。
云佳儿一惊,立刻转身摆好恭敬脸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嘴唇几不可查地微动,暗暗再“问候”贺落城一遍。
“你该知道曹国长公主是何身份,”贺落城走到云佳儿身边,压了些声音道,“见皇上亦可不拜,赐半副銮驾出行。”
云佳儿屈膝回道:“妾身明白。”
贺落城边道“明白就好”,边示意云佳儿在他右手边站好。
笔直着腿站着同个傻子雕像似的——云佳儿腹诽。
心里虽反感于刻板礼仪,不过她对曹国长公主的敬意倒是不少。
泰康三年,文帝病危。多人守于文帝床前,皆惧色多于悲伤。唯有美人年氏淑纯年仅三岁的女儿、文帝幺女贺青案痛哭,文帝感慨于此,口谕封定陶郡主。
武帝登基时,下诏封贺青案为定陶郡主。郡主长至二十,为大阮与漠国修好,而和亲往大漠,封曹国公主,嫁与六十五岁的漠国皇帝慕容勒。
既嫁三月,慕容勒死,贺青案上书奏请留在大漠,按大漠风俗嫁与新帝慕容勒之子慕容博,继续和亲重任。
慕容博称帝三年去世。慕容博之子慕容可托儿继位,杀了贺青案为慕容博生的两个儿子,强娶贺青案。
之后,慕容可托儿与大阮交战,大漠兵败,一路北逃,贺青案趁乱徒步逃回大阮。
一步一血印,一跪一叩首,金銮宝殿前,百层阶梯下,高举陈请书,惊动满朝文武,武帝亲阅陈请书,声泪俱下,亲迎贺青案回朝,加封曹国长公主。
贺青案二十九岁,武帝将其嫁与平马关守将千户侯万生,破例命太子贺落州亲送至公主府。
后万生参与吴王谋反,曹国长公主一杯毒酒送丈夫往西,死守平马关。吴王谋反之事平定后,又一身素装,往回龙门长跪,请武帝降罪。
武帝感之愧之,赐半副銮驾,特下旨面见天子亦可不拜,加食邑至两万户,堪比王侯。
着实是可敬可叹的一位女子。
銮铃“当当”,有半副銮驾仪仗队自远处行来。銮驾之上,有女子难断年纪,皮肤虽不再细腻,但也未见松弛,只一睁眸,就是“洛神身降将军府,七分天下三分哀”。
贺落城与云佳儿同时行礼。
贺青案步下轿来,双手握住云佳儿的一只手,轻问:“好些了吗?”
云佳儿得体地回道:“多谢陛下和长公主殿下挂念,妾身已是大好。”
“快些进去吧。”说着,就拉着云佳儿进府。
贺落城从头到尾都没被问候一句,确实有些尴尬。
“前些日子皇后千秋,本想借着这机会同你见上一见,哪知出了这种事。”
“确实世事难料。”云佳儿不清楚贺落城对外到底是怎么说这件事的,故而只得模棱两可地回话。
贺青案一直拉着云佳儿的手交谈。她坐在上座右边,故此云佳儿得跟着坐到下座的左边,贺落城只好坐到下座右边去了,冷冷地被晾在一边。
“本宫听闻那日夜晚是有人蓄意纵火,”贺青案转向贺落城,“据闻落城已经抓住了那人,怎么不交送京兆府呢?”
贺落城拿着茶杯盖子的手一顿,面上却立刻回道:“姑姑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那日是烛台意外翻倒才引起的大火。”
“哦?”贺青案拍了拍云佳儿的手,“佳儿,是这样吗?”
云佳儿道:“是。”
贺落城都说是意外,她也不能说出有人纵火这种话,毕竟她还得在王府混不是?
对话进行到这里,云佳儿倒是可以肯定一件事,贺青案与贺落城必然站不同立场,王府多半也有贺青案的眼线。
“如此,倒真是天灾。”贺青案微微点头。
“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本宫看本宫便留在此处用膳吧。”
“侄儿这就命厨房准备。”贺落城告退,也不知是不是不想应付贺青案。这本不用他亲自去通知。
贺青案准许了。
看着贺落城的身影远去不见,贺青案转头对云佳儿道:“既然要用膳还得等些时候,不如佳儿陪本宫走走吧。”
“是。”
于是云佳儿本打算陪着贺青案在王府四处走走,哪知贺青案似乎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反而带着云佳儿七弯八绕地走着。
路越走越熟悉。
云佳儿隐有猜想。直到枫林六角凉亭真正证实了云佳儿的猜想——贺青案要去飘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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