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亡妻
“姑姑如今是亲眼见到了,也该宽心了。”贺落城道。
贺青案一个个看过飘香院的屋子,估计她想找的人是一个都找不到。
云佳儿在一边看着这对姑侄针锋相对,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声:贺落城转移人的速度真是快!
她本还打算从红霜入手,查探严音容的死因,现在看来得转变方向了,贺青案这么一打草惊蛇,贺落城必将人转移到更隐蔽的别处去了。
飘香院只剩一间屋子还没查看,但云佳儿和贺青案都知道今日是不会有结果了。
大门并不高,也不沉,却因刷了暗红的漆,自有一种压迫感。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房内空荡荡的,窗户被钉死了,除一张床和床上的被褥,徒有四壁。
但干净。
地面没有落灰,墙角也没有蛛网。
墙壁能看出整片整片斑驳的划痕,想必是用指甲划的或牙齿咬的,经年累月刮了一面墙,短时间很难处理完。很细,很多,线条几乎都不长,但满满刻了一面墙,大多数都很凌乱。
贺青案走到房间中央,贺落城跟在她身后。只有云佳儿站在刚进来的地方。
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种暖气。没有难闻的味道,但浓烈地令人微微有些缓不过气。
这房间平时应当不怎么通风。
贺青案细细查看起墙面的划痕,贺落城在一边解释道:“只不过是些划痕罢了。姑姑,申氏真的已经去了。”
贺青案描摹着划痕的手指一顿:“落城。”她转头看着贺落城:“怎么会有你的名字?”
贺落城道:“先前这里关过名犯了错的下人,恐怕因为侄儿处罚了她,她记恨在心吧。”
贺落城说完又补充道:“其实仔细看看,这里的划痕,除去大多数,剩下的真能看出点巫术咒语的画法来。”
“巫蛊乃大忌。”
“只是人都死了,她也没什么亲人,确实无法处置了。况且,侄儿并不信这些。”
贺青案轻轻一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她又继续往前走,贺落城跟着她,俩人都背对着云佳儿。
云佳儿转转眼珠子,四下扫视屋子。若是她没猜错,这间屋子先前关的必然是厨房那些人口中的“疯女人”。
其他的屋子都看不出有人长住的痕迹。红霜不过被关进来几日,不会有一面墙壁的划痕这等杰作。而那个疯女人,听厨房的人对话,应当至少有三年都被关在这。
只是云佳儿确实看不明白那面墙上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云佳儿在门边活动,照刚才推门进来的情况,动动这扇门应当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云佳儿就微微拉开了门的一扇。
云佳儿一惊。——被打开的这扇门挡住的墙壁,上面划的歪歪扭扭的线条,竟然组成了云佳儿能看懂的两个字——蘇淺。
苏浅。
云佳儿面色镇定,重新将门扉小心推至原来的位置,然后靠着门扇站好。
贺落城和贺青案正走到墙角,顺着墙角往右转了弯,走到靠着床的另一面墙前。
贺青案在床边慢慢走着。走到床尾,她蹲下身去,从床脚后面,靠墙的一方,拾起了一根筷子。
“这是?”贺青案用指甲从筷子上挑起片风干了的东西,“似乎是什么的皮?”
贺青案笑笑,将筷子交给贺落城。
“那下人虽犯了错,不过侄儿将她关在此处,是希望她能反省,故此没有苛待她饮食。”
不。那疯女人没疯。——云佳儿在心里喊到。
拿筷子戳瞎送食的人的眼睛,是为了趁乱留下一根筷子,容易被注意到的一面墙壁的划痕,是为了掩盖另一面墙上刻的名字,甚至将名字刻在打开门就会被门扉遮住的地方。
那女人如此清醒,根本没疯。
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身份。
苏浅。武将苏士烈之女。三年前,贺落城娶的第一位妻子。
对外宣称已暴毙而亡,事实是,她被关在飘香院整整三年,不见天日。
云佳儿心里生出一种寒,激得她自腰际往上的肌肉一阵颤抖。
贺落城跟着贺青案出了房间。云佳儿最后一个退出,满手冷汗带上了门。
“好了,你送到这里就行。”贺青案在央王府门前停步。
贺青案抬手顺了顺贺落城衣服的衣领:“唉!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真的有些命数。从苏浅、申绮罗到邰女主、严音容……竟是没一个长久的。”
贺青案看了看站在后边的云佳儿,又看了看贺落城:“不过,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待。莫要沉湎于过去,惜取眼前人才是要紧的。”
“姑姑说的是,侄儿谨记于心。”
云佳儿和贺落城同时行礼。
“恭送长公主。”
“姑姑慢走。”
贺青案坐上銮驾,乐队的锣鼓一响,浑厚一声“起——”,銮铃“当当”,向前而去。
云佳儿与贺落城直看着銮驾在街头再看不见,才恭恭敬敬退回了王府内。
“饿了吧。”贺落城牵过云佳儿的手。
云佳儿又一阵胆寒。心里只庆幸好在从飘香院到王府门口这段路上吹了风,把手汗都吹干了。
“王法。”贺落城招呼来一个内侍,“叫人将午膳送静心院去。送两份。”
“是。”
两份?不是吧?贺落城也要在静心院吃饭?那她怎么吃得下?!云佳儿想将手从贺落城手中抽出来,本以为要费些功夫,哪知倒还是轻松。
“你别在意,姑姑是因为申绮罗的事情才有些情绪化,说到底,这件事本是我的错。”
云佳儿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你知道申绮罗?”
云佳儿点点头,轻声道:“大阮出的第一个女状元。”
“是啊。大阮第一个女状元,取下状元帽散下头发的那刻,满朝文武,一朝男人,皆大为震惊。”贺落城回忆道,“父皇万分欣赏她,又念及我发妻亡故,便决定将她嫁给我。”
云佳儿暗道发妻亡故这话贺落城真说得出口,感情后面嫁给他的女人其实都是妾。而她,也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人家的妾,她原本还看不起新一代的女子跑去给人做妾的,结果,她自己成了妾。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真哭不得笑不成。
“只是没想到姑姑早已对男装的申琦有所好感,申绮罗的真实身份暴露后,姑姑虽一度很难接受,但终究有所不舍。”
云佳儿继续点头。心里却觉得武帝对女子的欣赏真是特别,欣赏她,就把她嫁给自己的儿子?难道不该是委以重任吗?
“也因此,申绮罗病故后,姑姑与我之间有了些嫌隙。”贺落城推开静心院的门。
申绮罗真的是病故的?——不怪云佳儿有别的想法,毕竟贺落城前面九个妻子,苏浅并没有死而是被囚禁了起来,严音容的死也不好说,申绮罗到底是不是病死的,很值得怀疑。
云佳儿倾向于申绮罗的死同样有蹊跷。毕竟对内幕更了解的贺青案似乎并不认为申绮罗是病死的甚至并不认为申绮罗已死,否则她也不会直闯飘香院。
只是……
云佳儿一粒粒地吃着米饭,菜也只动了面前一盘的几口。
“怎么?菜不合胃口?”贺落城问道。
“没……没有,”云佳儿哪能说“你在我面前我吃不下”,只能咬咬下嘴唇,又羞又尴尬地说,“妾身胃口小。”
一旁的碧落差点瞪掉眼珠子。
最多一次能一口气吃五碗饭,怎么着正常也要两碗饭,小肚子肉呼呼的云佳儿说出自己胃口小这种话,可太不正常了。
云佳儿正苦恼着。吃饭本是多么开心快乐的一件事,现在,快乐被剥夺了。
“平日里厨房给你送的倒不少。”贺落城道,“可是有伤势的原因?”
云佳儿嘴角很想抽。大爷,你能别用这么正常的方式说话吗?!别人说正常话她会觉得正常人该说正常话,某人说正常话她只觉得自己快被算计了。
本王呢?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呢?阴阳怪气的最高境界是,一个平日里阴阳怪气的人突然不阴阳了,那就是最阴阳的阴阳。
“妾身昨日确实有些睡不好,大概有这个原因吧?”云佳儿乱扯一通。
她胃口好着呢。一个永远不会胃口不好的人,怎么知道胃口不好是因为什么?
“由于前几日的事,积压了不少公务,这两日确实繁忙。不过等忙完这阵,应当会好些了,墨轩阁重建需要时日,我也正打算公务处理完了,就搬到静心院来住。”
贺落城说得合情合理、真挚诚恳,云佳儿手中的筷子却差点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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