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交年（小年）那天，一大早，李府就十分的忙碌。今日是大爷和三爷归来的日子，院子张灯结彩，都在为两人回来做准备。沈婉一大早被母亲唤醒，梳洗穿衣。沈母一边给她编发一边念叨“待会儿记得叫人啊！”

        迷糊的沈婉点了点头，任由母亲摆弄。沈母给她穿了个桃红小裙，上面锈了大片的芍药。沈婉睡眼中看见这样鲜艳的衣服，清醒过来“娘，这样鲜艳的衣服，是不是不太好？”，沈母手顿了一下“婉婉，按理来说，得为你爹守孝三年。但是，我们毕竟是在李府，客随主便，你守孝三个月也够了。”沈婉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大爷和三爷昨晚就派人提前送信过来，所以一大早老夫人带着所有人在院子里等。天还未大亮，雾蒙蒙的寒气笼罩在整个院子里。沈婉站在最后面，她的前面是李惠。她穿了一身大红袄裙，领子围了一圈白绒绒的毛，显得整个人端庄又娴雅。李惠扭过头，高兴的对她说“大伯每次都会给我们带礼物，我好期待呀！”，沈婉小声的说“我也很高兴”

        沈婉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高兴的表情，她悄悄的斜着身子往前看去。李尘站在老夫人的身边，一身黛蓝锦衣，腰间佩了姜黄香囊，长身直立，芝兰玉树。她虽看不见李尘的表情，但是猜想表哥现在一定很高兴。老夫人后面站着的是二爷和四爷，沈婉只有在一次给老夫人请安时见过他们，不敢多看，只记得二爷十分的威严，四爷和四夫人一样，也不爱说话。再后面就是几位夫人，三夫人扭头正好看见沈婉好奇的模样，便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扭头望向母亲，沈母点了点头。于是沈婉小心翼翼的走到三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姨母！”。三夫人连忙牵着沈婉冰凉的小手“好孩子，冷不冷呀？”

        沈婉乖顺的答道“姨母，我不冷。”

        “来了，来了”有小厮进后院通传。众人都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打起了精神，往前方看去。沈婉觉得姨母的手微微用力，她抬头看见姨母脸上带着笑，她也觉得十分的开心。

        两个身材高大穿着玄色衣服男子走了过来，肤色微黑的是大爷，另一个白净的则是三爷。他们向老夫人跪下行礼“给母亲请安”，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伸过手去拉，嘴里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走水路做生意向来讲究有来有回，所以每次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老夫人身体似乎是支撑不住了，摆了摆手“大家都散了吧，都回去吃饭吧。”众人行了礼，纷纷散去。

        大爷和三爷陪着老夫人在祠堂说话，大爷喝了一口热茶驱散身上的寒气“母亲，这次的楚庭（广州）之行，我和三弟发现了一种布料，名为缂丝。”老夫人疑惑“缂丝？”。三爷笑着解释“这是一种用通经断纬法织成的花纹丝织物，当地人甚爱。以熟色丝经于木棦上，随心所欲作花草禽兽状，以小梭织纬时，先留其处，方以杂色线缀于经线之上，合以成文，若不相连。承空视之，如雕镂之象”

        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甚好！如今我也管不了事，只盼望你们兄弟几个将家族传承下去。”说着，揉了揉眉心，看着大爷“尘儿那孩子，虽天资聪颖，但他志不在读书上，实在令人头疼”

        大爷听罢，生气的拍着桌子“逆子！一心只想做生意。士农工商这个道理他不懂么？”三爷在旁边劝慰“尘儿还小，心性不定是正常的”

        “还小？再过两年就要参加乡试了。李府指着他念书，他倒好，心思全不在学业上”，越说越气，大爷立刻站起来“母亲，儿子先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老夫人对这个大儿子无可奈何，虽说他在做生意方面很有天赋，但是为人实在是太过于毛躁。三爷宽慰道“爱之深责之切，母亲莫要担心。”老夫人点了点头，端起茶水润润嗓子“珑儿的姐姐前些日子来了，你可知道？”

        “我已在信中得知此事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孤儿寡母实属不易，当今陛下加重商稅之后，我们每次运送货物相比以往也要多加一成关税”，两人不敢妄议天子，随机又说起府里发生的各种事情。老夫人斟酌着再次开口“也不是母亲逼你，你和珑儿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孩子，你如今在外若有心仪女子，就把她纳进来吧”

        三爷放下茶杯“且再等等”

        陪老夫人用过早膳之后，三爷回到了西院。刚进院子便看见唐珑，沈婉还有沈母在玩叶子牌。阳光暖暖的照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她脸上雀跃的小表情生动无比，仿佛还是二八少女。

        唐珑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自己，扭头看去，惊讶“三爷！”几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牌，恭恭敬敬的行礼。三爷笑着说“你们可吃过早饭了？”，唐珑笑靥如花“吃过了”。

        几人便坐在院子里说话，三爷看着小小的沈婉逗弄“婉婉可还记得姨父？”。沈婉眨了眨眼睛，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位姨夫很亲切，于是老老实实的答道“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婉婉还小”。这句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三爷吩咐身边的小厮拿了一个匣子过来“婉婉，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是好吃的吗？”沈婉猜道。几人听了这话，再次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沈母无奈的说道。

        三爷把匣子递给沈婉“姨夫送你的礼物，你自己打开看看”。沈婉接过匣子，又惊又喜“谢谢姨夫”。匣子里是一串琉璃珠串成的手链，一颗颗透明的琉璃珠有小半个指甲盖那么大，在阳光下发出绚丽七彩的光。“哇！真好看”沈婉发出惊叹。

        看着女儿如此高兴的模样，沈母由衷的感激“这也太破费了”，三爷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婉婉开心就好”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沈母便带沈婉回到了房中。

        由于快要过年了，夫子从昨日也给她们放了假，只留下一些作业便回老家去了。沈婉今日很开心，姨夫送她的手串实在是太好看了，她戴在自己的手上，放在阳光下看，晶莹剔透的珠子折射出七彩的光。

        “沈婉，沈婉”李若在院子外喊道。“娘，表姐来喊我出去玩了”沈婉打了个招呼，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李蕙和李若眼尖，一下子就看见她手上的手串，惊讶道“真好看呀”。接着又递给她一个小木盒，说道“这是大伯让我们给你的礼物”，沈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珍珠簪子，十分的典雅。很开心的说道“谢谢大姨夫的礼物”。李若笑道“我们也都有一支，你瞧，好不好看”。沈婉见她们两人已把簪子插在发髻上了，点了点头“好看，就是我还太小，不能像你们一样带簪子”

        “没事儿，你也很快的长大的”李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沈婉把簪子放回房间，便跟着表姐们一起去月湖旁玩。三个少女都穿着厚厚的袄裙，眉眼生姿。月湖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几人便坐下安安静静钓鱼。

        上午阳光正好，微风吹来，月湖的水碧波荡漾。沈婉问道“表哥他们放假了吗？”，李若压低了声音，生怕吓跑鱼儿“大哥被关祠堂了”

        “啊？”沈婉惊讶。李惠不满的碰了碰她的手“你小声点”，接着小声的解释“大伯父几乎每次外出回来都要凶大哥一顿，正常的。谁让大哥不好好念书，经常逃课呢”

        “可是，可是大哥博学多才”沈婉小声的抗议，李惠斜瞥了她一眼“博学多才又有什么用？伤仲永的故事你可曾知道？”沈婉摇了摇头，李惠接着说“那你改日翻翻书就知道了。”沈婉接着又问“要被关多久呀？”

        “一天，三天的说不定。”李惠不满的说“沈婉你今日怎么这样多话，鱼儿都被吓跑了”沈婉低下头，老老实实的闭口不言了。

        直到中午，几人才结束了垂钓。李若钓了三条小鱼，李惠钓到了两条稍大一点的鱼，沈婉却什么也没有钓到，鱼饵都被鱼咬走了不少，惹得两人嘲笑。

        正跪在祠堂的李尘被父亲好好的训斥了一番，大爷微黑的脸上怒气冲冲“现如今，李府就指着你一个人能够读书中举，你看看你，三番四次的逃课，你是要置李府不顾吗？”

        李尘腰背挺直“儿志不在此，是您非要逼我整日整日的念书”

        “好一个志不在此？我知你也想跟着我们做生意，别看李府家大业大，银钱不少，外人看着我们风光。但是，只要一个小官为难我们，我们就没有办法。府里每年都要花上许多的银钱去打点衙门，若是人家存心想为难我们，那李府就完了”大爷气的推门而去“你就跪在这里，面对李氏祖宗好好反省！”

        李尘：跪就跪，又不是没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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