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结伴
沈婉从书房回来的时候,天空中起了风,许多枯黄的叶子打着璇儿落到院子里。
她脑海里浮现两年前来扬州的路途上,一片金黄迷住了她的眼。如今,无父无母,她终究成为这空中的落叶一般,孑然一身。
刚回到院子,李若和李惠就在房间里等她。见她进来,连忙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拉着她坐下,李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沈婉回道“表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故他想出去远游”
其他两人等她继续说下去,结果沈婉说完这句就不再言语了。
“没了?”李若问道。
“没了呀”沈婉真诚的说道,她都打听出表哥远游的原因了呀。
“哎呀”李惠伸出手指在她眉间一点“你这个傻丫头,我们还让你去问表哥有没有考好。你怎的忘了”
沈婉低头,自己真的忘记了“不好意思表姐,我忘记了。光顾着问表哥远游的原因了”
李惠无奈道“好吧”
“乡试结果还有半个月才能出来,唉,真的是太令人心焦了”李惠感叹道。
沈婉安慰道“我瞧着表哥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们别太担心了”
李若趴着桌子,无精打采“你还小,大哥岂是他表现出的那般模样,说不定他表现的愈又把握,就考的愈差”
李惠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时房间里三个少女心思各异。
傍晚的时候,林如海来了李府。
“李兄,这次乡试可有把握?”林如海笑嘻嘻的问道。
他的眉眼温柔含蓄,又喜欢笑眯眯的同人讲话,所以扬州的姑娘对这个温柔富贵的林公子很有好感。
李尘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拿了一幅春水高山图问他“你觉得这副画如何?”
林如海凑近,下午的阳光正好,洒在画上,里面的湖面竟似有点点星光闪动。他大惊“这湖面?”
李尘得意的笑道“碧波荡漾细闪如光,高山直耸入云破云霄。甚好”
林如海用力的点了点头,伸手欲夺,想看的更为仔细些。李尘却将此画卷起。
“你从哪里得来的如此佳作?”林如海内心如猫爪挠心。
“五百金”李尘伸出五个手指头“一年前在东市收的”
其实那一日,他只不过想去东市挑选骏马,结果目光一瞥,无意中发现这幅画的巧妙。而摊主要价也是高的离谱,李尘便将全身所有值钱的东西兑成金子,买下了这幅画。他顺便向摊主打听,这幅画是如何做到湖面似有光闪的,摊主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神秘兮兮的说“往南,找到画中这样风景,即可知道了”。随即收了金子,乐呵呵的走了。
“如此贵重!”林如海感叹,但又觉得物有所值,毕竟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画。
“李兄不会是今日故意将此画拿出来与我显摆的吧”林如海酸溜溜的说道。
“当然不是!我是要赠人的”
“我吗?”
“不是”
“哦”林如海非常的伤心,刚刚听见他说要送人,内心涌起巨大喜悦。可这巨大的喜悦顿时被扑灭的无影无踪。
李尘见他情绪低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下次若是遇见更好的,定给你寻来”
“此话当真?”
“当真!”
林如海笑了起来“那你说说,你这幅名画可是要送谁?”
“我四叔”李尘盘腿坐在地席上。
“为何?”林如海见此也盘腿而坐。
“他是我此趟远游的重要人物”李尘答道。
“什么!”林如海大惊“你要出门远游?你祖母怎么会答应,你别异想天开了”
林如海自小和李尘一起长大,记忆里虽然两家同为经商世家,他家做的玉石生意,李尘家做的丝绸生意。做生意的嘛,就是要天南海北的跑,但是李尘的祖母十分的看中这个孙子,几乎没有让他出过远门,而自己则是经常和父亲一起出门行商。想及此处,他倒是有点同情自己这位挚友,身为一个男儿,整天被困在扬州像什么话。
李尘笑了起来,秋初的阳光照着,少年眉眼生动鲜活,颇有意气风发之感。
“我那位四叔,可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
“你们家真的太复杂了。不管不管”林如海摇了摇头,接着期待的说“不过,你要去远游可得带上我”
李尘点了点头。
两人没聊多久,林如海就离开李府了。
入夜,李尘拿着画卷走进了四爷的院子。四爷的远在在西北角,院子不大,但是打理的很整齐,院子里摆满了盆景,绿意盎然。而院子里挂着众多灯笼,十分的明亮。四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抬眼间看见了李尘。
“给四伯母问安”李尘微微低头行礼。
四夫人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问道“尘哥儿可是有事?”
“我来找四叔”
“他在书房练字,你去吧”
李尘点了点头,进入书房,四爷看见李尘也是非常的惊讶“尘哥儿”。
他走了过去笑道“我来给四叔送一幅画”,说着缓缓展开画卷,昏黄的烛光映着画卷,巍峨的高山,波光粼粼的湖面,似有风吹过。
波光粼粼?这湖面为什么竟真的好似阳光照射一般,闪闪发光。
四爷震惊了,低下头凑过去看了看,又伸手去摸了摸,并未加石闪粉,那到底是为何这样效果,妙哉!
“尘哥儿,这是如何做到的?”四爷发问。
“我也不知,卖画之人说找到此处便可得画中秘密”李尘故作高深。
“那你可知此处在哪?”四爷紧紧抓住这幅画急切的问道“这画真的是妙啊!”
李尘心里微动,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大半,开口道“我也不知,只知道在南边罢了”他欲卷起此画,四爷却伸手阻止他“哎,你不说好送我的吗?”
李尘从未见过四叔今夜这般多话。
他故作可惜的皱起了眉头“此画之谜,本以为四叔能替我解答,那画送出也是成人之美,但可惜啊,四叔不知。侄儿只能去找一个真正懂此画的人了”
“别别别”四爷阻止道“既然不知,我们就去寻画中的地方,总会找到的。有志者事竟成!”
李尘接着道“那可否带上侄儿,侄儿也十分的好奇”
四爷犹豫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当然可以,毕竟此画是你所得”
李尘心里大喜,此事成了!
“四叔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值得侄儿学习!”
四爷还是第一次听见李尘这样恭维自己,顿时喜上眉梢,白瘦的脸浮现淡淡红晕。
“那侄儿就告退了”李尘转身离开,穿过院子回到自己的书房。
李尘走后,四夫人推门见四爷拿着一幅画研究,目光灼灼。
“夫君,这这幅画可真是别有洞天”她走上前,看了看。
四爷笑道“尘哥儿送予我的”,脸上止不住得意,接着道“对了,我明日不吃早食,得去求母亲一件事情”
四夫人性子沉静,对自己这位相公一向来不多过问,只是点点头“好,那夫君切莫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知道,夫人你去休息吧,我还要在书房仔细欣赏这一幅画”四爷摆了摆手。
第二日清晨,微风吹散热气,整个院子又清凉又舒服。因为一整晚没有吃东西,四爷现在饥肠辘辘,脸上也是苍白困倦的模样,再加上他还特意穿了一件灰白的旧长衫,本来就清俊消瘦,现如今更加消瘦颓唐了。
“母亲,孩儿向您请安了”四爷跪在地上,腰背弓着,虚弱无力。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老夫人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四儿子向来溺爱。生下他时,这个孩子又瘦又小,完全不似他几个哥哥那般康健,所以老夫人对这个孩子的唯一要求就是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而且他自小又内敛,不爱说话,小病不断,隔三差五就得吃药。好不容易长大了,他想要念书考学就让他去念,考不上也没有关系,毕竟他还有几个哥哥打理生意,这一辈子吃穿无虞就已经足够了。
四爷摇了摇头“儿子有件事情想求母亲”
老夫人心里焦急,四儿子身体不好,万一病倒了可怎么办。
“你说”
四爷眼下青黑,身子也似乎是摇摇欲坠“儿子昨日得了一幅无价之画,欲寻此画之秘,故想出门一寻”
老夫人道“可,你去便是,如之前一样带上大夫,多带几个人即可。那你快起来吧”
四爷却仍旧固执的摇摇头“我想带上尘哥儿一起去”
老夫人听了此言,内心又气又急,怪不得一大早就跪在这里“不行,尘哥儿要在家里念书考学,明年就会试了,怎能同你一道?”
四爷顿了顿,说道“母亲有所不知,如今祈寿楼即将落成,朝堂局势风云诡谲,此时入仕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老夫人虽为后宅之人,但是身上也是有几分魄力和智慧的,要不然十年前怎么一个人撑起李府和偌大的生意。祈寿楼的修建,商税的加重,如今的天子重用宦官,百姓虽不敢议论,但是内心多有怨怼。
可是李府呢?这么多年经商的经历,让这个妇人更加明白士农工商的道理。若是府里能够出一位进士,对李府的生意就是锦上添花啊。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明,沉吟了一会儿“这是你和尘哥儿共同商议的结果吗?”
“不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再者说,万卷书与万卷路可同时为之。尘哥儿虽天分高,但若是强意为之,恐有逆反之心”
老夫人陷入沉思,这几年李尘变得孤傲冷僻,与府里人都不亲近。
唉,可是他必须得挑起李府这个重担,不然李府将陷入困顿之地!
''“你回去吧”老夫人扭过头,不再看他,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来人,去请大少爷”
四爷出了这个院子,急匆匆得往房间赶,若此时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瘦肉粥该多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尘哥儿,你四叔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李尘到老夫人屋里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喝一碗银耳莲子羹。
“孙儿给祖母请安”他恭恭敬敬的跪下去。
“起来吧,陪祖母用一碗吧”老夫人对身边丫鬟说“给大少爷上一碗”。
李尘站起来坐在侧边的椅子上,接过银耳羹,喝过一口,放在桌子上。他其实嗜甜,但是总觉得这碗银耳羹有股淡淡的苦味,他喝不惯。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屏退众人,问道“你对当今朝堂局势有何看法?”
李尘道“当今天子继位五年,听取宦官之言,税务加重,建造祈寿楼,劳民伤财。更何况为追求长生之术,沉迷丹药”他顿了顿“大臣和百姓多有怨言”
老夫人点了点头,本以为自己这个孙子,顽劣不堪,没想到对当今局势还是看得十分的清楚。
“并非祖母逼你读书,只是这个李府太需要一个读书人了。世代经商,外人看我们如何风光,但我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四叔是指不上了,李府只剩你罢了。”
李尘从椅子上起来,跪了下去“祖母,我从未对李府生过怨怼之情。我在扬州十四年,常常很羡慕林如海能够出入自由。我却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如井底之蛙,窥天地不得”
老夫人打量起这个孙子,内心复杂。
自己这个孙子四岁上学堂时便展现出惊人天赋,过目不忘,出口成章。那个时候,恰好自己丈夫病逝,那个时候府里生意不好,扬州巡抚多次为难,收受贿赂。李尘的惊人天赋无疑给了她支撑下去的决心。
罢了,罢了。
老夫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如今也有十四了,再过几年就该冠字了。我不可能将你束缚在扬州一辈子。四年之后,就是下一轮的会试,望你给李府争荣光”。
“孙儿知道,多谢祖母”他俯下身去,磕头。
“祖母知道你心有郁结,不管是对我,还是你父亲,还是你的妹妹;你需得记住,你是李家的人,血脉亲情,不可断!”
李尘沉默不言。
“你母亲那件事情,是你父亲的错。可是,你看,这么多年,你父亲也没有再娶,你不要太过计较”
他的心瞬间被这些言语扎的流血,从头到脚生出许多的寒意,让他觉得初秋竟这样的冷。
“事已至此,孙儿还能奢求什么呢?”他低低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沈姨母已经病去。落叶归根,孙儿此行想带上沈表妹,顺道护送她将亡母遗物送回去。”
“沈婉?”老夫人想了起来,就是三夫人院子里那一对母女。半个月前听说了她的死讯,只知道是病死的。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两年前两人的模样,一个秀丽的女子带着一个女童过来给她请安,什么样子都已经记不清了,似乎那女童长得胖乎乎的,极为可爱。
“嗯”
“那既然这样,再带上你的两个妹妹吧。她们再过两年就要及笄许人家了,趁着现在,多出去玩玩吧。”老夫人感觉脑袋昏沉,果然年纪大了,说几句话就很累了。
李尘皱了皱眉,应了下来“孙儿知道。祖母休息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
消息传到李若和李惠那里,李若十分的高兴“真好,能够和大哥一同出去玩了!”。
看着姐姐如此高兴的模样,李惠却是很为难,大户人家的小姐向来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摇了摇头“姐姐,我不想去”
“为什么啊,难道你不想出门看看吗?”李若不解。
“再过两年我们就要及笄了,再说出门路上要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李惠低头思索。
“你不去,我去。我可不怕!”李若简直对她这个妹妹无语,简直是给他们授课女夫子的翻版。
沈婉听说此事,欢欣雀跃的想给表哥道谢。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大少爷在睡觉,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扰”小厮解释道。
“好吧”沈婉失落的回到房间里,打开母亲留给她的箱子,里面有几匹上好的布料,还有五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一支玉兰白玉簪静静的压在布匹下,这是她从母亲头上取下来的。
她的心里闷闷的,两年了,也不知道祈寿楼有没有建好。
终归,最后敲定了远游的人员及随同人员。
四爷,李尘,林如海,李若和沈婉。带上府里医术最好的张大夫的徒弟,丁安。以及三个小厮和三个有武功的侍卫。几人打算先南下往崖州而去,而画上之景也在南方,顺势而去,一边走一边找寻。
出发时间就定在十天之后乡试结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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