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郎，阿爹等你平安归来！

杨璟正在剑锋中审视着自己的容颜，帐外士兵突报有人求见。

        杨璟高声说：“进！”

        门帘闪动，进来两个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身量高大强健的男子，是他刚才亲点的两位随从都头杨简和高留。

        两人皆穿着一身利于夜行的黑色常服，头裹帻巾。

        杨简脸膛黝黑宽阔，浓眉大眼，肩宽背阔，手臂粗壮，一副憨厚的模样，腰间挂着一柄插在鲨鱼皮鞘中的朴刀。

        高留则是白净面皮，唇上两撇淡淡胡须，身形高挑，四肢修长的精壮汉子，腰悬一把带着乌木雕花鞘的弯刀。

        两人一脸正色，无声地走向杨璟，拱手道：“骑兵营都头杨简，高留见过杨统领！”

        杨璟“当啷”一声将剑推回剑鞘，放在身边的案几上，伸手扶起二人道：“二位都头，不必拘礼！”

        杨璟给二人让了座道：“今儿，小将要和二位哥哥执行的任务是要突围出西峡关赶至固宁，向潘大人请求救援。此次任务十分重要，也颇为凶险。待州几十万军民的性命全系于吾等之身。二位要务必保证全力以赴，助小将突围。汝等可明了？”

        杨简和高留面色一凛，端坐抱拳，神情肃穆，朗声道：“统领放心，吾等定当忠心追随统领，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杨璟听得二人如此豪情万丈，心怀大慰，点头微笑问道：“二位对从待州至固宁的道路可熟悉？”

        深夜赶路，必须得有个认路的人，这样才能避免绕道或者迷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固宁。

        杨简立即点头答：“小人熟悉！”

        杨璟又看了两人一眼问：“可知有何近道可走？”

        杨简摇了摇头。

        高留低头沉吟了一下，缓缓说：“小人自小在待州长大，晓得条近路，出了西峡关，顺官道往东走五里地，往南有片林子，那林子里有条小路直通泰仓山。大约能比走官道少走三十里地。”

        杨璟眼睛一亮道：“好！那就有劳高都头带路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配合上的细节问题。

        营帐外更鼓声响起，杨璟站起身来了整理了一下黑袍内白色中单的领子，又拿起皮裹袖往手腕上系。

        他手下一边动着，一边吩咐杨简和高留道：“你二人先回骑兵营选马，将我的千山飞雪一并喂饱了，备好鞍，牵至校场候着，我们亥时准时出发！”

        千山飞雪是杨璟最心爱的一匹马，是他十五岁时娘亲余氏给他送的生日礼物。

        这是一匹浑身雪白的大宛国汗血宝马，端的生的是丰神俊逸。

        白色鬃毛浓密、顺滑、飘逸，腰身线条优美，臀线突出，四条腿修长有力，浑身肌肉精致发达。

        杨璟深知大宛的汗血宝马虽然名贵，脚程极好，传言能日行千里，速度和耐力都极好，却不善负重，所以战场上从不用它。

        今日的突围任务，非千山飞雪莫属。

        杨璟拿了条黑色牛皮腰带将劲瘦柔韧的腰紧紧束住，将宝剑挂在腰带上。

        他又拿了父亲亲笔密信和一袋碎银子揣进怀里。

        杨璟脸色郑重地整了整束发冠，回首看了一圈营帐，确认将东西都带齐了，便迈步走了出去。

        杨璟喘着气走到校场外，远远便看见场内点点火把的光芒。

        快步走进校场，他一眼便看见父亲杨熠裹着一顶黑绸斗篷，站在千山飞雪前看着自己。

        杨熠身后，一排手执火把的戴甲士兵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杨璟。

        千山飞雪看见主人，也兴奋起来，打着响鼻，轻轻踱着碎步就要迎上来。

        杨璟笑着走上前来，一把抱住千山飞雪的脖颈，又将脸贴在它的脸上。

        火把的光芒里，杨熠的眼睛里闪闪发亮，也不知是倒映的火光还是强忍着的泪光。

        “阿爹！”杨璟转过头来，看着父亲温柔地叫到。

        杨熠立时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了儿子。

        杨璟感到了父亲怀抱的温度，也感觉到了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他明白父亲的担忧。

        他已经在战场失去了五个儿子，如今他已经头发花白，年近花甲，可能承受再失去一个儿子？

        杨璟贴在父亲耳边轻声说：“阿爹，孩儿一定会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杨熠含泪点点头，用力拍了拍杨璟的后背。

        身后的士兵举起火把高呼：“杨统领，马到成功！平安归营！”

        父子俩在欢呼声中，紧紧拥抱了片刻。

        杨熠站直身体，伸手推推杨璟颤声道：“七郎，出发吧！”

        杨璟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父亲，走到千山飞雪身侧，手牵缰绳，认蹬翻身上马。

        坐在马背上，杨璟含笑看着父亲道：“阿爹！我走了！你保重！”

        杨熠动作凝重地挥挥手道：“七郎！保重！早去早回！”

        杨璟回眸一笑，手里缰绳一紧，喊了声：“驾！”双脚一夹马蹬，千山飞雪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杨简和高留的两匹黑马也紧追其后，一行三人转眼间便冲出了西峡关门，顺着官道向东飞驰而去。

        一路上杨璟能看见不远处山坡上，辽军的帐篷前青烟袅袅，旌旗飘飘。

        静夜里，马蹄“得，得”的声音听得十分分明。

        三人没跑出多远，辽军大营里便有人探出脑袋来看。

        杨璟也顾不上回首张望，只是咬紧牙关，手下缰绳不断勒紧，脚下不停夹蹬，催促千山飞雪前行。

        一刻钟之后，三人便到了高留曾经提到的那条小道。

        杨璟勒停了马，回头问道：“高都头，你说的小道是这条吗？”

        高留也“吁”地一声，喊停了马，侧头向林子深处看去。

        片刻他答道：“正是！”

        杨璟挥着马鞭一指小路，对杨简和高留道：“我们这就上小道吧。”

        杨璟领头，杨简和高留殿后，三人拐上了小道。

        杨璟在林间小道上纵马前行，还没跑多远，忽然觉得周围气氛不对。

        道旁的林子里的树叶“哗啦啦”一阵响，探出几支火把来。

        杨璟右手闪电般地探向腰间，“呛啷”一声抽出宝剑，挡在面前。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几个骑着马的壮汉，手拿火把从树后冲了出来，将杨璟三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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