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琵琶语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有性子洒脱的公子更是起身叫好，江水儿盈盈福了一礼下了台去，绿竹一手接过琵琶不解的问：“姑娘不是说准备弹曲子？”
江水儿：“临时想改罢了，对了，妈妈呢？”
“楼里来了位王大人，正在雅间陪酒呢。”
江水儿点头：“知道了，今日我有些累了，等下劳烦你同妈妈说说，先歇下了，明儿个，若是有人寻我听曲子就接下来。”
绿竹福身送江水儿回了房门，转身瞧见江月一顿：“江公子。”
江月问：“她怎么了？”
绿竹摇头：“姑娘说是累了。”
江月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记得，莫让旁人上来再扰了她。”
屋里，江水儿松松拖了外衫坐在榻上，抬眼就望着书案上架着的琵琶发愣。
那琵琶正是她上台要演的那一把，本应是蚕丝弦紫檀木，可那木质轻盈琴弦也触感不对，若是弹久了怕会在台上断弦。
江水儿扪心自问在醉香楼从未得罪过谁，连脾气甚是古板的礼仪嬷嬷见了她都能夸一句好苗子，偏这琵琶却被人动了手脚想叫她当面出丑，若非她改了支舞，怕是平芜的名声就要一夜砸在当场了。
“姐姐，姐姐你在吗？”
江水儿推门，正是青华。
“你怎得来了？”
青华笑着进了屋子：“方才碰见绿竹说姐姐累了，你瞧，我特意炖的莲羹。”
江水儿接过食盒打开盖子闻了闻：“不错，确实香甜。”
青华：“姐姐还没喝怎么知道合不合胃口，一看就是在唬我寻开心。”
江水儿细吹了吹，莲子清甜不腻，这羹确实好喝。
“你和谁学得，小小年纪竟也会做汤。”
青华杵着脑袋：“瞧着街边卖的莲子甚好，忍不住用姐姐给的钱买了些，本想着和楼里的姑姑好好学一学，不料大家都很忙也没几个人理我，青华就自己做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想着第一次做，还是想让姐姐尝尝。”说着，青华的脸就红了。
江水儿有些愧疚，抬手摸了摸青华的脑袋：“有心了。”
青华脸红了红，问道：“姐姐今日不是定的琵琶吗，怎想得做舞了？”
江水儿：“跳的不好吗？”
青华连摆手：“哪有，姐姐跳的像仙女，谁敢说一句不好，我瞧着所有人都看呆了去。”
这话说的好听，江水儿也忍不住笑了：“小小年纪嘴这样甜，怕是以后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被你哄得欢心。”
青华：“姐姐说笑了，有江哥哥在，哪有姑娘能看得上我，也只有姐姐能陪我说说话，对了，姐姐，江哥哥是在准备科考吧。”
江水儿点头。
青华又道：“我瞧着江哥哥在楼里住的实在太闹，平日忙的连书也看不了，我常听人说，考科举是极难的，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
江水儿也叹：“是啊，我也觉得那环境不好，在等两天，妈妈已经寻好了，这两日正收拾呢，以后你们住在那，也就不怕吵闹了。”
青华摇头：“我还是喜欢在这，姐姐，在这我还能自己努力赚些银子小费，我可不想一辈子花姐姐的钱，还想着，还想着让姐姐来花我的。”
江水儿笑道：“你这孩子，人人都想着往自己口袋攒钱，你倒好，生怕花不干净一样。”
青华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姐姐，青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确实，这几日在这养着吃的也温饱，原本瘦削不高的个子竟也长高了许多，连脸上也胖了起来，不像以前一眼能看见清晰的颧骨，这样瞧着更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了。
“水儿，睡了吗？”
青华一顿朝江水儿笑道：“定是江哥哥，我去开门，姐姐累一天了先做好休息才是。”
江月推门看见青华的脸顿了一顿，面色有些不好：“你怎得在这。”
青华接过江月手中拎的食盒先入为主道：“姐姐累了，来给姐姐送莲羹，没想到哥哥忙完了也来了。”
江水儿招招手：“都杵在门口像什么话，来，快做，正巧月儿也尝尝，青华竟会做羹，味道还不错，来。”
江月一顿，还是先过了去，却没碰那羹。
“方才妈妈说院子找好了，明日就能搬过去。”
青华道：“那明日我帮着哥哥搬行李。”
江月：“不必，你自己的被褥也够多的。”
青华笑着摆手：“姐姐方说了，我年纪小要留在这锻炼锻炼，再说我和哥哥在一处也难免影响了哥哥，明日我帮着哥哥搬就好了，免得麻烦了别人还要还人情。”
江月一顿问道：“水儿要留他在这？”
江水儿点头：“我之前确实想得太少了些，读书要的就是清净，总不能你好不容易出了去再塞去一个，青华确实也要锻炼锻炼，在这儿还能有妈妈护着，也能攒些银钱。”
青华也跟着点头：“况且哥哥也不必和我生分，明天姐姐忙，也不能叫哥哥一个人去搬运，妈妈说后院子还有些闲下来的马车，也能给我们用的，届时我陪哥哥再采买一些，想来就够用了。”
江月顿了顿：“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想来水儿也累了，我们先走了。”
江水儿讷讷啊了一声，江月拽着青华就离开了，关门之前青华还朝着屋内摆手道：“姐姐好好休息！”
江水儿摇头笑着，瞥了眼被放在角落的食盒打了开，里面是还温热的海棠糕，轻捻起一块糕点，花香松软，还是熟悉的味道。
青华被江月带出后院就松了手，俩人回去路上都默默无闻，一个不像在江水儿面前装乖的喋喋不休，另一个是单纯的百味杂糅不想说话。
回了宿房，里面床铺大多空着，毕竟是醉香楼，这儿的家仆大多是夜里守门白日睡觉，除去偶尔主家要求，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江公子很熟悉姐姐吧。”
江月睨了他一眼没答话。
事实上，他们两个只要没了江水儿在一旁都是这样相处的。
“真好啊，从小一起长大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缘分。”
江月终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他一早就不大喜欢他，青华虽看起来讨喜卑微很老实模样，可那双眼睛却精明，一点也不像能任人宰割的乞丐，倒像是能随时反咬你一口的饿狼，就像那日他们在菜馆再遇，他明明瞧见青华藏在手里那柄尖锐的刀，可他见了江水儿却收了起来，甚至不惜用懦弱来伪装自己骗去同情。
江月毫不怀疑，若是那日没有江水儿，没有他们忽然赶到，青华的那柄寒刀，是要见血的。
青华撇撇嘴：“我只是可惜啊，像江公子这样的人，明明和姐姐相伴最久却还是不了解，连一些个秘密姐姐都不肯和你说。”
江月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华：“姐姐为什么琵琶弹的好好的要改跳舞？还不是因为有人怕姐姐出了风头挡了别人的路，这才背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换了姐姐的琵琶，江公子，你又可仔细瞧过姐姐手里那琵琶？其实也难怪，江公子一向心粗的很，我只是好奇，你们这样亲近的姐弟，姐姐竟不肯告诉你。”
江月抿唇：“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
青华就真的起身离开了，江月讨厌他，可他也一样讨厌江月。
光鲜亮丽的公子，有旁人的尊敬，有亲人的陪伴，哪怕深处泥泞，也有人愿意为他拼出一条青云路来，何况，那是江水儿。
他嫉妒，发了疯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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