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等宁池聊完工作出来时,郁故槿正在厨房做饭。
不知做的什么,但很香,香味似乎长了脚,又生了风,满屋子里到处乱蹿。
甚至于当宁池去小阳台上把晾好的衣服收进屋时,也觉得衣服上沾满了烟火味,混在茉莉香型洗衣液里,杂糅出尘世的味道。
因为洗得勤快,衣服统共也没有几件。
宁池叠完最后一件衣服,捋平制服袖口的褶皱,正巧郁故槿喊了吃饭。
她应了声好,走去洗手,顺带把煮好的汤和菜端出来。
郁故槿隔了小会儿,关过火,把另外的一份菜盛了,捎带拿两双筷子过来坐。
吃饭期间郁故槿打了两通电话。
时间都不长,态度温和,颇为耐心地向对方告明些学校的路线图和时间之类问题。
宁池等她打完电话,咬着筷子问说,
“姐姐,都下班了怎么这么忙?”
郁故槿无奈地笑,把手机锁屏放到一边,语气说不上抱怨,
“明天是开放日,我很早就把日程图跟进校路线在家校群里发过好多遍,有的家长不操心,临到跟前了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又打了电话来问。”
“那就不接电话,别管他们。”
郁故槿搅了一圈粥,像被她的孩子气给逗乐,轻声呵了口气,“怎么可能?”
她边说着,伸手把一盘土豆丝往宁池的方向推了推,“不是说想吃土豆吗,今天专门给你做了,怎么也不见吃呀?”
“吃了。你刚刚打电话时我吃了好多。”
宁池嘴上替自己辩解,手里却从善如流,又拿根筷子去夹。
但也没夹多少,很细的几根,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期间一手垫在脸颊底下,歪着脑袋看郁故槿。
郁故槿吃饭并不算细嚼慢咽,甚至连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没有,却偏偏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有过良好的修养和气度。
宁池觉得有趣,便神情专注地看她,试图去计算郁故槿抬手时手臂上扬的分寸,夹过一口西兰花后咀嚼的次数,亦或是喝口粥时碗角倾斜的角度。
可无济于事。
因为她很快发现郁故槿是随意的,随意到有些肆意。
宁池在心里觉得有些遗憾,同时又生出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底气来。
分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却好像从郁故槿无知无识的举动里,觉得自己对乐播那套的厌弃被她佐证了一样。
许是见宁池在发呆,郁故槿小幅度地吞下一口粥,问说,“给你买的快递签了吗?”
宁池回神,愣了下,“嗯?”
“没收到吗?”
郁故槿有些诧异,“可快递显示签收了啊。”
“姐姐买的是吸音棉吗?”
“对。那天连线你在收拾屋子,听你嘟囔说还没买吸音棉,我便给你买了。”
她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微微抬起头,看了宁池一眼。
眼里好像是带有笑意,很体贴地没有把话说破。她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用不起的,宁宁。”
宁池闻言,很仔细地回想了那天自己说过的话。
但她很快的发现,自己的记忆如同自己这个人一样,是很双标的。
她能记清郁故槿九年前朝自己伸出的是右手,可却丝毫想不起来几天前自己说过的话。
好在郁故槿并没纠缠,很快换了话题,跟宁池聊明天开放日的事,又说晚上学校会举行晚会,高三派了她和另外五个老师做教师代表,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宁池说好,起身跟着郁故槿进厨房收拾。
郁故槿从门后扯过围裙系在腰上,把宁池往一边赶,并不让她刷碗。
宁池本就对做饭洗碗此类家务无感,也不故作姿态去争执,转而靠在门框上,陪郁故槿说话。
厨房窗户留了缝隙,风细细密密地吹进,外边黑的连天色都看不清楚。
如今已是初秋,晚风不再像盛夏那般带着混沌的暖意,凉丝丝吹过来,把洗碗水带冰了不止一个度。
郁故槿穿了件淡紫色的毛衣,并不暖和,针线勾出的洞稀稀疏疏的,抵不住风,忍不住往旁边缩进身子。
宁池看在眼里,走去关了窗,收手回来时见指尖上黏了层很薄的灰,便索性从旁边拽了张纸巾过来,把窗台上的灰尘抹干净。
她们碗没洗完,便有学生打了电话来。
宁池走出厨房去拿过电话,开了免提,放到郁故槿耳朵边上。
许是听得不大清楚,郁故槿顿了几秒,停下手头的动作,朝电话的方向微微倾斜过来,耳尖缓慢蹭到宁池的手指。
她的毛发很软,又白的几乎有些透明,擦过皮肤时像极了一粒红豆在心尖滚过。
宁池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只觉得美妙到像是某种过于高级的暧昧。
隔了许久,她才觉得耳目稍稍清明了些,能够听清郁故槿跟那人的对话。
“可以。”
郁故槿说,“开放日是面向所有家长的,不用报名,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凭身份证就可以进来。”
“对,我在。”
“那孩子明天还上课吗?”
“学生不上课,但会有两节的示范课。是我和他们语文老师的课,您可以旁听。”
郁故槿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用沾有冷水的手摸了摸耳尖。耳尖有些热,但不到烫的程度,被用冷的东西一碰,刚冒出的热意又退了回去。
“那老师您明天有空吗?孩子最近成绩退步的厉害,我想麻烦您找找原因。”
“好,不麻烦。”
郁故槿应了下来,又给家长说了些客气话,才挂断电话。
宁池便出去放手机。
郁故槿看着宁池的背影,有过一瞬间的冲动,想要邀请宁池去附中看看。
她想着,宁池都还没见过自己讲课的模样,没看过自己工作的地方,怎么能算完整的了解过自己?
郁故槿骗不了自己,知道自己对宁池固执的,想让她了解完整自己的念头并不纯粹。可如果说多了些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但郁故槿到底从小周全惯了,理性终是压过了冲动,她想明天宁池还要直播,自己不能如此任性。
也因此,当第二天郁故槿在教室的后排看见宁池时,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宁池坐在一进门的地方,坐姿并不乖。
一双长腿交叠翘着,穿了白色的长筒靴,靴面印了只孤鹰。
但除了这点张扬外,别的无可挑剔。
连经年散发都用皮筋扎起个高马尾,扫过米白色的小西服,看起来青春又动人。
郁故槿从后门进的教室,看见宁池后愣了愣,没径直走向讲台,绕过条小路来她这边。
郁故槿走到宁池身边,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宁池转了转笔,抬眸看她,笑得像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动物。
“我来当当小故老师的学生。”
小故老师?
郁故槿直到走上讲台,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这个称呼。她怎么能叫自己小故呢?跟喊小孩似的。
宁池说是来做学生的,便真会认认真真地听课,拿着不知向谁借来的笔在纸上做笔记。
因是开放日,后排坐了很多家长。
有些在看自己的孩子,有些在低头玩手机,还有个大哥趁着郁故槿转身去板书时,试图找宁池聊天,被她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便不敢吭了,缩回去片刻,起身走了出去。
郁故槿上课很有风格,许是因为她的知识库自成体系。按理说高三已经开始题海战术,可郁故槿不常讲题,更大的篇幅是去疏理一个个历史事件之间的关节。
她时常觉得,历史是必然中的偶然,用既定的答案去判断显得荒谬又无趣,可她又出于各种原因,不得不在荒谬中主动寻找一个锚点。
这个时候宁池是听不懂的。
什么资本主义萌芽的标志,什么日不落帝国的原始积累,宁池毫不关心。
她心想,这些惊天动地的辉煌远不及笔下人的眉眼有吸引力。
她不擅长画画,但那天画出的郁故槿却极有韵味。
只用了一根黑色的碳墨笔芯,曲曲折折,重重叠叠地勾出郁故槿垂眸在看投影仪时动作。
肃穆又温柔,满足了宁池对老师的全部想象。
后来下了课,郁故槿又被一群学生家长围住,宁池也不往跟前凑,把画画折好装进口袋,起身去过道等人。
走廊很长,并列排下五个班级。用灰色的水泥刷过底色,外沿堪堪没过宁池的腰,但没有避风的设计。
当宁池第三次用指尖撩开刮进眼角的碎发的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美女,”那人说,“一个人啊?”
宁池扭过头撇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转着手里的签字笔。
没成想这人很有毅力,
“既然都是一个人,那交个朋友呗?”
宁池皱了皱眉。
恶劣的话都到嘴边了,想想这是在郁故槿学校,不能和小朋友一般见识,又咽了回去。
“不交。”
“别急着拒绝,我又不做什么,就聊聊天。”男生又靠近了点,身上的烟味不可避免地飘了过来。
“离我远点。”
宁池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抽烟?”
“一点,不算有瘾。”
男生用不知在哪里学到的拙劣伎俩进行表演,“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宁池被逗乐了,“你抽烟关我屁事?”
“当然关你事,因为我要追求你啊。”
男生微微笑了笑,“美女,能给我个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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