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3 下死手
“没什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我相信你不知道，是我刚才有些急了，我的错我的错。”肖柒脸色立马和缓了，他以为吾宁知道，而不告诉自己。吾宁不知道，那也不是他的错。仔细一想，他也还是个学生，虽然成熟得忒早了，他爸也不至于跟他商量公司的事。
吾宁抬起头：“是……赔偿的问题吗？我可以回家问问我爸，看能不能再给你们多争取点？”
“争取个屁，这帮人心不足的玩意儿，再怎么着他们都不会满意的。再说，西城这帮垃圾，关我屁事。”
“那你是为什么？”
肖柒深深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站牌下的长凳上：“我不想我家被拆。西城拆了，我不知道我跟我奶去哪里了。”
吾宁挨着他身边坐下，试探地问：“要不然我给你和奶奶在东城买套房？”
肖柒转头看了一眼吾宁，一脸的烦躁：“哎，我他娘的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跟你说不清。”
这时吾宁的车正好来了，肖柒搓了搓他的脸：“你看你这黑眼圈，早点回家休息吧，我还有事儿，今天就不送你回去了。”说完肖柒站起来，没等吾宁回话，就三两步从职校后门穿回西城了。
吾宁看着肖柒的背影消失在西城，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那班公交已经开走了。关键是他还有事要给肖柒说都没来得及，肖柒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这段时间，吾宁确实忙，加上肖柒也被拆迁的事搞得很烦，两人在一块儿的时间少了很多。
吾宁回家仔细跟他爸打听了一下关于西城拆迁的事。这次的确要求拆得很急，时间十分紧张，ZF给予的补偿力度也有了很大提升，但是因为时间紧张，难度还是很大。
但是西城这种核心区域，又的确是个香饽饽，随便谁拿到开发权，都能狠赚一笔大的。平治集团费了好大劲才中了这个标，为了让拆迁能更顺利，集团已经在ZF规定的补偿之上，给予不少额外的补贴了。
吾平治略惊讶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一个朋友在西城。”
吾平治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明明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早晨，西城的天空却飘了些灰，一点也不清亮。天刚一亮，西城就炸开了锅，拆迁队趁着晚上，悄悄把那边清空了人的区域给拆除了很大一部分。有人欢喜有人愁，同意拆迁和不同意拆迁的掐着掐着已经吵了起来。
肖柒慌乱地套上衣服，奔下楼去，骑着摩托一溜烟地往那边赶去了。那片区域离肖柒家还有段距离，但是就在牛小天管理的那爿楼附近。肖柒以飞快的速度飙了五分钟，就到了，远远就看到一片狼藉。在拆得七零八落的区域边上，站了不少人，全部拎着棍棒，拿着砖头。这是牛小天和他的一伙兄弟，还有一些抗拆的居民。
只不过一到早晨，那伙拆迁队的人已经离开了。牛小天跟这些人只能干站着，望着完全被拆掉的楼房，一个劲国骂。牛小天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咬牙骂道：“跟老子玩阴的。”
接下来几天，牛小天天天派人在这片巡视，又完全是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动作。
但是，在说服队伍的不懈努力下，又有几片区域的人员已经完全清空了，因为地方分散，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拆哪块。拆迁公司这招确实高，不同意的先让你不同意着，把能拆的先给拆了。到时候，整个西城七零八落，乌烟瘴气，满目凋敝，看你这些人还想不想住在这么个破败的垃圾堆里。不想搬迁的也得搬迁了。
拆迁队跟抗拆的居民就像老鼠和猫。老鼠趁着猫不注意的间歇，能拆就尽快拆，见到猫来了，就快开着设备跑。只要不正面冲突，不发生流血事件，上头就不会有什么压力，也不会有媒体出来煽动舆论。只要拆得够多够快，西城迟早拆了就剩几家钉子户，最后也不得不妥协。
就这样，没过多久，西城七零八落的已经被拆掉三分之一了。
危机逼近，牛小天安排了几拨人日日夜夜地巡逻西城。肖柒在自己家，焦虑得快要失眠了。有时晚上担心得睡不着，也会起来骑着摩托，在月光下绕着西城里里外外骑一圈。
月光下破落的老城，现在在逐渐地变成废墟。那些被拆掉的区域，仿佛一个人躺尸在地，慢慢腐朽，最后只剩残骸。肖柒常常把车停在废墟边上，自己靠在车上，默默地抽烟。这种寂寥无奈的感觉，甚至让他有点想落泪。
这天，牛小天的人终于堵住了这伙拆迁队。为了防止他们像前几次那样溜走，几个混混站在了车队必经之路上，以身体当墙，拦住他们，等着牛小天带着大部队赶过来。
肖柒也接到了唐博的电话，翻起身来穿衣服往外赶。奶奶突然小跑出来，拉着肖柒，无奈地看着他。
“奶，天哥他们堵住拆迁队了，我得去看看。”
老太太嗫嚅一阵，放开了手，只说：“你好好劝劝，别打架啊。”
肖柒“嗯嗯”地答应着，拉开门飞快地往楼下跑去了。
拆迁队为首的是个开挖掘机的小伙，一看就膀大腰圆脾气暴，指着站在路中间的一个黄毛小混混吼道：“操你妈，你让不让。”
“你妈逼有本事就从你爹身上轧过去。”
小伙火冒三丈。这人堵着不让开，而且前面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是马上就要干上了。他倒是不怕干架，干架有个几把怕的，要不是上面一而再再而三地交代，不要跟本地居民动手，他妈的早想把这帮抗拆的傻逼揍成狗吃屎了。一辈子没认过怂，反而被这帮小瘪三追得到处跑，小伙早就受够这几把窝囊气了。
小伙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的同伴，大家都差不多的义愤填膺，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他一咬牙，手上的操作杆一摇，挖掘机前面的铲斗准确地挥到了黄毛身上，分量很重，黄毛惨叫一声，被他怼下了公路。西城的混混们看到自己同伴被怼得浑身是血，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趁着小伙怼下一个人的间隙，跳上车身，把小伙从座位上给扯了下来。
这时牛小天他们已经赶到了，两伙人打了起来。牛小天这波混混人数得有四五十个，而且手上都操着东西，一看就明显占优势。拆迁队那边只有不到二十个人，没一会儿就被牛小天这边久经考验的打架能手们给拖了出来，按在地上狠揍。
牛小天看了看从两三米深的路边沟里拖起来的黄毛，黄毛浑身都是血，特别是一张脸血刺呼啦妈都不认识了，也不知道是给怼的还是给摔的，反正一副惊悚又凄惨的样子。
黄毛看到牛小天，哆嗦着说：“天，天哥，我把他们拦住了，揍死这帮狗日的。”说完白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牛小天横眉冷目，这帮狗日的拆他的地盘揍他的兄弟，憋屈了这么多天，牛小天怒气值已经到达了顶峰。他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是谁把我兄弟搞成这样的？”
牛小天这声怒吼，震得所有人都停止了殴打，抬起头眼睛看向他。开挖掘机那个小伙，明显瑟缩了一下，没人敢吭声。
牛小天又冷冷说了一句：“我问是谁把我兄弟搞成这样的，有种揍人没种承认吗？”说着，他狠厉的眼神在在场的每一个拆迁队成员的脸上溜了一遍。其他人的眼光纷纷落在了挖掘机小伙的脸上。
小伙也感觉到了，咽了一口口水，梗着脖子，提高了些声音：“是老子又怎样？谁他妈叫他挡老子路的，好狗不挡道。”小伙明显中气不足，说到后面，声音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牛小天走上前去，让两个人把他给架了起来，顶在他的挖掘机上。牛小天看着他眯了眯眼：“小伙子，你很有种。”说着捡起来边上一大块水泥块，正是那些被拆掉的房子上掉下来的。牛小天拿着水泥块掂了掂，挺有分量。
肖柒看到这一幕，有些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喊了一声：“天哥！你别……”
肖柒话还没说完，牛小天回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肖柒一眼，转过身猝不及防地把水泥石块砸到了小伙的脑门上，“嘭~”。看的人不是觉得自己脑门一阵剧痛，就是觉得自己手都震得麻痛了。
水泥块顿时碎成几块落到地上，接着小伙脑门的鲜血像从水管里涌出来一样，小伙子只是喉咙咕噜了几声，贴着挖掘机滑到了地上，一阵抽搐之后，就不动了。只有脑袋顶的血一个劲地往外漏。这时大家才看清楚，他脑袋已经凹进去了一大块。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特别是拆迁队的这些普通人。有人突然一声尖叫：“打死人啦~”。众人才从恍惚和胆颤中回过神来，先是小混混们拔腿开始跑。牛小天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个人拉了他一把。
唐博也拉着肖柒，说：“小七哥，快走。”
肖柒一边走一边赶紧打了120，那人看样子可能、也许活不成了，但是如果120来得及时，还有救也说不定，希望他千万千万别死。要是他死了，天哥就要牢底坐穿了。
肖柒不希望牛小天下辈子都在监狱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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