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1 求你了
从肖柒家出来，吾宁一句话不说，拖着肖柒的手往前走。肖柒本来就被他捏得很痛，这又被拖得一阵烦，吼道:“放手，疼死老子了。”
吾宁回头深深看了肖柒一眼，紧握着肖柒手腕的手松开了，但又把他的手抓在了手里，这次没那么用劲。肖柒试着往外抽了抽，吾宁捏紧了一些，警告似的地看了肖柒一眼。
这让肖柒觉得有点好笑。这是怕他又跑了躲起来么？但明明要离开很久的那个是吾宁自己啊！
吾宁一路拉着肖柒到公寓，进到公寓时，肖柒吓了一跳。开放式厨房台面上摆放的碗碟、咖啡杯、酒杯……碎了一地，还有香槟跟红酒瓶。酒渍已经干了，地上一滩滩蔓延的玫红，还有吾宁杂乱而焦躁的红色鞋印。
这些全是吾宁和他一起去挑的。肖柒最讨厌逛街，更讨厌挑东西，但吾宁当时非要拉着他，每个碗每个杯子都要问下肖柒的意见。尽管肖柒每次都一脸不耐烦地说“随便”，吾宁还是挑的很高兴，然后按他自己喜欢，或者以为肖柒喜欢，买了这一套一套的东西。肖柒只在付钱时，瞟一眼价签，暗自咋舌。又觉得很甜蜜，简直像那些新婚夫妇一样添置着家里的小玩意儿。
反正也都是吾宁买的，他砸了也就砸了吧。
这下也不用换鞋了，肖柒踩过这一屋子狼藉，走到沙发坐下了。
吾宁看到屋子里此时的样子，有点难为情。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失控过，但是在找遍了每一个肖柒认识的人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吾宁又确定他就在西城。电话永远打不通，发的信息也不回，吾宁就像一头发怒的困兽，只想发泄。他不能接受肖柒就这么从他生活中消失了，而当他知道肖柒是可以就这么消失时，他暴躁愤怒，他更害怕。
他还记得自己摔了一屋子的东西，然后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的感受，仿佛心被削皮刀一下一下地刮。
肖柒靠在沙发上，故作语气轻松:“你说吧，咱们还能做点啥？你还想最后再做一次吗？沙发还是卧室？”说着肖柒把长裤脱了下来。
下一次要很久之后了。而且，还有下一次吗？
吾宁愤怒地几步走上来，抓着肖柒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拎了起来，吼道：“你为什么躲着我？”
肖柒垂着双手，无所谓地让吾宁就这么拎着，平静地说：“你看，我不躲着你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了，我不想最后扯得这么难看。宁宁，就这样吧，其实挺好的，我跟你这一段，我知足了，挺好的，真的。”
吾宁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竖着眉，红红的眼睛有带着难以掩盖的可怜和无助，仿佛一只发怒的红眼兔子，毫无气势地吼：“我不要你这样。”
肖柒不知道吾宁不想要他怎么样，他压抑着自己的满溢的伤感，尽量温柔地说：“宝贝儿，那你要我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出去？”吾宁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已经管不上合不合理，过不过分，他只要肖柒跟他出去，为了他牺牲。
肖柒把吾宁抓在他胸前的手拨开，重新坐回了沙发：“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小楼房上讨论过的吗？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都很习惯自己这种生活，我做不到为了你改变，就像你也做不到为我改变，不是吗？”
吾宁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抱着双腿，把头埋在膝盖里，痛苦地说：“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你什么都不愿意尝试，不愿意努力，你就只是逃避，你这样让我真的很难过。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吾宁嗡嗡地发出他近乎绝望的质问。
肖柒看到吾宁这么难过，他感觉心里又酸又痛，眼泪像水闸开了一样，不自觉地就想涌出来。肖柒抹了一把眼睛，轻拍着吾宁的肩：“宁宁，有的事，努力也是没有用的。只会让原本的失望变得更加失望。你别这样了，好不好。我不想看你这样，我们都假装潇洒一点行不行。”
吾宁抬起头来，哭红了的眼睛和鼻子，愤怒又悲哀的样子，对着肖柒大吼：“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么多天，你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过，你就对我那么无所谓吗？是，是我先喜欢你，是我非要喜欢你，上赶着对你好，为你付出，给你当狗，但是这么久了，就是真的养条狗也有点感情吧，你就对我那么无所谓。不愿意陪我，躲着我，现在还劝我好好跟你分手。肖柒，你他妈真不是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神经病。”
面对吾宁口不择言的怒骂和质问，肖柒紧紧攥着拳头，愤怒得牙都快要碎了，然后举起拳头，一拳垂在了沙发前的小木桌上，木桌的一条腿飞了出去，小木桌塌了，肖柒的指关节开始出血红肿。
这个举动把吾宁惊了一下，然后抬头看肖柒愤怒到扭曲的脸。肖柒站了起来，吾宁以为他又要甩手离开，把自己和这一片狼藉的屋子，和这装满整个房间的悲伤都留下来，然后独自潇洒走掉。
在吾宁绝望的目光中，肖柒退后一步，“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光光的膝盖，狠狠砸在还散布着玻璃和陶瓷碎渣的木地板上，那一下连吾宁都感觉到了疼，而肖柒却像没什么感觉似的，一脸的平静，连愤怒都消失了。
吾宁大惊，声音颤抖：“你……你干什么，你快起来。”
肖柒闭了闭眼睛，然后抬眼看着吾宁，脸上带着一种陌生的庄重和真诚，开口道：“吾宁，我求你别出国，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吾宁赶紧去拉肖柒，他不知道肖柒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是肖柒却把他的手按回去：“反正跪都跪了，你让我把话说完吧。我是懦弱，我只知道回避，我不敢跟你爸妈抢你，不敢跟你的锦绣前程抢你，因为我赔不起。你以为我不想要吗？老子想要疯了。我他娘的真恨不得把你关在我家里，不让你出国，不让你离开我，但是我不能那么做。”肖柒平静地说着，可是眼泪却顺着眼角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滴，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肖柒用手掌狠抹了几下眼睛，却抹不干净，眼睛像开了闸，只要睁着眼泪就不停地往外涌。肖柒干脆低着头，任凭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板上。因为擦不干的眼泪，他开始哽咽：“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努力，我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我能做的就是不要尊严、低声下气的恳求你、祈求你，求你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我。你就当可怜我吧，可以吗？”
吾宁看到肖柒这样，他心里绞着痛，感觉整颗心脏都在抽搐。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自己其实是知道肖柒对自己的感情的，但是不安委屈和愤怒逼着自己故意说出这么些伤人的话，也把肖柒逼到了这个份上。吾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恶毒的人。
吾宁把肖柒抱起来，把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吾宁自己也默默哭泣。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为了肖柒，真的没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吾宁平静了一会儿，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说了句：“好的，我答应你，我不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肖柒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膛里传来：“真的？”
“嗯，我不会骗你，我从来也没骗过你。”
是的，吾宁从来没有骗过肖柒。肖柒把脸从吾宁怀里抬起来，同样哭红的眼睛和鼻子。
肖柒突然咧嘴一笑，也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要早知道这招管用，我早跟你跪下了，你怎么不说你吃这套。”
吾宁帮肖柒擦了擦眼睛，严肃认真地说：“以后别这样。”
肖柒吸了一下鼻子：“跟自己媳妇下个跪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手没事吧？还有腿。”说着吾宁拉着肖柒的手看，手背挫伤了一条小口子，但是整个都肿起来了，膝盖上也被玻璃碎片扎了几个洞，吾宁深深的皱着眉，又说，“别动不动就这么伤害自己。”吾宁说着又很内疚，这明明都是自己给气的。
肖柒却说：“谁让你这么气人，我又舍不得揍你。”
吾宁垂着头，低低说：“你下次揍我吧，别把自己弄伤了。”
“我没关系，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吾宁拿来消毒水和药膏给肖柒擦手，上药。一边轻轻抹着，一边轻轻吹气。
肖柒突然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他小时候常常被西城的小孩们嘲笑，说他是孤儿，说他没爹妈，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肖柒生气跟其他小孩打架，他一个人也打不过，就回来跟爷爷奶奶哭。哭得厉害了，奶奶就打他一顿。打完了，奶奶又安慰他，说他有爸爸妈妈，房子就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这栋房子有魔法，只要他在这个房子里，他的爸妈就会一直保护他。
肖柒说：“宁宁，你知道吧，我当时真的就相信了，还去跟同学炫耀，结果还是被嘲笑，但是我一点也不生气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懂，而我有一栋神奇的房子，还有爸妈的暗中保护。”
吾宁嗯嗯答应着，心里很酸也很软。他从来没有这种经历，无法想象幼年的肖柒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听起来却那么让人心疼，为什么他们不是在那时就遇到。如果那时遇到，吾宁就可以保护他了，或许肖柒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安全感和想要得到的疼爱全部寄托在一间老破房子上。
吾宁给肖柒包扎好了手，又去处理肖柒的膝盖。吾宁跪在地上，给肖柒包扎好膝盖，又情不自禁地亲了亲肖柒的腿……
刚刚大吵一架，现在和好了，问题解决了，有些压抑不住。吾宁把肖柒受伤的膝盖分立两侧，以免碰到，然后抓着手腕把红肿手按在头顶。肖柒像一只掉进水里又被捞起来擦干的猫，过度的扑腾都给了惊吓，现在只剩下一身的乖顺，往那个温暖的怀里躲。两人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嘴唇也异常鲜艳，看起来都格外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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