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2 还好吗？
肖柒一周没睡好，吾宁也一整晚没睡，两人完事就在沙发上紧紧抱着，沉沉地睡过去了。从上午一直睡到了傍晚，吾宁醒来时，整个手臂都麻木了。吾宁轻轻动了下，肖柒也睁开了眼睛。
“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吾宁嗓子有些哑，睡前情绪过于激动，睡了一觉也不太舒服，头有些痛。
肖柒只是迷迷糊糊说了句：“天黑了。”
“嗯，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话一说完，两人肚子一齐“咕噜”了两声，都一整天没吃饭，早该饿了。听着肚子叫，两人又一起低低笑了两声。吾宁起来开灯，肖柒让他小心脚下。开了灯，两人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吾宁准备打扫一下。
肖柒说：“先别弄了，洗个澡出去吃点东西吧。”
吾宁又把扫把放了回去。
两人去了楼下附近的一个港式茶餐厅，吃饭的时候，吾宁只是默默把肖柒喜欢的食物推到他前面，肖柒也只是默默地拿过来吃着，氛围也并不轻松愉快。
吾宁答应肖柒不走了，肖柒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是吾宁的还没有。吾宁还得回家把这个决定告诉他爸妈。吾宁无法预料吾平治跟吾太太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肖柒也知道吾宁将独自面对一场狂风暴雨，自己没有办法帮他承受，很愧疚，很心疼，也无可奈何。但其实心里更多的是轻松，他的宁小狗不会抛弃他离开了，接下来无论什么，只要吾宁需要，他都可以一起面对，哪怕是吾宁的父母。
两人默默地吃完饭，吾宁说：“我得回家一趟。”
肖柒点点头，马上又问道：“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别担心。”
肖柒低头，伸手勾着吾宁的手指，晃了两下：“那我送你回去？”
吾宁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肖柒这段时间也挺累的，说：“不用了，你先回家吧，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找你。”
“不，不要等明天。”
“那你回公寓等我，叫个家政打扫一下，我晚点就过来。”
肖柒捧着吾宁的脸，把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答应道：“好的，我等你，再晚我都等你。”
吾宁点了点头，然后往站牌的方向走去。肖柒看他即将转弯的背影，又喊了一声：“宁宁！”吾宁脚步一顿，回头，肖柒想说“你答应我不出国了，你就一定要回来，你要给我一千个一万个承诺，保证你不反悔……”，但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只是又说了一句：“我等你！”
肖柒转身回到了公寓，心里还是不安。可是他相信吾宁，跟吾宁在一起这么久，吾宁说过的话，全部都做到了，从来没有欺骗过肖柒半个标点符号，他无论如何都应该相信吾宁的。
如果不相信他，还能怎么办呢？
肖柒没有找家政，而是拿了扫把自己开始打扫。肖柒除了做饭还行，其他家务都不怎么会，加上现在左手还挺疼，基本上也就是一只手拿着扫把一下一下地戳。但是他希望自己也做点什么，别的不能为吾宁做，那把房间打扫干净给他们吧。
为自己心爱的人打扫、洗衣、做饭……这些很平常的事情其实最能表达一种温暖而熨帖的爱意。这种时候，肖柒才觉得自己时常出于自我保护，正确表达得太少，总是要吾宁深深地探究，自己才露出一个角给他。其实很多时候就应该像今天这样说出来的，应该像吾宁这样，准确地表达自己，说不定就得到的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不是伤害。
吾宁坐在车上就心情沉重，到了家门，踟蹰半天，才进了屋。今天吾平治也在家，因为打算明天一大早亲自送他去机场。这时家人应该也才刚刚吃过晚饭，吾平治正襟危坐在沙发的一角看报纸，吾太太靠在沙发另一角泡功夫茶，阿姨在厨房洗碗。客厅的一角堆满了吾宁的行李箱，都是吾太太亲手给他收拾的，带了很多吾宁觉得自己用不上的东西。
听见开门的声音，吾平治抬了下头，吾太太问：“找到肖柒了吗？”
“找到了。”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再快签证也得一周，你自己先出去吧，后面的我给你处理。”吾太太声音里有点不耐烦，她还不知道肖柒不愿意出去，只是觉得两个小孩因为这事儿闹了点什么矛盾。
吾宁攥着拳头，有些僵硬地走到他爸妈前面，咬了咬牙，该说的还得说，肖柒还在等着他。吾宁一闭眼，心一横，说道：“爸、妈，我可不可以不出国，就在H市念大学？”
吾平治把报纸“哗啦”一声按在旁边。吾太太“嘶”地抽了口气，被开水烫到了手指，皱着眉，目光在她丈夫和儿子脸上交错。
吾平治顿了几秒，颇威严地开口道：“告诉我原因。”
吾宁垂着头，声音如蚊蚋般的低声嗡嗡：“肖柒不愿意跟我出国，我想陪他留下来。”
吾平治不可思议的目光在吾宁脸上流连了两秒，然后站起来，“啪”给了吾宁一个响亮而沉重的耳光，低喝道：“你就这点出息？！！”
吾宁顿时脸红到了脖子，不是被吾平治给扇的，是丢脸。吾宁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快二十岁的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父亲的这一耳光，几乎扇掉了他所有的尊严。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整个人生，是多么的愚蠢和卑微。
但是他答应肖柒了，肖柒还在等他。
吾平治看了吾宁一眼。吾宁看到他父亲眼里的愤怒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吾宁从没见过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啊，这种情绪叫：失望。从没有让人失望过的吾宁，这一次让家人失望了，还失望得很是彻底，吾宁心里一阵难言的心酸和刺痛。
吾平治淡淡地说了句：“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你滚吧！”
吾宁听到他爸让他滚，险些没能站稳，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爸~”
“你别叫我爸，我没你这种儿子。”
吾太太听到吾平治说没有吾宁这种儿子，忙不迭地说：“吾平治，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你没这种儿子。”又转而对吾宁说：“别一时冲动就说胡话，你怎么能不出国，别成天胡思乱想的。”
吾平治看着吾太太，怒目圆瞪：“你看看咱两这么多年，耗尽心血和精力，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吾平治说着转头看着吾宁，指着他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肖柒是个什么货色，你跟他混在一块儿就算了。我听你妈说，还真以为他有想学好的打算，给你们一个机会。你要为了这么一个人，让我跟你妈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放弃你自己的人生？你给我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
吾平治几句话说完，怒气冲冲地走回书房，甩上了门。
吾宁站在客厅里，顶上的水晶灯发出刺目的光，吾宁觉得一阵眩晕。不自觉用手捂着额头。
吾太太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给他递了一杯热茶，让吾宁缓了缓。
吾宁缓过来一点，吾太太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小宁，爸爸妈妈从小到大没说过你一句不对，是吧？你想做什么，想学什么，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听你的意见，都尊重你的决定，对不对？”
吾宁低低嗯了一声。
吾太太接着说：“但是这件事，你真的做错了，于情于理，你都错了，知道吗？你出去，是为了你自己的人生和前途，也是为了我们吾家，从你太爷爷一直传下来的企业未来。一个人是独立的、自由的，你可以做自己的选择。但同时，一个人对自己的家人也负有责任。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你自己也早知道你有这个责任，不是吗？”
吾宁点了点头，越发觉得自己母亲温柔的话语，沉重地敲击着自己的鼓膜，觉得自己既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伴侣，他以为他什么都做得到，结果却发现什么都做不到。
吾太太又说：“除了这些，你自己就甘心吗？你游历过那么多国家，去过那么多地方。放着世界顶尖学府不进，你就甘心随便找一所学校念念，然后就在H市，在西城跟肖柒一起堕落下去吗？你想拉着他向上，我们支持的，但是你愿意被他拉着往下走，你让我跟你爸爸怎么想？我们二十年对你的付出和心血，把你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你认识没多久的小孩就这样把你一把拉下去了，这也太让我们失望和伤心了。”吾太太说着哽咽起来。
吾宁扯了张纸巾，放在自己母亲手里，说着：“对不起。”
吾太太摸了摸吾宁的头：“小宁，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需要你做选择，需要你放弃。你以前从没有放弃过什么，你想要的我们都让你得到了，现在想来还是我们有些溺爱你了，没忍心给你痛的教育。从现在学吧，好好想想，想好了，去给你爸爸道个歉。”吾太太说完，轻叹一声，回到房间里了。
吾宁的脑子像针扎一样疼，他直挺挺倒在了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约莫过了一个钟头，他敲开了父亲书房的门。
出来后，他几步跑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埋在枕头里，他想放声痛哭一场，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眼睛又干又涩。还有脑子像被一排排绵密的针扎过，突突地跳着痛。闭上眼睛就是肖柒跪在他眼前的样子，仰着脸，眼睛里盛满了眼泪，浓密的睫毛也湿透了。
吾宁想，一个人的眼睛里怎么能盛那么多眼泪呢？
吾宁的手机亮了，一条信息：怎么样？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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