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1 吾宁回来了

西城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跟十年前的西城相比，现在也就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穷。因为西城实在难拆，市ZF干脆从这块搬出去了，顺带就把城市重点发展区域往北移了二三十公里。经过几年的发展，新区已经起来了，以前的二环算是边缘化了，连带东城都冷清了不少。

        随着发展中心的转移，这下西城的拆迁彻底没戏了。没了经济利益，连混混都不在这片混了。除了已经被拆掉的地方荒草丛生，就是没有拆掉的楼房，很多都已经人去楼空。牛小天的二手房现在已经租不出去了，整个西城的人，就主要还集中在肖柒他家小区这一片，因为他家那块老年人多，加上没怎么被破坏，还能住人。

        大晚上的，一辆大众停在了西城边上，唐博穿着西裤和polo衫，夹了个男士手包，头发倒是梳得服服帖帖，蹬着软皮鞋朝西城胡同里走，轻车熟路地来到他们以前老吃涮羊肉的店面。不过羊汤馆早倒闭了，现在是家烧烤店，店门口一个立式灯箱，四个大字“午夜烧烤”。

        唐博前脚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喊开了：“七哥，你这生意也忒惨淡了点吧，还能凑合养活自己不？”

        等唐博走到了烧烤的窗口，肖柒毫不客气地把一个托盘塞到唐博手里，说道：“2号桌。”

        唐博无奈地接过托盘，一边送菜一边抱怨：“我难得来找你一次，一见面就把我当小二使，你是不是我亲兄弟？”

        肖柒头也不抬：“我什么时候成你亲兄弟的？你问过你妈同意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肖柒一句话把唐博噎一跟头的功力也是一点没退步。

        唐博骂骂咧咧送完餐，倚在出菜口，看肖柒烤烧烤。肖柒穿着T恤短裤，系了一条棕色围裙，把一头齐肩卷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带着一顶白色的厨师帽，两缕没有掖进帽子里的头发搭在眉毛两侧。肖柒在烧烤架前忙碌的样子，不仅有模有样，还十分英俊潇洒。活脱脱把酱油瓶子孜然罐子，耍出了调酒师的花样，看得唐博一愣一愣的。

        唐博说：“小七哥，你听我的去湖上做烧烤多好？我们早就想加一个烧烤项目了，也就是中午这一餐，菜品啥的都给你准备好的，你就只管烤，别的啥也不用管，比你这轻松多了，待遇也不错的，起码比起你这根本不赚钱的店好吧。”

        唐博最终也就只混了个本科毕业，庄晓梦研究生毕业，也没出得了国。然后唐博就到准老丈人家的湖上大酒店去当酒店经理了。虽然在庄家，这么个职位屁也不算，但是在西城却是一个谈资，因为西城难得有人能出人头地。唐博爸妈也早从西城搬出去了。

        肖柒淡淡地说：“没兴趣。”说完把烤架上最后的菜装进盘子里，熄灭了火，自己从后厨转了出来，把餐盘放到了3号桌上。

        肖柒摘掉身上的围裙，弹了一根烟点上。又弹了一根给唐博，唐博摆了摆手，肖柒收回来，一边瘪着嘴点烟，一边说:“我忘了你不抽烟了。”

        唐博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低了下头，马上抬起头，刚好看到肖柒穿着人字拖的脚，说:“你又纹了个……这什么玩意儿？”

        唐博说的是肖柒右脚上的纹身，本来肖柒计划的是从脚趾开始到脚背纹满错落有致的几何形建筑，现在只把两只脚脚背的线条打好了，右脚脚趾上的部分纹得差不多了，繁复的线条，但却整洁美观，该细致细致，该留白留白，错落地覆盖了肖柒修长的脚趾，很酷。

        “怎么样，牛逼不？”肖柒有点得意。

        唐博点点头，诚恳地说:“小七哥，真看不出来，你搞这玩意儿还挺有感觉的。”

        肖柒勾着嘴角笑了笑:“什么时候来找我，七哥给你也纹一个。”

        “我就算了。”唐博有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长叹一口气，“哎，小七哥，我是真羡慕你这种生活，自由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肖柒拍了拍唐博的肩，安慰道：“但是你有人陪着啊，有人暖被窝，一点也不寂寞孤单冷啊。”

        “这倒是。你一个人这些年，也有点孤独吧。”唐博刚想劝他，也找个合适的安定下来，马上都三十的人了，自由是好，但是也该为自己的下半生打算打算了，人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这些年，他觉得肖柒一个人越过越独，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孤独个屁，老子忙得前脚打后脚，没空孤独。”

        肖柒这些年，开过麻将馆。奶奶过世后，开过KTV，现在主营是卖烧烤，说起来，卖烧烤还是唐博曾经的梦想。肖柒每天晚上卖通宵，下半夜没什么人就准备准第二天用的材料。不赚什么钱，在肖柒看来，就是个打发时间，要不然他也不知道他晚上应该干什么，抽着烟等天亮的感觉实在太糟。

        去年他突然路过一家纹身店，想去纹个身。别人都是纹在疤上遮丑，他也打算把曾经断腿留下的疤纹一下。但是师傅纹了一半，肖柒受不了了，实在太丑。他付了钱赶紧出来，后来网上找了个东城的纹身师，说了他的想法----一半是繁复的玫瑰遮住已经纹坏的地方，另一半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时钟，花跟钟合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图案，纹完的效果相当艺术。纹身师说他挺有想法，有时遇到要求高的客户还会找肖柒商量下灵感。再后来，肖柒也对这个产生了点兴趣，没事就去玩，一边跟着老板学。

        肖柒早上回家洗漱睡觉，一直到下午三四点起床吃点东西，然后去东城的纹身店呆到八九点，再回西城来开烧烤店。每天这么过着，也算是忙碌充实。有时候懒得动，就哪儿也不去，在家呆上几天，连门都可以不出。

        唐博更低沉了些。肖柒这些年越来越自我，越来越自在。但是他这些年，谁都能管他。平时庄晓梦管管就算了吧，关键是庄晓梦她爸跟她哥也对唐博指手画脚的。好在庄晓梦总是站在他这一头，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肖柒看到唐博有车有房，但却一副广大中青年男人独有的满腹愁苦的样，说道：“怎么啦，后悔啦？不喜欢你家小梦梦啦？”

        说到庄晓梦，唐博眼里难得闪过一点惊喜，笑着说：“嘿嘿，说着我还把正事儿给忘了。我跟庄儿要结婚了，”说着从他皮包里摸出一张精美的喜帖，“我上次给你说过的，今天亲自给你送喜帖，只有你才有这种待遇知道吧。”

        肖柒把烟叼到嘴里，拆开喜帖，还是三维的，两个纸剪的小人特别精致。肖柒看了看，日期就在一个月后，就合上塞到了屁兜里，说：“你不上次还说，她爸妈就是不松口吗？你俩都谈了十几年的恋爱了，她爸妈属王八的吗，咬上就不松口。”

        庄晓梦爸妈一直不太喜欢唐博，但是庄晓梦执拗得很，父母硬拆，她比父母还硬。父母来软的，她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相，闻者落泪，见者心酸。她爸妈拆不开，但也不同意结婚，就一直僵着，就指望庄晓梦想明白。看来这下是庄晓梦没想明白，她爸妈终于想明白了。

        唐博突然有点脸红，就他们聊天这会儿，店里的人都结账走完了，但唐博还是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对肖柒说：“庄儿怀上了，”接着又无奈地说，“实在没招了，这庄儿想的主意。”

        肖柒“噗嗤”笑了出来，想起多年前，他给庄晓梦的建议，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用上了。

        唐博脸更红了一些，说：“你别嘲笑我了。对了，小七哥，你来给我当伴郎行吧。”

        肖柒犹豫了一下：“还是别了吧。”

        唐博听到肖柒的拒绝，立马耷拉着眉：“我就你一个铁哥们，你都不来给我当伴郎？”

        “我不是怕我太帅，抢你风头吗？”肖柒看了唐博一眼，正了下色，“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人小梦梦的事，到时她家那边的人都来，你还是找个合适做伴郎的人做伴郎，你真不怕我一不小心把你婚礼给砸了吗？”

        唐博垂了垂眼，肖柒都说到了这份上，而且也不无道理，又说：“那你一定得来啊！”

        肖柒用拳头捶了下唐博的前肩，眯眼一笑：“一定。”

        唐博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肖柒说道：“吾宁回来了，你知道吗？”

        肖柒脸上的笑容一僵，马上垂了垂眼，生怕泄露出点什么不合适的情绪。撑在桌子上的手指，下意识地一下一下扣着桌沿。

        唐博什么都没察觉到，接着说：“上个月吧，在湖上看见他了。大夏天的穿得西装革履，捂得严严实实的。我看见他主动上去打招呼，他都只冷淡地点了点头。靠，这个人跟以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多温和随意的一个人，跟我们都能玩到一起吧，现在看到不认识我似的，庄儿都跟他没什么话说了。不过听庄晓声说，他年初刚拿到博士学位回来，这才半年就促成了好几个大项目，可牛逼死他了……”

        听唐博这话里的不友好，估计是庄晓声在说吾宁的时候，顺便把唐博给挤兑揶揄了顿好的。

        肖柒没等他话说完，打断唐博的话，转而问道：“对了，这宵夜的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烤。”

        【作者有话说：霸总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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