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这是我的
路旁梅花林深处,梅花未开,却是含苞待放。
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自东向西行驶,乌黑彪马的蹄子一步步踏在地上,发出一阵极有规律的滴答声。
马车里面坐着的自然便是江枫与玉琉璃。
再有几个时辰, 他们便能赶到应天府。
玉琉璃坐在江枫对面,想起昨晚上白公子吩咐的事情,一时间失了神,她并不知道那晚二人见面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清楚,自己在回到北平府之后就得杀了对面那人。
对江枫,玉琉璃虽说没多大喜欢,但能力突出的人不管在哪都会被别人多看几眼,江枫正是这样。
她精神恍惚,犹豫不决。
江枫见状,打趣道:“怎么,想你家陈公子了?”
玉琉璃缓过神,眉头一皱:“怎么,我还不能有个心上人?”
江枫听着女子口中句句金言,不由得一笑:“你这样的人还会有心上人?”
俏脸女子对江枫白了一眼,扯了扯嘴角。
“你也就敢逞个口舌之快。”
“口舌之快又怎么了,等我回到北平府,突然一天被人从河里捞起来,到时候可没人再敢在你面前逞这口舌之快。”
玉琉璃脸上神情一僵,看向江枫的美目中,第一次有些复杂。
莫非,江枫知道自己接到杀他的命令?
江枫又漫不经心道:“到那时我只希望,杀我的那人不要让我死的太难看。”
“最起码,不要沉尸河底,太冷。”
“我之前就经历过那种酷寒,差点没挺过来。”江枫对玉琉璃扬了扬嘴角。“所以那种滋味我不想享受第二次。”
只是那笑容中,玉琉璃看到许些深意。
“你......”玉琉璃脸色复杂,话到了嘴边但却说不出来。
自打江枫昨夜从远处悄悄看到玉琉璃和那个书生打扮的身影后,他什么都明白了。
玉琉璃跟白公子肯定是一路人。
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巧然的地方,然后又偶然遇到白公子?那晚的谈话,江枫明显感觉出温和书生脸上透出的浓浓杀意,虽只有一瞬间,但江枫感觉却是十分清晰。
他昨晚上就明白了,那是试探。
当所有的巧合连在一起后,就成为一盘棋。
这盘棋,很大。江枫敢断定,自己,玉琉璃,甚至全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是落子之人的棋子。
那落子的人,便是白公子。
而能以全天下为棋盘的人,朱棣目前尚不可能,江枫就只能想到宫里面坐在那张椅子之上的人。
可那人实权在握,没必要花费这么大心思来下棋。
所以江枫又想到一个人,那人在正史上所以温和儒雅,仁心爱民著称。姓朱.....叫朱允炆。
是未来的建文皇帝要杀自己。
江枫看向玉琉璃的眼神之中,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
看破,却不点破。
玉琉璃低声试探道:“其实,你也可以在回到北平府之前悄悄跑掉,而且我敢保证,要杀你的人一定看不到。”
“不用。”江枫双手环胸,自信道:“我要是跑了,那要杀我的人该怎么办?”
“那人背后站着的,可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最后一个字落下,俏丽女子明眸深处忽然掀起阵涟漪。
江枫又补充道:“况且,我家里还有个不能自理的内人。”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为人夫者不得不做的。”
随着江枫话音的落下,对面女子抬了抬头,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看向马车外面一朵开得妖艳的茶花,表情复杂。
好一会,玉琉璃才收回目光,淡淡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北平府从容赴死?”
“或者,你也可以试着通过要杀你的那个人,联系她背后的人,在那人面前发个毒誓,誓死效忠,说不定会被网开一面。”
“算了。”江枫想到没想,直接否定玉琉璃所说的话,坦然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其他特点,除了怕死,好像就剩下不服软。”
“让我誓死效忠,绝不可能。”
玉琉璃突然急促道:“那怎么办,难不成你真的一心寻死?”
江枫却是缓缓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我来了。”
玉琉璃瞥了他一眼,自认为,她只是惜才而已,
江枫又说道:“放心,我既不会誓死效忠,但也不可能一心寻死。”
“我跟你打个赌,那个人在他皇爷爷死后,只能当四年的皇帝。”
江枫细细算来,离朱棣起兵造反的时候也不远了,说不定,他府上一直住着个姓姚的秃驴和尚。
玉琉璃听言,脸色却是一变,满脸震惊。
她忽然想到,白公子为何只因为一场谈话就对一个人动了杀意。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竟然说的这么轻松,难怪人家要杀你。”
江枫答道:“这不是大逆不道,我跟你说不清楚。”
“跟那位白公子也说不清楚。”
玉琉璃心中一愣,“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人家只能当四年皇帝,那这四年的时间够你死几万次了。”
江枫狡黠一笑:“我自然有办法,大不了,谋逆也就谋逆了。”
“他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
玉琉璃毫不客气道:“就你?还谋逆?知道怎么杀人吗?”
江枫答道:“谋逆就一定要亲自杀人吗?”
玉琉璃没有理会眼前的男人,但脸上的表情却一目了然。
江枫声色一正:“其实,在我的计划里面,存在着致命一环。”
“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
“哦?”玉琉璃勾了勾嘴角。
“我就怕,那个派来杀我的人,真的想千方百计的想置我于死地。”
“说实话,我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打心底里还是怕她。”
玉琉璃脸色不变,轻描淡写道:“没想到你还有怕的人。”
江枫扯了扯嘴角:“此一时,彼一时,一物降一物,我就不信没有那人怕的东西。”
玉琉璃看着江枫的脸色与神情,嘴中冷哼一声:“放心,那人也不是非杀你不可。”
“最起码目前不是。”
江枫脸上像是松了口气,但却连忙转移了话题。
“外面茶花开的正红,怎么,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你陪我去看看?”
江枫嗯了一声,淡淡道:“就算是答谢你目前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想法。”
玉琉璃突然笑了出来,明眸皓齿,眼神给人的感觉好似天边的斑驳云彩。
二人让车夫停下车,相伴向梅林深处走去。
纯天然的梅花林像是荒废了许久,没人打理,以至于杂草丛生,在层层叠加之上,形成一片碧绿草海。
一阵风吹过,数不尽的野草随风摆动,远远看去,宛如层层海浪,生机盎然。
玉琉璃踏在草丛之中,绿色的草刚刚没过她的脚尖。
江枫在她身旁侧身望去,含苞待放的梅花很粉嫩,就像是身旁女子的脸颊一样。
玉琉璃悄声道:“难得有人愿意陪我来看风景。”
江枫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就以你的名气,在北平府要是说像找个人陪你看风景,怕是乐意的人能排满我家门前的那条大街。”
玉琉璃看了江枫一眼,瞳孔深处有些笑意。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玉琉璃:“反正不一样。”
江枫正打算开口,可突然玉琉璃脸色一变。她猛然抬起右脚,一脚把江枫踹到草丛里,只看到绝色女子身形在那一瞬间敏捷的一转。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贴着玉琉璃的胳膊擦过,钉在其身后的一颗梅花树上。
江枫见状,倒是不慌不忙,甚至嘴角还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笑,一路上跟着自己马车的那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谁,出来!”玉琉璃对远处梅林深处冷喝道。
江枫看去,有一人缓缓自梅树后缓缓走出,手中拿着一把长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人,正是昨日陈暤身旁的奴隶。
“是你...”玉琉璃看着他,脸色一凝。
奴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沙哑道:“没想到你还会点功夫。”
江枫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略显狼狈。他对奴隶问道:“是陈暤让你来的?”
奴隶点了点头。
玉琉璃一愣,怎么,这人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主子出卖了?最起码也得试着挣扎一下吧!
江枫又问道:“他让你来杀我?”
“嗯。”
虽然江枫早就猜到其中缘由,但还是忍不住对奴隶问道:“为什么。”
奴隶伸手指向玉琉璃,颤抖道:“因为她。”
玉琉璃眉头一皱,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让她极度恶心的样子。她甚至在想着,要不要自己亲自去陈府找那只癞蛤蟆说一下?
“因为她,所以你想杀我?”
江枫勾了勾嘴角。
奴隶回答道:“不是我想杀你,长生天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降灾给我,是我的主人,是他要杀你。”
江枫冷冷道:“可是亲自动手的人还是你。”
“你的长生天好像已经知道了。”
奴隶眼中透出一点无奈:“没办法,今天就算是长生天降灾给我,你也必须得死。”
“那你觉得自己打得过她?”江枫指着玉琉璃,后者却是不动神色。
微风袭来,吹起女子鬓角的几缕青丝。
奴隶诚恳道:“打不过。”但他眼中又流露出一股傲气,战意凌然。
“但草原的儿郎,就像是雄鹰,永远不会向天空低头!”
“为了主人,我今天必须杀了你!”
江枫笑道:“那你不怕自己的长生天了?”
奴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抬起了刀:“长生天怪罪我一人就好,用我换你的命,值!”
江枫后退几步,摇了摇头,对玉琉璃谈笑道:“交给你了。”
玉琉璃听闻,身子一怔。
这家伙,把自己当扈从了不成?
可还未等玉琉璃反驳,蒙古奴隶眼中战意盎然,已经叫嚣着冲到玉琉璃跟前。
奴隶挥刀横劈向前,玉琉璃上身就势往后一仰,大刀贴着她素白上衣一晃而过。奴隶一刀未果,腰间突然发力,收刀弯肘,朝着自己刀下女子的胸脯狠狠砸去。
这样的打法,刚猛无比,与玉琉璃飘飘然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奴隶右肘即将碰到玉琉璃的胸脯之时,后者忽然动如脱兔,身形一变,两只手看似轻轻搭在奴隶右肘上,然后玉琉璃突然身子凭空翻转落地,江枫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奴隶右半身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仔细看去,竟会看到这人左右肩膀高低不平。
虽然右半身已经麻木,但奴隶眼神之中的战意丝毫没有减退。他忍住剧痛,在地上打了个滚,速度之快,就连江枫也不曾察觉,那把大刀也重新回到他的左手上。
奴隶使出全身力气,对玉琉璃又是狠狠一劈。这招式,竟与草原之上的牧人驱赶狼群是所有的当头一棒有些相似。
玉琉璃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接着!”
江枫突然掏出一只放在衣袖里面的那把军用匕首,朝着玉琉璃扔了过去。
玉琉璃接过漆黑匕首,眼神一颤。
这兵器,好轻!比自己用过的所有匕首都轻!
玉琉璃没有多做思索,面色一寒。
她迅速出刀,朝着那只握着大刀的手腕轻轻划去,奴隶左手突然一软,竟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再一看,自己左手腕竟被划开一条深口,细窄入针,连手筋也一并被挑了去。
他待在原地,动弹不得,手上流出的殷红把绿色的草也都染红。
玉琉璃惊奇道:“你这是什么兵刃,竟如此趁手?”
江枫嘿嘿一笑:“你还是先解决面前这人吧。”
奴隶面色一紧,突然表现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样子。
玉琉璃山笑道:“人都已经废了,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是杀是剐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玉琉璃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泽,拿起来对着阳光细细欣赏,不再理会江枫。
江枫一步步向奴隶走去,奴隶面色绝望,但已经做好死了的准备。
江枫淡淡道:“你走吧。”
奴隶和玉琉璃心中同时一愣。
江枫双手环胸:“一个废人,对我构不成威胁。”
“你!”奴隶眼睛突然对江枫狠狠一瞪,满脸怒色。
江枫道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我放你,是看在你长生天的份上,去感谢它吧!”
一语入耳,奴隶脸色一变,像是一种解脱,但脸上确是有些复杂。
“你真的放我走?”他试探道。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奴隶试着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女子,还是在打量着手中奇怪兵器,再看江枫,已经把身子扭了过去。
奴隶面色一缓,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朝二人行礼,迅速退了下去。
梅花依旧是梅花,野草仍然是野草,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等人走远后,江枫对玉琉璃笑道:“多谢。”
玉琉璃收起匕首,径直揣入怀中,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人跟在后面?”
江枫点了点头。
“那你是故意出来引他现身的?”
江枫又点了点头。
玉琉璃脸色一变:“好嘛,连我都开始算计。”
江枫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玉琉璃:“不过还好,最起码我也得到了好处。”
“我救你一命,你送我一把兵刃,咱俩两清了。”
江枫一愣:“送你兵刃?什么时候?”
“赶快把刀还我!”
“这是我的!”
玉琉璃柳眉一翘:“不给,再要就把你扔河里面去!”
江枫嘴角抽搐一下,没敢接话。
他突然后悔把匕首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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