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偶然
问剑孤鸣处不需要她处理,初昭掂量着手里往圣留迹,扭头返回了碧玄草堂。
卧佛等人正在探讨补神柱之事,见初昭归来点点头,后者安静在一旁,瞥了眼卧佛,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罗喉戒玺牵连甚大,吾想继续关切万古皇陵的变化。”
直到雅僧佛公子出口,初昭才出声,“大师如果不介意,可否让吾同行。”
“嗯,无妨,一同照应便是。”佛公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应下。
凤凰鸣朝她望过来,只得到她含笑一枚,窥不破其中思量。
“施主特意与雅僧独处,恐怕意不仅是罗喉戒玺吧。”
路上无言的气氛实在怪异,雅僧佛公子回忆她当时若有所思目光,开口道。
初昭安步而行,闻此语不改笑意,“大师慧智,吾的确有言相询,只是一时不知如何说。”
“那请施主从可说处说吧。”佛公子态度良好。
从哪里说呢,初昭的确有猜测,关于众天,关于转世之谜。放在过去不会犹豫,此时却难得踌躇。
她发现自己最近在变得心软,变得越来越温情,但偏偏,她还不太讨厌。
至少眼下,她不讨厌。
“听闻大师曾为学海教统,后弃儒从佛,方有眼下雅僧佛公子。”
“施主所言无误。”佛公子平静道。
“为何?”
这个问题颇为失礼,两人的关系尚未熟稔到可以询问如此深入的问题,即便是曲怀觞等人,本着尊重他人隐私的礼仪,纵使再疑惑,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提出好奇。
“吾想去了解自己的天命。”
佛公子心中一动,忆起当日与太史侯所答,回道。
“天命……”
答案在唇齿间轮转后吐出,兀得就带了几分讽意,“大师相信天命?”
“为何不信?众生皆有天命,生而在世当为之事,贫僧知天命,顺天意而行。”
“强加于身之束缚,何值侧目?”
“施主焉知那不是心念所向之处?”佛公子反问,正色道:“天命虽定,然存心各异,所行迥异,有人知命顺行,有人不知命盲行,亦有人知命逆行。贫僧便是知命顺行,虽苦不违。”
“大师确定此念是本人所择?”
初昭脱口而出,才觉得话中之意有些熟悉。不久之前问剑孤鸣的询问又在脑中浮现,一方言之凿凿,一方踯躅难休,让问剑孤鸣一再追问的,究竟是何原因。
不自觉眉头皱起,正如问剑孤鸣所想,为人影响的想法一旦从她脑中升起,对她的冲击绝非小事。
但眼下不是多想之时,初昭扫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专注眼前之事,没听到回应反而见到佛公子关怀视线。
“施主可是何处不适?”见初昭问出那句后陷入失神,佛公子掩下骤闻那般问询的一瞬茫然,转而关怀道。
“没事。”这么一来她也无再多心思讨论天命不天命,索性直接挑明,反正这么看她是不适合委婉柔和跟人交流了。
“众天未顺利转世之事大师应该知晓。”
“是。”
初昭掏出往圣留迹,坦言道:“未来之宰曾现身抢夺此物。”
“你怀疑此物与众天有关?”
“不止,我怀疑你是众天转世肉身。”
一语说来轻描淡写,其中内容却足以惊心动魄。
而在场两人皆是心态过人之辈,闻此语也不过两两无言,对视默然。
“施主此言可否能肯定?”
“皆是猜测。”
没有证据但是敢猜的初昭表示她不知道真假不要问她。
只是未来之宰欲夺此物,楼无痕持有此物之时经历魔考曾见一位僧者,至于佛门之人,在此之前,她只遇过佛公子,而恰恰佛公子原出儒门,后转释道。
太多的偶然与巧合汇聚一处,除了必然再无其他解释。
初昭坚信此言,不仅信,还敢猜。
她将所知所闻牵连推测,如同串珠子一般,将一切串起来,而后答案就在手掌中。
解释言罢,连佛公子都无法驳斥,甚至不由深思。
初昭将时间留给他,静待他的回复。
“多谢施主告知,此事贫僧会向卧佛等人询问证实,眼下吾向先处理了罗喉戒玺之事。”
“好。”
没有催促,初昭只是收起往圣留迹。遇到这种事情,谁都需要些考虑,而一旦证实,对于他来说,哈,或许也算不得艰难。
万古皇陵之外,人潮汹涌,贪欲驱使下为戒玺而来,待得天雷贯流,皇陵开启,便欲蜂拥而至,却为一人所阻。
“罗喉戒玺非是善物,现世必有灾劫,还请各位勿引此祸物。”
雅僧佛公子抚琴现身,一人挡关,力阻众人,高处初昭握箫静立不言,神色郁郁,喃喃细语,“无筝之音,吾听不到。”
无筝玄妙之处,楼无痕话中提及过,闻筝而不察其音,正如人坠七情六欲三毒当中而不查其害。
听不到是正常的,柳生剑影那种能听到的反而是少数心思澄明之人,不过初昭一向自信不输于人,此刻难免升起些不豫。
到底是自己修为不至,念头不清,这想法最后也只是被她丢在一旁,脑中却诚实记住了他指下位置动作。
就,耳朵听不到但是脑中可以自己翻译嘛。
佛公子哪里知道初昭旁观的心情起伏,手下弦音铮铮,眼前杀声烈烈。筝上纷扰,清净已去,天命在她话中拨开一角,从此以后,就此舍去。
无筝断碎,昭示决然之心,佛公子独对众人,誓阻众生。
下方争斗不休,站高处吹冷风许久的初昭观察着情况,叹口气,提刀跳了下去,一刀劈开战局。
佛公子不忍杀生,初昭没啥避讳,她对别人冲上来找死没什么怜悯之心,切瓜砍菜还嫌对方聒噪。
在她身影出现之时便落入了有心人眼中,而大红袍见她出现,舍弃了纠缠佛公子,竟然朝着她而来。
罗喉戒玺是试探,往圣留迹可是分辨众天的关键之物,当日被人夺走追丢掉,今日再见如何能轻易放下。
然后初昭用实际证明上次你抢不到这次你同样抢不到。
不仅抢不到还差点被捉住,幸亏一生悬命见势不好,捞起大红袍就跑,才让他没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邪灵泪满襟。
初昭遗憾收手,从大红袍抢往圣留迹又跟未来之宰对上看他似乎对其相当关注,逮住问一下似乎也是个好思路。
不过没捉住就没捉住,毕竟还有个卧佛在,希望这次他没什么难言之隐不好明说。
初昭这边是没什么大事,另一边佛公子阻拦不及,索性一掌拍下去直接把皇陵毁了。戒玺埋藏地底,一时半会谁也找不到,说不准都一起被拍碎。
回过头来再见一片狼藉山石崩落的陵墓,佛公子飘然而去,初昭甩去袖上尘埃,同样化光离去,留下一群人望着崩坍的场景沉默。
由此可见,哪怕是半路出家的和尚,暴力基因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管他表面再怎么看着温文尔雅。
佛门物理拆迁队,你值得拥有。
打完收工准备回草堂的初昭莫名奇妙被人拦住。
还是俩一看就不认识,长得还奇奇怪怪的家伙。
就算有一只是幼崽也不行。
“莫怜天寿不化骨,殓尸何曾入黄泉。”
冥纸飞扬、阴风飘肆,幻化双双诡异身影,如地狱使者,黄泉引路。
“为何你要阻止罗喉戒玺现世,初昭。”殓尸不化骨沉沉道,声音和外表一样幽森可怖。
“提出这个问题的你们,才莫名奇妙吧。”
初昭没被他们吓到,实际上也不可能被吓到,只是凝视两人的视线,带着本不该有的重量。
因为那一刻她想到了仇戴天,对方看她的目光,不是对待耳闻名姓的陌生人,而是一种,熟悉的,认识的,亲身接触过后的熟稔。
而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如此特殊两人的位置。
他们认识她,不是初昭,而是“初昭”。
这个判断来得笃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已经恢复成箫管的武器重新落手,刀锋在空中划出雪白的弧度,落在收魂咒无怨呆滞眼瞳上。
“初昭!”
小孩的声音又尖又利,此刻急声而呼,让一向听觉敏锐的初昭亦忍不住拧眉,可这阻止不了她的动作,阻止不了殓尸不化骨破碎的身躯。
但是殓尸不化骨没有死。
不入轮回、徘徊在生死之间的黄泉引者,死亡是高不可攀的归宿,死不得,活不了,永生永世的痛苦不灭,只剩下仇恨的怒火焚烧殆尽。
死气与尸毒迸散,被初昭挥掌拍散,她冷目立身原地,对于眼前的异状,沉着脸不置一词,心情大概,也算不得很好。
“吾早已死去,”殓尸不化骨冷着声音道,“你在白费力气。”
“你不记得我们。”
手持木龛的红衣鬼娃望着面色冷然的初昭,沉默后吐出一语。
“吾说你们认错了人信吗?”初昭没好气道。
殓尸不化骨与收魂咒无怨回以双份幽深无光的注视。
不信。
这张脸见过,武器见过,身法招式见过,甚至这份气质姿态虽然有差别,但总有些东西变不了。
曾经狼狈为奸勾搭成双并结成对抗死神统一阵营的黄泉引者二人组表示如果连这都能认错他们干脆直接去投靠死神还找什么光明之路。
“我们曾经交易……”
“但现在吾不感兴趣。”初昭打断他的话语,“阳关道黄泉路,各走各的两不相扰。否则吾杀不了你,但封印个几十上百年不是问题。”
这就直接上升人身威胁了,殓尸不化骨还想说什么,收魂咒无怨来到他身边,撤开通路,朝初昭望了一眼。
“初昭,我们还会再见。注定的命运你躲不开。”
“拭目以待。”
初昭一步迈出,扔下一句后离开。殓尸不化骨还想说什么,随收魂咒无怨一句话哑口无言。
“你能改变她的想法?”
哦豁,这不能。
众所周知初昭脾气向来是大得很,黄泉引者还指望着她去砍死神呢,加上暗影魑首被封印着,能跟她一论长短高下的,至少、他们两个人不行。
想通这一点的殓尸不化骨冷静下来,“那就静待时机。罗喉戒玺,吾不信她当真不在乎,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吾复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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