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省城埃布尔
小格拉蒂丝被派翠西亚夫人牵走了，帕特里克用完晚餐后便朝自己的房中走去，只是隐隐约约他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回头发现是泰伦斯。
“艾赛尔不是个好地方。”，泰伦斯伫立在走廊的尽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我知道。”
帕特里克仍然是温和地微笑着，泰伦斯很明显对他的回答感到惊讶，他怔了一下后摇了摇头道：“不，你不知道。”
他犹豫着吐出了不太习惯的称谓：“弟弟，我们德文希尔家族在学院里是被嘲笑的对象，因为父亲并未响应尤利西斯陛下的号召，有人说削去我们家爵位的公文就在议事院里留中待发。”
帕特里克毫不怀疑这一点，如果领主们都不忠诚地履行他们的职责，帝国的基石将崩塌，秩序将荡然无存。
这些包括德文希尔子爵在内的、蛇鼠两端的小贵族们，如果没有在这段王位争夺的时间里尽力抓住赎罪的机会，等待他们的将是最惨无人道的清算。
不过帕特里克对子爵的行为没有什么恶感，也许是因为还有一批跟着罗素大公谋反的贵族，亦或许是因为那些愚忠的贵族们都带着自己的儿子跟着先王尤利西斯在战场上死得干干净净。
“我的哥哥，大多数的贵族都对尤利西斯陛下的号召保持了沉默。”
泰伦斯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天真的弟弟，并未回答为什么只有他受到了排挤，这当然是因为比家世的话，德文希尔家族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
不过他似乎并不想使得弟弟的心情和自己一样变得沉重，只是轻轻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最好别来艾赛尔.....”
帕特里克很好地将惊讶藏在了自己眸子深处，他和这个哥哥接触不深，没想到泰伦斯是这样一个柔软的人。
“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你知道的，泰伦斯哥哥，我不可能违背父亲的意愿。”
泰伦斯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事实的确如此，父亲一直十分强硬和威严，连他都没有吐露实情的勇气，更遑论说比他还小的弟弟。
帕特里克好奇地一直注视着萧瑟转身的哥哥，直到其身影远去，他就像是一头绝望的麋鹿。
..........
日光再次照耀在广场上，只是来训练的孩子们很明显少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慌在蔓延。
戈恩有些心不在焉，他因腿部受伤离开了子爵的队伍，但在不久以前，他仍是为德文希尔子爵效忠的骑士的一员。
曾经的同伴以那样诡异的方式死去，谁也无法睡了一觉后就将一切抛之脑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情变差了缘故，他觉得帕特里克的剑术水平更差了。
尽管他剑招的轨迹近乎完美，可挥下的气势却让人感到虚弱，戈恩注视着帕特里克，感觉他的骨架和之前相比更加地轻盈。
这令戈恩感到有些困惑，虽然外面有传言德文希尔家族正在没落，但再过几百年也不会到让帕特里克挨饿的地步。
戈恩教官的失望简直是溢于言表，帕特里克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很明显，只要“牺牲”的喂养一直下去，谁来做他的剑术教官都不会有什么成效。
比起见识短浅、迫不及待想要把他推到台前的子爵，他更加清楚地明白他那个谋朝篡位的叔叔的力量。
尽管罗素大公和他的党羽在这十几年里愈发日薄西山，但悄无声息地抹除整个德文希尔家族仍是易如反掌。
好在德文希尔也不是傻瓜，处事十分谨慎，对找到的靠山亚岱尔伯爵都没有吐露自己的存在，他也暂时可以不用奔波，慢慢积蓄力量默视事态发展。
不过今天是礼拜天结束后的第一天，他结束训练后便坐上了通往乌尔兰省城的马车，尽管乌尔兰省很大，但省城埃布尔离斯蒂城只有五个小时的车程。
泰伦斯为了赶上今天的早课，应该是在昨天夜里离开，他则是在今天傍晚才能到达，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商队，驴车上的灰布下盛满了他在市场所购得的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
“少爷。”，商队的头领亚德里恩向他搭话，态度有些恭敬，“您真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什么样的事物都能在您的手里放出光来。”
帕特里克温和地笑了笑，“不用这样说，亚德里恩，世上的一切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们在一枚金币的驱使下收集东西献给您，谁能想到，您转手便可卖出上千金币。”
亚德里恩对帕特里克的手腕感到心有余悸，所有的人都跟从着少爷亦步亦趋，从怀疑、到信任、到盲从，帕特里克少爷是个可怕的牧羊人。
帕特里克看了他一眼，“亚德里恩，他们自知由于地位、由于见识，他们发掘不出手中物品的价值，而是尽他们最大的能力卖出了一枚金币的高价，那些商人是聪明，而不是愚蠢。”
帕特里克失望地摇了摇头，“也许我该换个更加聪明的仆人了。”
“不！不！少爷！”，亚德里恩惶恐了起来，“帕特里克少爷，我有着忠诚，我忠诚地愿将我的一切献给您，恳请您不要抛下我！”
“忠诚？一万个人的忠诚对于我有用，但一个人，十个人的忠诚？我宁愿要一个好用的聪明人。”
帕特里克依旧保持着笑容，但面色已经冷了下去，“最糟糕的人莫过于我那愚蠢的父亲，丢掉了整个帝国的敬畏，死到临头倒是身遭围了一圈叽叽呱呱、百无一用的忠诚的蠢才。”
他抬起手指指了指亚德里恩旁边伶俐的学徒，“你！”
亚德里恩的面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只见那个只会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学徒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他亟不可待地从旁边抽起一柄木槌砸在亚德里恩的头上。
一时间亚德里恩头晕目眩，他手脚并用缩向角落，惊恐地高喊道：“殿下！殿下！饶我一条性命，我保证不会透露您的秘密分毫的！”
帕特里克却放下了车帘，不久后惨叫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的亚德里恩被人抬起头脚，扔出了马车，翻滚着在坡地的林木间滑撞下去，几个刹那便是再无踪影。
“你叫什么名字？”，再度掀起车帘的帕特里克抬眼看向满面鲜血，手握着木锤，不知是因兴奋还是因恐惧而战栗的学徒。
“我叫赛尔特，少爷。”，他的姿态比死去的亚德里恩更加恭敬。
“你顶替亚德里恩的位置。”
帕特里克并未再做更多的说明，因为埃布尔城已经在远方的山头上露出了一点白色的尖角。
“收拾好一切，准备进城。”
埃布尔城的确比更像小镇的斯蒂城宏伟得不是一星半点，尽管它那高大的城墙在一百多年前便已经沦为了装饰。
海盗们不再深入内陆烧杀抢掠，而是靠劫掠商船一茬茬地收割着乌尔兰省的财富。
拱形的城门口商队络绎不绝，手持长矛，腰间挂剑的守卫们堂而皇之地接受着商队头领们的贿赂，喜笑颜开地放行，不过平民们则需要经过更加严格的盘查，不少拥堵在了门口低声抱怨。
不过帕特里克并不觉得这种抱怨有什么作用，赛尔特扔了一袋子钱币在守卫们手中，城门口再度被通行的车队占住。
有个士兵拿着刀鞘掀起车板上灰布的一角看了一眼，对同伴们不屑地摇了摇头，很显然是提不起半点兴趣，连敲诈的心情都没有。
帕特里克也没有在意，迟早赛尔特也会成为守卫们眼中的熟面孔。
埃布尔城的人们很明显比斯蒂城的富有许多，行人们有半数都是穿着色彩华丽的皮革，少数由马车承载的贵客甚至穿着轻薄的丝绸，帕特里克并未和他们对视，而是掀起车帘的一角轻轻打量。
奥德里奇家族、亚尔弗列得家族、亚摩斯家族，他看见了三个赫赫有名的家徽图案一闪而过，很显然德文希尔家族的家徽难以引起他们的重视，那些骏马牵拉的华丽马车在这最繁华的街道上风驰电掣。
不过有一辆马车却是诡异地掉过头来，鬃毛油亮的黑马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慢走到帕特里克所在车厢的旁边，并驾齐驱。
是亚尔弗列得家族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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