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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皇帝命令发出以后,魏珠是赶着出宫去裕亲王府传口谕,其余人等也要去各处寻了相关管事准备待命,如此只剩下梁九功在前侍奉。

        而对梁九功来说,在皇贵妃昏倒的时辰里简直是度时如年。

        幸而他们来时太医们正在侧殿里讨论如何给皇贵妃用药,这时便一事不劳二主,又唤回来继续照料皇贵妃。

        梁九功丝毫不敢有动作,只消薄薄在皇帝身上打量一眼,便能看出他胳膊的肌肉紧绷,正是情绪波动最大时,就是当初生擒鳌拜时,也没有……

        “梁九功。”

        “奴才在。”皇上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梁九功终于停止了回想,神智回归,忙躬身听候吩咐。

        “乌雅氏可知道?”

        梁九功自然知晓皇上的意思,稍微打了腹稿便回话道。

        “回皇上,那翠英虽然只是个小宫女,却比……”梁九功停顿了一下,他在心里评估着,料想皇上也不想听见那人的名号,于是便跳过含糊了过去:“寻常大宫女更有体面,她在永和宫独有一间屋子,出宫门也不用与人同行,更不必登册,十分便宜。”

        凡事皆有因果,若非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又何必如此呢?单凭德妃这些年在后宫经营出的体恤宫人的好名声?永和宫单她一人手底下就有十二个宫女,那怎么不见她对旁人这样。

        皇上对乌雅氏为何对翠英如此厚待,联系上下来自然有所计较,他脸色铁青,点点头示意梁九功继续说。

        “且她与乌威还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情谊在,寻常是翠英去寻乌威,若是事情紧急或是……苟且寻情,因永和宫紧邻宫道,乌威便在永和宫东北角外学几声鸟叫,以此为做信号。”

        “昨日晚间便是用这法子引得翠英出来,因宜主子反应颇大,那翠英也正担心着乌威,听了声音便立时出来探看,未曾招摇惊动旁人。又因翠英的供词实在牵连甚大,奴才等不敢自作主张放人,是以人现在还在慎行司关押着。”

        那翠英在永和宫仗着德妃倚重很是嚣张,对旁的宫人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比同宫居住的庶妃更像是主子,德妃对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泥人还有三分性儿,这些宫女寻常敢怒不敢言,且轻易不会上门找她去。

        若是德妃心里有鬼,偏就今日找了她侍候,否则根本没人特意寻她给自己找晦气。

        梁九功隐去别的言语,说完后端听皇上的吩咐。

        这时,林太医过来禀道:“回皇上,娘娘两度晕倒皆是怒火焦心的缘故,臣等已开了祛火的方子,再无刺激之下,娘娘服上几日便好。”

        皇上记起孙嬷嬷说的,又关心道:“皇贵妃身子弱,可需开取药方改善?”

        林太医沉吟了会儿,方道:“娘娘久忧成疾,臣等的方子只能护住娘娘心脉,使娘娘平心静气,改善一时。而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是娘娘心里的疙瘩不解开,自己不想通,便是食补方子也起不了多大效用……”

        佟皇贵妃的心事,说来说去都在皇i嗣上,但她的身体已经不适宜有孕,皇上叹口气,摆摆手让林太医等退下了。这时孙嬷嬷出来禀报:“皇贵妃请见皇上。”

        看见皇上过来,佟皇贵妃费劲抬起手去够皇上,柔荑娇软无力,若非皇上注意到立时快走两步紧紧捉握了,大约会骤然落下了。

        佟皇贵妃见皇上眉头皱的生紧,还笑着安慰皇上:“让皇上担心了,臣妾无事。幸而只是是臣妾与宜妃,不然……”

        “太医院、御膳房都是顶顶紧要的地方,不可不查,臣妾这副身子不顶用,这一次帮不上皇上了……”

        比起皇上今天第一次踏入时,佟皇贵妃虚弱了不少,竟连流眼泪的气力也没了。

        皇上帮佟皇贵妃掖掖被角,“朕都知道的,朕都问了林太医,表妹仔细养两日就好了,别说这些丧气话”

        佟皇贵妃沉默着,没有接皇上的话茬,她盯着胭脂色上绣百子千孙紧帐,神色凄苦,过了会儿才沉沉开口:“表哥,我做错了吗?”

        抛开家族希冀不谈,她不过是想有个能延续她和表哥血脉的孩子,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体弱的缘故,今日才知,原是乌雅氏毒心,一步步毁了她的身子,让她难以受孕。

        “是,我是有些小性儿,但自乌雅氏来了承乾宫,我扪心自问没有亏待过她,便是……便是胤禛也是她主动交予我养育的,我待他视若亲生,却从没拦过她看胤禛,乌雅氏也是我请封的……”

        “就连……就连宫殿我也替她选了永和宫,距离承乾宫最近,若她想看胤禛就十分便宜。可她呢,有了六阿哥后她一心守着六阿哥,四时八节,我的胤禛这里从没见过她一根针线,就这样,她还说我的胤禛不认她,说我拦着她们母子亲近……”

        佟皇贵妃越说越激动,“究竟是胤禛不要她还是她先弃了胤禛这个儿子呢?!”

        “我自问再没有对不起她的,她为何……为何要这般、这般毁了我呢?”

        皇上知道佟皇贵妃需要的不是苍白的言语安慰,他握着佟皇贵妃的手给予力量,说着:“表妹好好将养,朕与四阿哥都等着你呢!”

        到底还是没说如何处置乌雅氏。

        适逢孙嬷嬷端了汤药进来,皇上便亲手给皇贵妃喂药。

        佟皇贵妃服了药,便沉沉睡了过去。皇上守了会儿,出承乾宫就说:“去翊坤宫。”

        梁九功服侍着皇上上了御辇,抬眼看了看日头,仍笑着替郭莹华说着好话:“万岁爷您不知道,宜主子特特交代奴才,让奴才千万劝着您:两宫相距甚远,她又没有大碍,让您很不必顶着日头再去一趟翊坤宫。”

        这话说的慰贴,皇上心里就如同用了一杯清茶,十分滋润了,终于解了紧绷的眉头。

        翊坤宫里,郭莹华隔着手帕托看一只金镯惊喜道:“哎呦,没成想还真有人把镯子丢了,可比本宫的贵重多了!”

        “这只金镯子握着倒是重,就是花样看着不灵巧、笨拙了些,样式也有些老旧,很不像是内务府造的物件,本宫也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式的镯子,你过来。”

        郭莹华眼风看向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招手示意她过来。

        “莫说山杏她们几个,就是姚嬷嬷也没有这么足量的金饰,这东西,想必不是出自翊坤宫的吧?”山茶垫脚细看了看。

        郭莹华冷笑道:“看来为着本宫,确实下足了本钱……本宫且问你,”她又指了指地上的银锭,“这些,都是谁给你的?”

        那名唤聂姑的小宫女还没怎么样已经被吓破了胆儿,期期艾艾的:“奴婢奴婢不知道……”

        山栀看不惯这样的,她上前推搡了聂姑一下,像是热锅里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倒出来:“主子问你话呢,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有贪财卖主的胆儿没有承认的胆儿?”

        那聂姑仿佛有些急智,顺势就倒了下去,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哽咽道:“奴婢不知道,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单一个不知道就想混过去?这些东西总不能冤枉你吧?”

        聂姑伏地叩请道:“这些东西也不是奴婢的,是山栀姐姐强塞给奴婢的,请娘娘明鉴。”

        山栀被聂姑这个光棍态度气得仰倒,更是被迫接了一口黑锅,她刚伸手还没有动作,那聂姑就瑟缩了一下:“你——”

        “好了。”

        “娘娘,她——”

        郭莹华摇头,山栀只好咽下话憋着这口气退下,就听郭莹华笑道:“你说这些东西不是你的,可偏偏是从你房间搜出来的;你说是山栀强塞给你的,可你不过是一个小小无品级的宫女,她怎么偏偏就选中你了呢?”

        “这”

        未容她再多些时间辩驳,郭莹华继续说道:“而且据本宫所知,搜查等等山栀只是督管,入房内查看的是其他人,更别提山栀是空手去的。”

        她瞥了眼底下的赃物,冷嗤道:“怎么?山栀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凭空放去你包袱里?本宫怎么不知道这翊坤宫里还有这么大本事的能人?”

        直怼的聂姑哑口无言。

        这时,山丹携沈太医在屏风后禀道:“娘娘,奴婢与沈太医在小厨房里发现了一包附子粉,据沈太医检验,小厨房里现在正烧的热水里便掺了这毒物。”

        沈太医便负责向郭莹华解释附子的来历与功效,用的好了不失为一种良药,但孕妇却是万万不能碰的。

        郭莹华恍然大悟,“本宫知道了,今日多谢沈太医。山丹,送太医出去。”

        “本就是臣有所疏漏,不敢当娘娘一个谢字,臣告退。”

        待沈太医走后,郭莹华便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聂姑,冷声道:“你是负责烧火添柴的吧,怎么就那么巧呢?这下子作案工具都有了,说说吧。”

        那聂姑冷汗淋漓,眼神闪烁不安,只剩下一句话:“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求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郭莹华眸色渐深,斟酌道:“不说啊?本宫怎么办才好呢?”

        可怜长在新世纪的姑娘,想到的都只有不痛不痒的惩罚,根本没有刑罚的概念。

        忽然,郭莹华有了主意,她忽略了跃跃欲试的山栀,对山茶道:“去找间空屋子关着她,也不必断她吃喝等等,就是不许跟她说话,不许她睡觉,等她——”

        “不许谁睡觉啊?”

        是一条低沉醇厚的嗓音。

        这是郭莹华第一次看见康熙,反正也动弹不得,她也不想行礼,更不想说那拗口的话,不如就直接抬头看。

        只见一人穿着宝蓝色拜合衫绸织锦袍,一条暗色龙纹宽腰带系在腰间,上面坠着荷包、玉佩等物,宽肩细腰,十分有型。眉眼开阔,双目迥然有神,鹰鼻挺翘,薄唇紧抿,明明是一个风流公子的面相,却被浑身的威严气势给震慑下去,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康熙??郭莹华愕然。

        她记得康熙皇帝因幼年出过天花,留了不少大自然的馈赠——是个麻子脸。

        但以她现在50的视力愣是没有找到一个痘坑!

        怎么回事儿,皇帝换人了?难不成是乾隆?

        她对自己的推理结果产生了怀疑。

        皇上转过上绣梅兰竹菊的四扇屏风,先看到的是底下跪的一众人,皱眉道:“爱妃这里上演全武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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