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钮齐双起身后，一板一眼道：“奴婢将这个事情告诉娘娘，说与不说，全凭娘娘做主。”

        这是宫里最常见的空话套话，如果郭莹华没有对钮齐双表示信任，也没有说希望钮齐双日后言行就如今日一般，或许，钮齐双也只有这句话了。

        然而就是因为郭莹华的直爽不扭捏，让钮齐双决定赌一把，将自己的猜测都如数道出，以供郭莹华选择。

        郭莹华挑眉，还未有言语，却听钮齐双道：“若上个月月份浅太医把脉未把出来尚还能说得过去，但前几日又一次的平安脉还把不出来，就该是太医无能了。”

        这话说的大胆，这是郭莹华来了之后见到的侍奉宫人里，除了山丹时不时还能给她这样的惊喜，再其余人，已然将规矩谨慎刻到了骨子里，半分不敢逾越的。

        “当然，太医们自然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这样俏皮的自己翻了一个小包袱，配着钮嬷嬷面色无波的神情，别具喜感。郭莹华不免会心一笑。

        “依奴婢愚见，太医们在永寿宫未能把出喜脉，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贵妃娘娘体弱，喜脉不曾显现出来；二是贵妃娘娘的平常饮食日用被动了手脚，使得脉象无力，亦让太医不敢肯定贵妃娘娘是否有孕。”

        这时，郭莹华才露出满意的神情，若是只有嘴上的忠心，那她可不敢放心用。

        钮祜禄贵妃出自武将世家，又不比佟皇贵妃常怀忧思之情，本人身心都十分康健，第一个可能为真就是个笑话，钮齐双真正想说的也只是第二种可能。

        “不错，太医诊不出来，本宫不就是一个例子么！这幕后之人竟埋得如此之深，这宫里究竟还有多少坏心肠！”

        漫说钮祜禄贵妃今日对她有一日师之恩，就是其他人，郭莹华也是要告诉的，这里有她一个怨种就够了，她吩咐道：“山茶，你去永寿宫一趟，贺贵妃大喜，再将翊坤宫出了内鬼的事情告诉贵妃，如何决断，全凭贵妃自己意愿。”

        而郭莹华这样的处理，让钮齐双也松了一口气，这则消息，若郭莹华不愿意告诉钮祜禄贵妃，她也不能越过郭莹华直接禀报乾清宫，这样，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在太皇太后点名让她照顾郭莹华后，钮齐双就知道，自己除了依附宜妃、并取得她的信任，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乾清宫位于这座紫禁城的最中心处，不单单是这座城的心脏，也是这个国家的心脏。这个特殊意义就造成一个结果，她们这些伺候人的，出乾清宫容易，可是再想要进去，就绝无可能了。

        因为谁也不能担保，钮齐双从翊坤宫回去后，没有私心，不会将乾清宫的消息往翊坤宫处递。

        这厢，山茶被杭萱迎进永寿宫正殿，钮祜禄贵妃见她十分惊奇，就道：“怎么，你们主子有什么舍不得的，教你这个信使再来跑一趟？”

        山茶行完礼，却又端端正正跪下再执一礼，她欢喜道：“我们娘娘算准贵主子这里有大喜事，特特教奴婢来恭贺娘娘，再沾沾喜气。”

        钮祜禄贵妃就四处看看，笑道：“瞧这丫头，竟跟本宫打迷糊眼，本宫何喜之有呀？”

        山茶就将钮齐双的猜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又告诉了翊坤宫附子一案“我们主子本也惊奇，但钮嬷嬷将道理说的十分清楚，又是乾清宫下来的，这才有了七八分准。再加之翊坤宫里也有出戏，两厢一较，我们主子说，宁肯教太医白跑一趟也不能放任这个可能，当然，一切全凭贵妃娘娘您的意思。”

        本不觉得什么，待山茶说完，钮祜禄贵妃就觉得身上哪哪儿都不对，因派人去请太医，再对山茶道：“无论本宫是否有喜讯，宜妃这个情，本宫记下了。”

        再之后不过一个时辰，永寿宫贵妃向乾清、慈宁、宁寿三宫报喜。

        承乾宫里

        孙嬷嬷手里端着一个莲花型的白玉琉璃碗，里面盛着熬制好的汤药。

        佟皇贵妃手里握了卷书，膝上搭了件薄毯，正倚着贵妃榻看书，只是半晌也未见翻动一页，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个红漆檀木八宝盒，盛着各色果子和点心，另外还有一小碟蜜饯，供佟皇贵妃取用。

        而孙嬷嬷侍奉在一侧，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佟皇贵妃用药。

        然而佟皇贵妃只是看了一眼，就别过去头，无声地拒绝掉。

        孙嬷嬷慈爱的看着佟皇贵妃，却仍是将汤药往前递了递：“娘娘，趁热用些罢。”

        佟皇贵妃无法，只能扭过头，然而只是看了一眼碗里，就揉着眉：“这还冒着热气呢，教本宫怎么喝的下去，且搁一会子，晾凉再喝罢。”

        白玉洁白无瑕，琉璃清透，然而却因盛着汤药，黑黢黢的见不着底儿，更显得苦了些。

        孙嬷嬷许是好久未见佟皇贵妃这般撒娇，闻话后依佟皇贵妃意思，拿勺子在碗里浅浅搅动着，还笑道：“这药正是这时候喝呢，端来时奴婢尝了，一点儿也不烫，娘娘用着正正好好，若再凉了，恐怕没有药效呢。”

        佟皇贵妃搁下手中书卷，她这两天越发的清减了些，往常轻拢的眉间也因为之前的无妄之灾，折痕更重了两分。

        她略微坐起身，也不必孙嬷嬷一口一口喂，自己伸手接过孙嬷嬷手里的琉璃盏，轻轻晃动着，闻着散发苦味的汤药，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无不凉薄道：“有没有药效又怎么样呢，还能再赐给本宫一个孩子不成？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本宫这幅破败身子，便是灵丹妙药用处也很有限，这药，不过是安慰本宫用的罢了。”

        这样丧气的话教孙嬷嬷听得很是眼热，然而让孙嬷嬷更为痛心的是佟皇贵妃说的是事实。

        她强撑着笑脸，对佟皇贵妃道：“这固本培元的药物，正适宜娘娘呢。娘娘怎么竟说些丧气话，比奴婢这个老婆子还不如了。四阿哥如今还小，您还要看着阿哥爷娶妻生子呢。”

        前段话佟皇贵妃不为所动，也只有在孙嬷嬷说道四阿哥时，好像才能连到佟皇贵妃的神经，她捏着勺子的手指，终于肯舀了药，一勺一勺往口里送。

        “你说得对，本宫还有胤禛。便是为了胤禛，本宫也不能倒！他还这般小，本宫若是倒了，不正便宜了旁人。”

        在这时，便是再难闻再苦也不见佟皇贵妃皱一下眉头，嫌这般受罪时间长，她索性弃勺不用，端着碗强忍着不适直往下灌。

        孙嬷嬷看着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她不住的道：“您慢些、慢些”

        眼瞅着佟皇贵妃快喝完了药，孙嬷嬷忙用银签子扦了个蜜饯，这时佟皇贵妃一放胳膊，孙嬷嬷就将蜜饯递过去，将药碗换回来搁在小几上，她宽慰着佟皇贵妃，给她描述未来生活：“四阿哥最是孝顺，待他长大了，娶了福晋，您就能享到儿子媳妇的福了。”

        佟皇贵妃用了一个蜜饯压住中药的苦味，又听到这样的话儿，眉头都松了不少，她笑道：“是了，还要给我们胤禛相福晋呢，顶尖的八旗贵女们就那么几家，色色都拔尖就更少了，本宫少不得要替胤禛把把关。本宫的儿子，自然要配最优秀的贵女了。”

        孙嬷嬷又附和了几句，见佟皇贵妃心情尚好，就将新消息递了出来：“娘娘，永寿宫那里传出了喜讯。”

        佟皇贵妃脸色一变，震惊道：“怎么怎么会？！”

        她知道不过白问，孙嬷嬷从不会拿这样的问题开玩笑，“启祥宫那里”

        “娘娘放心，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

        佟皇贵妃稳住心神，沉声对孙嬷嬷道：“这次事毕，本宫再不想听到——”

        未等这句话说完，却听魏紫在窗外廊下刻意高声道：“四阿哥，娘娘正在用药休息，您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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