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天踏遍
踏遍西天，寻不到你。
……
招摇山作为鹊山的最高峰，峰顶处直插云霄，终年积雪；雪融为水，溪流汇集成丽麀之水，向西流注入西海；山上草木繁华，山下人家鼎盛。
鹊山是隐世的道门，鲜少有外来之人。一路行来，若非有花扶摇驱车，早就不知道迷失在何处了。
“到啦！”花扶摇心情大好，“吁”了一声，让鹿蜀兽停了下来。
鹊山的百姓早就习空见惯了，倒也没被那鹿蜀兽的怪异长相吓到。花扶摇打开车门下来，将小板凳搭好，拉着荧惑也下来了，洛文礼紧随其后。
山下的百姓倒也热闹，集市上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川流不息，一派人间烟火气。
“喏，”花扶摇指了指，“那边儿就是买肉的地方，我平日里都去张哥他们家，他们家的肉賏賏爱吃。”走过去果然有许多家卖肉的，什么普通的猪肉、牛肉，还有妖兽肉、竹肉……真是应有尽有。
花扶摇夸耀着说：“招摇山的集市，物件儿是整个鹊山最齐全的！”
洛文礼循着花扶摇的指示，去了那家所谓的“张哥”开的店，买了好沉一大篓子的肉。扛着这么一大篓子肉上山，洛文礼整个人都感觉被肉往后拉。
“师姊，”七尾荧惑缓缓开口，“我先去见师父。”说着，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诶……”花扶摇应答的声音才刚响起来，就已经看不见自家小师妹了，所见处尽是玉阶林叶扫清风。
“她自己去了，那咱俩就不用去我师父那儿了，”花扶摇盘算着，“直接去我院子吧！走！”
“……嗯。”洛文礼不知是什么心情。原本他以为自己只是好奇花扶摇口中的賏賏，可是即将过去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有点儿别的难以言喻的心思。
在花扶摇没注意的时候，洛文礼的耳侧稍稍红了那么一瞬。
……
花扶摇嘴里叼着根草，晃晃悠悠走在家乡的山路上。因为喜欢花花草草的，所以她的院子修的地方并不算很高。从外面的小径上便能够看见各种各样的花草布满林路，四溢着草木的馨香。
“嘤嘤~嘤嘤~”老远就听见了这格外分明的叫声。
“飞飞小姨！”还有一个清脆稚嫩的女童欢快的呼喊。
洛文礼正疑惑着，却见花扶摇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状如巨猴，侧生白耳的异兽，背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就奔了过来。
“栖儿来啦？！”花扶摇的语气很是惊喜。
那小女孩从异兽上下来，直接扑到了花扶摇的怀里蹭了起来。
“这是莫姐姐的姑娘，寒枝，乳名栖儿。”花扶摇给洛文礼介绍道，嘴里叼着根草，洛文礼也听不太清究竟是栖儿，还是溪儿还是什么别的，不过大概是栖儿的罢。
随后又蹲下跟栖儿蹭了蹭，说：“这是洛哥哥！”
栖儿很礼貌地冲着洛文礼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洛哥哥好！”
虽然感觉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但面对这么小小的可爱的栖儿，洛文礼还是很开心地应了下来：“栖儿好！栖儿真漂亮！”
栖儿听到了夸赞乐得更起劲儿了，反过来也夸了洛文礼一句：“洛哥哥也好看！和小姨一样好看！”
这下洛文礼偏了偏头，看向一脸揶揄的花扶摇：“小姨？”
“诶！”花扶摇心安理得地应下。
“栖儿你阿爹阿娘呢？也过来了么？”
“没有呐！阿娘说栖儿太多余了才将栖儿送过来的！”
“哈？！那你这一脸没心没肺的……”
“怎么了嘛，小姨？”
“没，没怎么……”
“小姨你在叼着什么？”
“祝余，吃不？”
花扶摇将洛文礼手中的草一把抢了过来，递给栖儿：“喏！”
“谢谢小姨！”接过祝余之后，栖儿不客气地也叼了起来。花扶摇在这个时候将栖儿抱了起来，朝自家院子方向走去。
洛文礼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飞飞的小师妹荧惑姑娘来了。
賏賏跟在后边，用它那白色的大耳朵顶了顶洛文礼，直直地看着洛文礼背后篓子里的肉；洛文礼边走边将背篓取下来，一只手拿着篓子，一只手取出一块儿肉来，喂给賏賏。
賏賏吃得开心，发出了满足的叫声：
“嘤嘤~嘤嘤~嘤嘤~”
花扶摇扭过头来，凶了賏賏一句：“馋猪！别都吃了！还得给栖儿做菜呢！”
賏賏委屈：“嘤！”
这人性化的一幕看在洛文礼眼里，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花扶摇的院子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挤了这么多花草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窄，反而很敞亮。院子门上挂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飞花院。
洛文礼也不知道是谁写上去的，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是字。
饭罢，栖儿在院子里和賏賏玩扔东西。
洛文礼回忆道：“倒是许久未见莫大姑娘了。”好几年了，连个音信也没有。
花扶摇被他这么一说，想起了当年刚见面的时候：“对啊，要不是莫姐姐，我还真不能去烛阴遇见你！”
洛文礼一囧。
花扶摇“咯咯”地笑出声，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沉重地开口：“温河据说闹白鬼了，已经很久了。”
院子里，栖儿拿着一条花枝子，在那儿逗賏賏：“不给你！不给你！咯咯……”笑得像山间的精灵。她头上别着朵花，蹦跳间还总往下滑，显然没别好。
“栖儿，”花扶摇笑了笑，“过来我帮你把花别上！”
“诶！”栖儿开开心心地拿着花枝子就走了进来。
“嘿……我家栖儿就是好看！小花仙子~”
花扶摇捏了捏栖儿的小脸，栖儿笑得眯缝起眼睛。
……
洛文礼也并没有在招摇山待很久，临别那天，花扶摇从院子里薅了一把祝余给洛文礼当作别礼，也没说什么，送他出了鹊山，就此别过。
唔，似乎洛文礼是想说什么来着？
花扶摇想了想，当时好像是听见他说了“下次……”，不过自己关车门溜得太快了，没听见。
不重要啦。
……
洛文礼回到洛水之后，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呃，妖。
“文礼，这位是青丘国的国君陛下。”
不待洛文礼回话，七尾山胤便说：“洛家主，我们认识的。”笑容温和有礼。
后来，又听说了兄长被关禁闭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后来，自己便被父亲指任为了洛家的少主。
一来几个月了，洛文礼忙着处理并接手部分家族事务，一直没出洛水。他和花扶摇偶尔还会传书联系联系，大多是听花扶摇说她家的賏賏怎么怎么能吃的。不过半个月前，花扶摇便再没给洛文礼来过传书。
“父亲，”洛文礼找到父亲，鼓起勇气，“孩儿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想去看看她。
话还没说出来，就听父亲说：“文礼，你来得正好！大西天那边出事了，各家都派人过去支援了！你收拾收拾，带着你四弟、朝言和几个洛水弟子，也赶过去！”
“记得帮忙的同时要小心谨慎，这次动乱非同一般，是从温河那边的夷合蛮起来的，为父也要赶到温河去应付夷合蛮！”
洛文礼反应了一下，收住口中的话，只吐出两个字：“好的。”
……
大西天这边已经全乱了。
哪里还有当年来听学时候的和平繁华？到处是战乱与流离，路过村庄城镇，家家户门紧闭，白绫飘荡在房前屋后，黑布缠在树枝上。鹫鹰虎视眈眈瞧着濒临饿死的难民，河水里漂浮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尸体。
只有黄沙依旧漫天飞舞，淹没着一个又一个逝去的生命。
越往西走，越是一片死寂、荒无人烟。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苍朝言怔怔地望着满目疮痍。
“去大西天就知晓了。”洛文礼说着，没停下脚步。
白色的灯笼，飘在空中，烛火森白。
“啊……啊！”只听见一声惨叫。
“有人！”
赶过去，众人却只来得及瞧见那妇人被一团黑影吞噬，只剩下森森白骨。
洛文礼一个咒印打过去，直直地打在那欲逃走的黑影上，冒出白色的雾气，黑影只是缓了缓，转瞬消失。
“这，什么东西？！”四弟洛文智惊诧莫名，不寒而栗。
洛文礼也不知道，这诡异的邪物到底是何来头。
到了大西天，才知道。
原来，这就是传言中的白鬼。大西天，也闹了白鬼。
传说，上古时代，鬼界之主座下有四大鬼王，火不见火、平地生芽、白灯往昼、夜下莲开。白鬼，便是其中的“白灯往昼”那位鬼王的残怨所形成的邪物。曾经的褚夭也闹过白鬼，那之后，褚夭至此而隐，百年前方才复出。据传，当年的褚夭，没一个活人了。现在的褚夭之君，乃是当年的上凰子前辈将自己的魂魄封在自己的尸身之中而诞生的尸灵。
“你们大西天便要见死不救么？！我们鹊山过来是帮你们的，大西天便这般对待鹊山子弟？！着实令人心寒！”熟悉的声音在西天大殿中响起。
“你们不去救人，我们勾夙凌家去！”
“小师妹，算上我们桃岭，一起去！我师兄的命都是花姑娘救的！”
喧闹的中心，站着的赫然是七尾荧惑。
洛文礼不禁感到诧异，七尾姑娘怎么也来了？那飞飞……飞飞怎么了？怎地不见她？！
“怎么回事？我们洛水刚来……”苍朝言打听。
一名墨家的子弟给他们解释道：“我们在外边儿遇见了个数十仞高的白鬼，差点儿全折里头，是花灵心使给我们殿后，这才逃了出来……那边儿那个是她小师妹，本来想回大西天请那些前辈们过去救人，可是大西天这边说抽不出人手不能过去……”
后面说的什么，洛文礼已经听不清了。
“她在哪儿？！”洛文礼抓住那名墨家弟子，问。
“谁……花灵心使啊？我们也不确定现在那个白鬼去了哪儿了……之前是在响坡……”
“诶！洛文礼！”
“二哥！”
……
洛文礼也顾不上损耗了，不要命地使出从花扶摇那儿学来的术法，快速移动位置。
响坡，响坡没有……不动山没有……符禺也没有……
哪都没有！
整个大西天，都瞧不见她！
洛文礼颓废地跌倒在黄沙上，灭蒙鸟不停地啼鸣。他好怕，他甚至不敢看路边的白骨，生怕看出来，其中有她。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要看见那一如既往的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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