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洛水洛水
为你起飞花，为你开玄牝。
……
“诶文礼，你说，若是你当年没有来找我，会不会……”
“不会。”
“诶？！我还没说完呢！”
“我定会去寻你。”
小洛轩疑惑地看着自家爹娘，趴在阿娘身上，问：“娘亲，你们在说什么啊？”
花扶摇捏了捏小洛轩的脸，小伙子才四岁就已经出落得格外水灵，已经可以开捏了。她温柔地笑了笑，道：“是当年你爹救了娘亲的故事啊……”
……
这是——
花瓣么？
洛文礼看着面前漫天漂浮的零零散散的碎屑，有些怔怔。他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由于过度使用术法，头非常晕，玄丹处隐隐作痛；黄沙漫天，他却能从这漫天的黄沙中，瞧出花瓣的碎屑来。
白色的带着淡粉色边缘的花瓣似乎很好辨认。
“飞飞……飞飞！”他踉踉跄跄朝着花瓣飘来的方向奔去。
“飞飞！”
花扶摇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日有所思临死才会有所想。身周抵御白鬼侵蚀的花瓣一点点碎裂，又被她施了术法重新布好，只不过，花瓣补上的速度却是越来越缓慢。
还真是那家伙。
他们洛水，也过来了么。
哦，又来了几个送死的罢。
花扶摇也是来了大西天之后才知道，这边的情况有多么严重的。原本由夷合蛮带过来的白鬼在此处泛滥成灾，幕后黑手的夷合蛮却潜于地下；这次遇见的这个巨大的白鬼，里面竟然还有白殿的手笔……恐怕，鬼道在下一盘大棋，大西天的所有人都是需要牺牲的棋子。可是，还没来得及提醒大家，就遇上了这东西。
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问题。
属于洛水的咒印突然朝着那东西压过去，虽然没能驱散，但确实缓解了花扶摇的压力。花扶摇趁着那东西露出破绽的一瞬间，轻捏了个手诀，从那东西的覆盖范围里逃了出来。
“呦！洛兄！”
洛文礼想到自己一身狼狈，似乎还不如和白鬼作战许久的花扶摇看起来从容，不由得有些窘然。他问道：“你无恙罢？”
“这东西凶得很，可得多加小心！”花扶摇没直接回答，鲜红的花瓣环绕着她，警戒地盯着气势汹汹的白鬼。
“嗯！”洛文礼郑重点头，召出元祁。
“可会两仪剑阵？”花扶摇将飞花凝聚成深红的长剑，问。
“自然。”洛文礼率先挥剑出去，舞的自是那两仪剑阵之一。
天地初开分阴阳，阴阳两仪演乾坤！
两仪剑阵，乃是当年的颜圣仙师所创，是由两人分饰阴阳二剑，演绎天地初开的景象以通玄妙的剑阵，此阵难修，需得悟性、修为皆达到一定程度方才能修成。
洛文礼和花扶摇都是各自家族门派的天子骄子，自是不在话下。
“阴阳二气分天地！”两人齐声念道，剑阵在二人的施展之下和那巨大的白鬼分庭抗礼。
到这种地步，其实两人都有些力竭，但都还在坚持着。一旦有一方倒下，那么他们面临的就是被白鬼吞噬。
也不知过了多久。
“师姊！”荧惑带领着其他世家门派的子弟率先赶到。
“吾法道、道法天、无名缶、定六合！”七尾荧惑施展功法，一个虚形的缶出现在她身后，轻轻敲击，发出了强大的音波，直接把那白鬼震开。
其他人也都不闲着，各自施展了看门本领，帮助花扶摇和洛文礼。
最后，大西天的大师赶来了，救下了几人。
“扶摇，如果这世上有能护住你的奇男子，那你呀，就……”
师父的话在花扶摇昏倒的前一刻突然回响起来。
就……
嗯。
……
那几年，真的很乱。
温河的白鬼殃及了许多地方，大西天、烛阴、雨师妾……夷合蛮也顺势南下，攻城略地，百姓民不聊生；莫姐姐和她的相公，那位田家的公子，一同前去寻找能够解除寒毒的最后一味药，听说是叫荇落衡，可是……被白殿的鬼将给害死了；然后凌家那个刚出生的小侄女也不知所踪了，阿朱当时就昏死过去了，现在身体也一直不太好；白殿进攻鹊山，师父也战死了，现在招摇山道馆只有花扶摇和小师妹一个半的活人了。
洛轩出生后，花扶摇就回了鹊山，她还有好多事需要做。
一家人，乱世，总是聚少离多。
“娘亲，那爹爹最后有没有寻到你啊？”小洛轩好奇地问。
花扶摇勾了勾他的鼻子，说：“当然啦。轩儿以后也要像你爹爹那样，保护好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啊……不然娶不到媳妇儿呦！”
小洛轩似懂非懂，笑着说：“那娘亲给轩儿抱一个妹妹好不好？轩儿最喜欢妹妹了！轩儿一定保护好妹妹！”
花扶摇和洛文礼都忍俊不禁。
花扶摇道：“好！改天就去河里给你再捡个妹妹回来！”
不过好在，彼此都在。
……
“田家？那，栖儿呢？文礼，栖儿……”花扶摇听了洛文礼带来的消息，一掌把蝮怪按死，忙问道。
洛文礼抱着小洛轩，沉重地说：“没有消息。碧缳天一开，谁也进不去。只从外面瞧着，似是田家众人，已尽皆被害……”
花扶摇紧皱眉头：“又是夷合蛮！”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田家收养栖儿的，栖儿当时本就不乐意，我……”
“飞飞！”洛文礼打断了花扶摇的自责，道：“这也是没有预料到的。谁知当年夷合蛮被斩杀后会如此迅速卷土重来，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花扶摇沉默了，洛文礼也没再说话，小洛轩也感觉出来不对劲，也没有开口。
半晌。
花扶摇道：“我要去找栖儿。”
洛文礼急了：“别去，飞飞！太危险了，”又补充道，“你还要照顾蓂儿。”
花扶摇也是想起了尚未出生的孩子，顿了顿，神色间有几分痛苦：“但栖儿……”
“我去找好了，轩儿放你这儿，我去找！”
“嗯。”
这么一找，便是许久许久。
当洛文礼听说了洛家出事赶回去的时候，只看见洛水各家各派齐聚河畔，那洛水之上，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花姑娘，交出来吧，呵……”白殿的鬼将是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一身玄衣。他立于屏冥台之上，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花扶摇。
花扶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还欲再战，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怎么也站不起来。她没说话。
“那我自己拿好了。”鬼将也不打算更多废话，直接动手，操纵鬼气朝着花扶摇探过去。
花扶摇的飞花只阻挡了片刻，便被摧毁了个干净。
鬼气将花扶摇整个人提了起来，花扶摇面露痛苦，脸色苍白。鬼气再进一步，直取花扶摇的眉心！
“娘亲！”小洛轩这个时候冲了出来，拼尽全部力气爬上了屏冥台。
鬼将见到小洛轩后手下一顿，很快便继续攻过去。
小洛轩什么也不顾，直接跑到了花扶摇身前，小小的身体将花扶摇护在身后。那鬼将见鬼气似有蔓延到小洛轩身上的势头，忙收了回来。
花扶摇瞬间跌落在地，被小洛轩扶着坐了起来。
“轩儿，别来……”
小洛轩哭着摇头，一把鼻涕一把泪。
另一头的鬼将这会子倒是没说什么，也没动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洛文礼赶回来了。他忙挤开人群，走到了屏冥台上。鬼将抬眼看了看他，笑道：“洛家少主肯回来了啊……”
洛文礼压着愤怒：“你们白殿，欺人太甚。”
鬼将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主所要的东西，自然要拿回去；都说三生剑是你们道家至宝，我看不见得罢，不过是谁拥有它，谁便有了将其划归所有的资格罢了。呵呵呵……”
“再说了，”他继续说，“我也事先下了通函，整个白殿就来了我一人，啊不，一鬼，倒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能来的都来了，搁这儿等着坐收渔利……”
这会子那些前来围观的人坐不住了，开始大骂起白殿来。
洛文礼只觉场面混乱，一时间无从开口。
这时，那鬼将突觉不妙，警惕了起来：“呦，也不是全都干看着啊……”
一声悠长而深远嘹亮的鸣声划过天际，巨大的鲲将天光遮掩；鲲之上，是数名身着道袍的修士；而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头顶之时，那鬼将竟被突袭而来的缶声击退三步——只见七尾荧惑将狐狸耳朵显露了出来，走在洛水之上，整个人清冷又淡漠。
七尾荧惑开口：“景罡寻，我鹊山虽是隐世的道门，但也不是你们白殿可以轻易欺负的。”
“文礼，文礼！”只听见花扶摇焦急的呼喊声。
景罡寻转头，便看见面前的洛家少主用剑割破了手腕，滚滚鲜血流了出来，汇聚成一个符印。景罡寻认了出来，那是玄牝门，道家的玄牝门。
暗道一声不好，鹊山、北冥、玄牝门，三面围攻，恐怕想要夺取三生剑会有所困难。
花扶摇此时双目圆睁，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半爬着想要阻止洛文礼。玄牝门，那可是道家的禁术啊！虽有通天只能，但却以损耗施术者之生机为代价。
鲲之上的修士开始布阵施法，七尾荧惑和洛文礼步步紧逼，场面一度十分紧迫。
“罡，我说了你自己不行罢！”另有一声十分轻佻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鬼影迅速地跃上屏冥台，直取花扶摇！
……
曾经飞花漫水塘，祝余草、思人肠；
而今剑气宣洛水，风不见、粉花香。
……
多年以后，那个自无虚洞中走出的女孩见到了手持三生剑、可斩洛阳天的男孩。他为她起了飞花，她莞尔一笑，收剑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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