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乒乓传奇（三）
“你且将一切都与我好好说个清楚，事无巨细地说一遍，哪怕他是王爷，我也要为你好好讨个公道！”
“姐姐这样关心我，婉枝真是无以为报。”
夜深，结束了一天荒诞的姐妹俩待在屋里，说着只有姐妹间才可言会的体己话。
如今季婉枝算是领悟了什么叫做男人的真情意，即便理解他口中所有的为难，但心里那道坎，却是始终都过不去。
“你瞧你，从前那般意气风发去哪了。当初我们冰嬉的那会子，你可是最最爱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如今不见你许久，怎得又变回了原来这副模样？”
“可是那赵祁之惹你生气？”
“你不必遮掩，尽管全部告诉我，他是皇上的好兄弟又如何，我还是皇上的枕边人，到时候将他的罪行一一禀报，我就不信皇上还能支持他不成。”
季婉枝叹气，一为面前这位真心为自己着想的这位好姊妹，二为自己此刻的两难处境。
于是将故事原委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自己那场不欢而散的仪式。
季兰淑听后许久未言：“妹妹，我知晓你的顾虑。这件事情确实是赵祁之的不是，就算是他视公务如命，也要考虑着你的感受啊。”
“更何况他贸然就取消了这次仪式，确实是他的不对，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
“姐姐，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只是，”季婉枝见着面前人如同自己亲生姐妹一般，也便倾吐了心中真实所想，“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我越发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了。”
“何来此说？”
“也许在你们眼里，我是转了性子，开朗豁达了不少，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从前那般沉默寡言、不喜言笑，你们到底还会有几分喜欢我呢？”
“我一直看不透，大家喜欢的，或者说赵祁之心悦的那个季婉枝，究竟是他初见时惊鸿一瞥便爱上的心上人，还是面前这个不拘一格惹他开心的身边人呢？”
“噗嗤。”
季婉枝早已做好了听万种回答的准备，没想到季兰淑单是愣了几秒，随后竟然以一声轻笑作答。
“姐姐为何要笑，可是觉得我的处境实在可笑？”
季婉枝究竟是混迹了皇宫爱情圈多年的职业选手：“我啊，是笑你——”
她用手指轻点季婉枝的额头，似是嗔怪：“明明动了心，却还要假装毫不在意。”
“你若是不在乎那赵祁之，又何苦作这番闹人的想法呢？怕是早已心悦于他，这才总是疑心自身是不是够好，他究竟与你有几分心意吧。”
这一下，季婉枝仿佛在瞬间被说得醍醐灌顶，内心中那块郁结的心病似乎终于窥到了一丝光亮。
是啊，事到如今，也是时候该正视自己的内心了吧。
在这些时日的接触里，她的的确确是对赵祁之改变了想法，发现了他冰冷外表下也有极为柔情的一面，并且自己能够完成之前的任务，他的的确确为自己花了不少气力。
其中的情意和真心，都是天地可鉴的。
而自己，其实也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甚至倾心于他，会时不时为他心动，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动情绪。
“这就是喜欢。”
季兰淑拂去季婉枝脸上凌乱的碎发：“至于他对你的心意，想必你早已心中有答案了吧。”
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次他舍身为救自己的画面，心中更是深受感动。
“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那姐姐最后奉劝你一句——”
“珍惜眼前人。”
于是当季婉枝主动揽下看护这来历不明的小孩的活儿时，身边的下人无一不是瞠目结舌，不敢多言。
今日府里的气压低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们为了明哲保身，自然是要顺着这位姑奶奶的心意。
“夫人，您先回去歇着吧，”到底是小翠心疼自家主子，“夜深了，小公子这边有小翠照看着，夫人还是快去歇息吧。”
“无碍，这件事情本就让王爷今日心情不顺，如今我没什么能做的，哪怕做些照看的小事，能帮他稍稍分忧也好。”
小翠见拗不过季婉枝，也只好作罢，拿起了旁边的一件袄衣，为她披在肩上。
“那夫人先在这里候着，我再去问后厨要些热水来。”
待到小翠走后，季婉枝才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巨长无比的哈欠。
眼前的小孩被擦去面部的灰尘，其实是一张清秀而童稚的面孔，看上去倒是人畜无害。
“按道理来说也该醒了啊，怎么过了这么久一点反应也没有。”
季婉枝暗自喃喃着，只觉得事情发展不免有些蹊跷。
就在这时，她观察到面前的小孩的睫毛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她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伸出手，作势要去掐他的手臂。
“这是哪啊？”
果不其然，面前的小孩倏忽睁开双眼，同时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终于醒了？”
季婉枝忽然换了一副质问口吻。
“是这床上太舒适吗，醒了半天也不愿意睁开眼。”
“你是谁？”
“是你阿爹的可恶现任，一个刁钻不讲理还讨厌调皮小孩的坏阿姊。”
小孩听着季婉枝如数家珍的可怕自我介绍，不禁咽了口唾沫。
“你叫什么名字？”
“赵烨然。”
“名字倒是好听。”季婉枝顿时觉得他的爹妈倒是个文化世家。
可是再这么细细一回味，似乎品鉴出了哪里不对劲。
赵匡逸、赵祁之、赵文卓、赵祺若，他们或是皇帝或是王爷，那就证明在这个时代，赵应当是皇姓，这小孩竟敢叫这个名字，也不怕被满门抄斩。
“可是这是我阿爹的姓氏，我为何不能姓？”
“你倒是有理有据毫不退缩啊。”
季婉枝懒得与一个小孩子斗嘴，毕竟这会子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了解。
“臭小子，我问你，”季婉枝开始缓缓询问，“你今日看到的那个男子，确定就是你的阿爹？”
“千真万确，他在我家住了八年，我能不认识他吗？”
“在你家住了八年？”
“是啊，只不过这其中他时常出去征战，或者回京城处理要事，因此没和我们待得太久。”
“那这就蹊跷了，这八年里，他也一直待在我们身边，除了征战和上朝之外，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在府上。”
“你怎么解释，莫不成他还会□□，是个双面人？”
“你这阿姊简直不可理喻，但是他真的一直陪在我和阿母身边。”
季婉枝一个头两个大：“那你阿母呢，叫她来与我当面对质。”
“阿母，阿母她……”
孩子忽然的支支吾吾让季婉枝觉得事情并没有所想得如此简单：“今日也是，你说到阿母便不再言语，如今就我和你二人，你只管说出实情，我肯定不会怪罪于你。”
孩子似是下定决心，眼眶瞬间变红，噬满了泪水——
“是阿父，杀了阿母。”
“婉枝，如今这里有我，你且去休息着吧。”
待到季婉枝听完这孩子所说的一切，内心早已五味杂陈，原先对于赵祁之的印象不复存在。
如今看到他携着大批人马来到这个房间，就颇多了丝欲盖弥彰的意味。
“好。”
她意识涣散地应了一声，便被小翠搀了去。
方才赵烨然的话还在自己的脑海里面不断回响——
“近日阿父早出晚归，日日与阿母争吵。”
“一日晚上我听到屋里有争吵声，便起来查看，谁料看到阿父带了一堆黑衣人，拷打质问我阿母，阿母不说，他们气急败坏，便拿匕首……了结我阿母。”
“第二天早上我们县便受到袭击，几乎满城的人都死在那些士兵的手下，城里几乎都成了血海，而那带头的人，竟然就是阿父。我也是侥幸捡回一条命，躺在尸体堆里面装死，这才捡回一条路。”
“然后我随着逃难的大队伍一路北上，才到了这里。也是凑巧，竟在路上听到了我阿父的名字，说是他要册封福晋，所以这才来一看究竟，也想为我阿母讨回个公道。”
“而且你们这喜宴是交了礼便能来，我也交了礼，自然是能来的。”
“那翡翠沐梓夜明珠，便是我的礼物，也是当年阿父交给我阿母的定情信物。”
“本以为阿父看了便能一眼认出，没想到他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季婉枝趁着四下无人的罅隙，来到库房拿出那份无名礼物，开始细细端详起来。
漆黑的夜幕，昏暗的灯光，然而这夜明珠倒是另有光泽，在周遭黯然失色的环境里，依旧有着自身熠熠生辉的独特性能。
那光芒不强不弱，倒是有点分外坚毅的意味。
“定情信物。”
这四个字还是冷不丁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似乎，赵祁之都还没有送给自己定情信物呢。
不论是原身还是现在的自己。
就单是这么想着，季婉枝一个不小心，夜明珠忽然从手中滑落，直直降落在地上。
季婉枝暗叫不好，这价值连城的宝物难道要就此毁在自己的手里。
可那夜明珠，只是在地上有序地弹跳了几下，随即起伏了一番，竟然丝毫未损。
“【乒乓传奇】，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个传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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