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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离别


我和老包处理完阿旺的事情准备离港回广州,老包却在港口被总督府的人截住,要和他谈一谈,我担心他有事,决定一道前去。一路上,看老包神色自若,不像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又像是意料之中。

        我忍不住问他:“老包,你到底怎么回事?”

        老包想了一会儿,说:“阿文,我不是故意隐瞒,不过我的叔叔对中国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不想引起大家的不快。”

        说完,又沉默了。

        我们站在总督的办公室前,门从内拉开,轩尼诗走过来拍拍老包的肩膀,说:“你的叔叔马上来香港,让我先留你在总督府住几天。”

        老包涨红了脸,急忙说:“我在报馆还有工作,不能等在这里。”

        轩尼诗说:“包令大人说你和家人吵架以后,就到中国了,一直没有你的下落,你的父亲只有你一个独子,他四处找你,你们还是见面再说吧。”

        包令在中英鸦片战争侵略过中国,他做过香港的领事,原来他是老包的叔叔。

        老包虽然不情愿,但是坳不过总督的盛情挽留。老包的身份我之前也有过猜测,并不感到太意外。他在广州就和领事馆的人很熟,来了香港,很快就联系上皇家医生。这很明显不是普通来中国谋生的英国人能办到的,只不过没有想到他是包令的侄儿。

        我看没有大事,原来是老包家事,也不好参与,心想在总督府他必定受到很好的招待,我先回广州处理阿旺的后事。

        回到广州,我把阿旺的遗体运回安葬,又给阿根嫂子送去赔偿金。左邻右舍都视我为“能人”,主要是当时中国人和外国人打交道很难,中国人一般不愿意打官司,很多纠纷都是请出来喝茶,再找人评论,调和,这比打官司容易多了。邻居们一旦信赖我,我就开始代理起官司,出门帮忙评理,谈事,有时还帮助别人投资一些外国货,手头上也宽裕起来。

        回到家里,母亲闲聊时说起,有一个女孩,她在出嫁前是非常聪慧端庄,心灵手巧。可是出嫁后,丈夫成天在外面搞花事,婆婆又欺负她,她的婆婆似乎要把自己受的苦在她身上也受一遍,也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婆婆的绝对权威,让儿媳顺从听话,总是想尽办法刁难媳妇。冬天生孩子,连火盆也没有,做月子里落下病,冻坏了一条腿,头一胎的一个男孩在受不了寒冷被冻死了。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可怜的姐姐。

        小时候,每回姐姐回娘家,她和母亲就在屋内闲话,说着说着就哭成一团,临走时,母亲总要接济一些粮油、米面之类的,上车了又哭在一起。

        前些年,姐夫的身体被胡混拖垮了,她带着两个男孩回了娘家,大哥一直接济她们。姐姐的事情让我决定要把两个侄儿培养成材,我把他们送到汤神父的教会学堂里学习,汤神父为了支持他的保育院办了一些其他产业,学堂里的学生毕业以后就可以去这里地方工作。

        我组织村里的妇女编制网兜、蒲扇,用广东一带特有的蒲叶,叶子又宽又大,晒干以后用来编织大蒲扇,联系国外商人收购中国的手工产品再买到国外,村子里的妇女们心灵手巧,从小就会编制各种花样子。中国妇女是不接受教育的,但是从小会接受家务的训练,女红也是其中之一,女红做得好的女孩被看作是巧妇,等成年以后,上门提亲的人很多,懒妇是大家都鄙视的。

        我又托汤神父从美国买了抽水泵,村里有了抽水设备,方便农民耕种。有时孩子们会来问我要糖,我实在没有了,翻出剩下的喉糖给她们,止咳效果好,比起中药难以入口,这个味道还不错。于是,出门见了熟人总是在我面前咳嗽,想再要一点喉糖。

        最近广州城里很多小孩出痘,高烧不退,全身溃烂死了,中医束手无策。前几天晚上,村子里也有人家的小孩出痘,村里家家户户都焦急担忧得不得了。官府号召富人捐钱修了塔,一些感染不治的婴孩就被送往塔里自生自灭。

        香山县丞的孙子也出痘了,探知我了解西方事物,颇有办法门路,派人请我去商量对策,县丞问我:“中国医生已经没有办法,国外有没有药品可以医治?”

        我听说广州有个西医很有名,叫黄胜,他在英国爱丁堡大学学医,建议县丞派他来。县丞忙派人去请,打听到他开了一个西医诊所。

        黄胜来了以后,回道:“国外出痘有疫苗,可以用牛痘疫苗接种。”

        县丞问:“现在疫苗在何处能买?”

        黄胜说:“疫苗要从国外运来,但是路途遥远,可能会失效。”

        县丞问:“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黄胜说:“或许可以在香港想想办法。”

        我想了想说:“我的朋友正在香港,我联系他试试。”

        我给老包写了信,他现在在总督府工作,帮我打听到香港可以从马六甲海峡运来一批疫苗,他托人转运一批到广州。

        疫苗运到又是几天以后,县丞的孙子已经昏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黄胜替他完成了接种,小孩子恢复很快,没过几天,烧退了,人也清醒了。

        县丞千恩万谢,他也希望我们能把疫苗推广到全城,帮助帮助其他正受病痛折磨的孩子。

        我先贴出了接种疫苗的通知书,贴在县衙告示栏外面,大意是现在有一批从国外进口的牛痘疫苗,免费为孩子们接种。

        可是告示贴了好几天,应者寥寥。原因是百姓不太接受西方的事物,不敢相信一支小小的疫苗可以预防出痘,反而有些流言蜚语说是外国运来中国坑害小孩的,接种以后会全身溃烂。特别是大家看到老包一个外国人在办理登记接种手续,都疑虑重重。

        我回到家里,向家人叙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想到姐姐对我信心十足,并且要求我帮两个侄儿接种。我向黄胜学习了接种技术,他亲自示范指导,我姐姐很聪慧细致,如果是现在应该可以当个护士,她很快学会了接种的技术,我的两个侄儿在村里人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完成疫苗接种,过了几天,大家看到他们和往常一样,还是活蹦乱跳,这才渐渐接受了。紧接着,香山县丞还增加了一条,接种的人家可以获得二两银子,休假两日,又让很多人动心。

        香山县很快在周围村镇推广疫苗,城里的百姓也开始接种,姐姐学会了这项技术以后,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有了一笔丰厚的收入,家里的光景好过了不少。在当时,西医毕竟很少,能够学会接种的技术可以靠这个谋生。

        黄胜的诊所也聘请姐姐帮忙做护士工作,他的诊所病人太多,有时下午四点病人较少时他便骑马到城外去散散心,姐姐帮忙在诊所照看病人。

        一天我在报馆上班,姐姐派人来找我,说是母亲晕倒了,已经送去黄胜的诊所了,要我赶紧去一趟。我连忙交待好手头的工作,去看望母亲。

        我到时,姐姐在门口正伤心地哭泣,她说母亲送来就已经没气了,怎么丢下我们,走得这么突然。我也感到晴天霹雳,前几天只觉得母亲没精神,突然就走了。这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受使我非常难受。

        母亲青年丧父,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在那个年代是多么不易,她还想尽办法送我念书,盼望我成才,对一个村妇来说是很有魄力见识的。她一生中没有享过福,一直勤勤恳恳地操持着家里,最好的休闲莫过于夏夜在院子大树下哼哼小曲。

        父母在,不远游。母亲不在了,我也准备结束报馆的工作,年轻人干不惯磨桌子的工作。每天赶稿子到半夜,以至于我后来尽管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但笔端还是不停的流淌出文字,我知道这样迟早会耗尽我的精力,我必须要停下来。

        早前李经方也写信给我,想邀请我去上海招商局当经理,我还没有答复。在海关工作时,不习惯官商同流合污,但是官员的薪俸有限,不靠陋规根本无法养家,我总感到自己格格不入。最近我接到卜牧师的书信,他儿子要去上海做圣约翰的学监,想聘请我去圣约翰执教,这正是我希望的,还有什么工作比起和一帮上进的青年人在一起更有乐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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