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原来如此
顾长青面对自己的小屋，不知道怎么整理，每一个小布置每个小摆件都有它的来历和故事，想着要和它们永远诀别，她的心就觉得像小刀在割，她终于明白“割舍”的滋味，中国的汉字真是精彩而精准，要舍得放下，必须承受刀割的疼痛。
仅是这些伴随她生活过的小物件，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小玩意儿，就让她体会到了割舍，那么人呢？有感情有生命的人呢？这些人，这些物，那些时光，那些过往……都要舍下……这一刻，她的心真的疼了，有那么一瞬间，自己都想要放弃，就这样守着旧时光守着熟悉的一切聊此一生吧！……但仅仅是一瞬间的软弱，她又恢复了强大的信心，舍不下，就得不到，不结束这样的生活就无法开始新的生活，对未来有多向往对今天就有多不舍。
顾长青刚一进公寓大厅，就听见有人喊她，是雅楠，她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打电话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雅楠说：“我回来有两天了，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怕你不接我的电话，你比我预期的回来的早，我准备等你通宵呢！”雅楠熟悉的调侃中带着伤感和落寞。
她假装嗔怪地推了一下雅楠说：“干嘛会不接你电话啊，你不声不响地回去这么久，连个电话都不来，回来两天也不出现，还倒打一耙这样说！”她看看雅楠，她明显瘦了，但精神还不错，于是柔声问道：“今天有事吗？”雅楠点点头。她伸手揽着雅楠说，走，到家里说。
回到家里，顾长青换上舒服的衣服，也给雅楠扔了一件让她换舒服点，她边往厨房走边问雅楠吃没吃饭，雅楠说还没，她说正好，我也没有，我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用几样蔬菜和水果拌了一盘沙拉，又蒸了一根腊肠，还是上次海灵拿来的，翻了翻冰箱又找出一包没有炸过的鸡米花，过了一下油，煮了点挂面做了两小碗葱油面。
雅楠帮着端到飘窗前的小几上，顾长青又找出一瓶红酒，拿出两个杯子说：“咱俩都是意志薄弱的人，每次都说要节食，要减肥，但一个稍一引诱，另一个就毫无抵抗力，并且变本加厉。今晚减肥计划又要落空了！”
雅楠并不接她关于减肥的话题，只是看了一眼那一盘腊肠喃喃地说：“是，我们都是意志薄弱的人”。
她们都知道，这腊肠是春节的时候海灵拿来的，海灵的小姨在四川，每年都会做很多腊肠，每年会给海灵家捎来一些，海灵知道长青和雅楠都爱吃，今年专门让她小姨多做了一些，分给顾长青和雅楠。
雅楠看着这腊肠，想到海灵，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顾长青默默地递给她纸巾，没说话，也一口喝干了。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喝着酒，吃着菜，雅楠不说，顾长青不问。
终于，雅楠再一次喝完一杯后问顾长青：“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骂我？”
顾长青放下杯子，看着雅楠说：“我在等你的解释！为什么？无论你和谁发生这样的事我都可以理解，为什么偏偏是波波！偏偏是海灵正在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你想没想过海灵的感受！你有没有底线啊！”说到最后，顾长青不由的提高了声音，最后几乎是悲痛地质问了。
“波波是个意外，我没有要刻意去勾引波波，我更不想伤害海灵！”雅楠开始也大声地喊，随即又泄气地说：“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海灵和你，这是我的底线……”
雅楠给顾长青和自己添上酒，然后缓缓地说：“我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是戏剧团的演员，我爸爸很帅，和我妈认识的时候我爸是现役军人，两个人一见倾心，不顾两地分居天涯相隔就毅然结婚，并有了我。”顾长青见过雅楠的妈妈，五十几岁的人了，依然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都带着不俗的范儿。
“后来爸爸放弃了部队上提干的机会转业到妈妈的城市做了供电局一名普通的循线员，再后来又有了我弟弟。没几年两个人矛盾就多了，妈妈嫌爸爸没出息不上进，只知道守着老婆孩子几个死工资，和他一样的甚至不如他的都当了官发了财，他还是在一线上苦熬，爸爸总是嘿嘿地笑说自己挺知足，每天能见到老婆孩子……”雅楠边喝酒边说。
“妈妈很强势，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妈说了算，家里的人际关系也都是以我妈的为主。我妈非常好强，小时候我和弟弟若在人前表现不好，没有让我妈觉得有面子，人走了后，我妈就会罚我和弟弟跪着反省，保证下次要表现好，不然不许吃饭。每次弟弟都会服从妈妈说好话躲过体罚，而每次我就是不说、不保证……”顾长青听雅楠说，给她填酒。
“我高考那年发挥的不好，考上了大专，没有达到我妈的预期，气的我妈大病一场，但在外人面前却说是宁可上一个大专的好专业也不上本科的烂专业。后来我毕业了，本来可以顺顺当当的分配到我们市局，和郑世勇分在一起，但我妈因为不同意我和郑世勇，因为郑世勇的爸爸是普通工人，妈妈是家属没工作，所以想办法托关系把我分到了省局……我妈一辈子都好强都在做别人的主都在试图改变命运，但她的命运始终不好，到最后还失去了我爸对她的爱，我弟弟为了躲开她的管制，考到外地也不打算回来了。”
雅楠长舒一口气，“可能从小受到我妈思想的影响，我对自己的命运总也不甘心，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和郑世勇的命运，好证明我的选择没错，可是，心强强不过命，在省局这么几年，也没能把郑世勇调上来……”
顾长青默默地听着雅楠说着，虽然她们的关系很好，但雅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只知道雅楠的妈妈是个戏剧演员，很漂亮，爸爸在供电局工作，老公郑世勇是她高中的同学又是一个局里的子弟，仅此而已。
她听的出来，雅楠也明白，自己性格中的虚荣好强和不安分是来自母亲的影响。雅楠也一直在抗争，比如她并不认同母亲的价值观，比如她的倔强和坚持，坚持和郑世勇在一起。
她示意雅楠慢点喝酒，多吃菜，雅楠说：“我想把郑世勇调上来，一是不甘命运想要过上令人称羡的日子，表示自己的成功，再就是实在不想和我妈妈离得那么近。”
“雅楠，令人称羡并不是幸福的主要因素，两个相爱的人能在一起朝朝暮暮才是幸福！”顾长青忍不住。
雅楠说：“我知道，我曾经也想过，只要我和郑世勇能在一起生活，哪怕有一间不大的小屋，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吃饭睡觉，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觉得不甘心，为什么我们不能有更好的生活？追求更好更体面的生活我有错吗？”
“雅楠，你本性善良，但你的价值观有问题！”
“可能是，我的内心矛盾而纠结，我一边想要努力改变，一边又想保持本真。就这样，把自己推到了半山腰，进也不行，退也不甘……所以……”雅楠黯然神伤。
“所以，你很寂寞很无助！”
“波波那一阵和海灵吵的很凶，他很苦闷，所以他老来找我诉苦，两个苦闷的人，喝了点酒就……”雅楠哽咽着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地道，我对不起海灵……”
她听雅楠说了这么多，又看她这么难过愧疚，反而真的不知该怎么说，那些责怪，劝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只默默地给自己和雅楠添酒，然后碰杯，再一饮而尽。
她缓了缓问雅楠：“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其实雅楠，你应该回去和郑世勇在一起，你的工作能力那么强，在市里反而不会被埋没，日子好不好，人生是不是成功，根本不是做给别人看，说给别人听的，你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的。你们可以生两个孩子，两家老人都在跟前儿，帮你照顾，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听她说起孩子，雅楠的眼睛一亮，泛出美丽的光芒。
“嗯，这次回去，我发现我妈也老了，没有年轻时那么强势那么犀利，柔和多了。也许是上了年纪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和我爸的关系也缓和很多，我爸也搬回来住了。”然后雅楠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说：“也许这里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了！”
“啊？！”顾长青楞了一下似乎才明白，立刻上前劈手夺下雅楠手里的酒杯，嗔怪道：“真的？真的有了？那你还喝这么多酒，真不负责任！你要是把我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喝醉了，小心我不放过你啊！”
“嘻嘻，哪有那么快啊，我只是说可能，因为这次我回去我们就没有采取措施……我的意思是说不定呢！”
“那也不行，这延绵子嗣千秋万代的事不能大意，你还记得我的好朋友林娜吧，她一个小失误，就让她的生活……”说到这儿，她忽然意识到这个警示有点不吉利，然后“呸呸”了两下说：“小心为妙，大意不得哦！”
雅楠倒无所谓地嘿嘿地笑着说：“哎，你这个未婚大姑娘比我们这些已婚妇女懂的还多啊！什么‘延绵子嗣’‘千秋万代’！还‘江山社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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