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是不爱，是深藏
顷刻间，天地白茫茫一片，山川河流草地藏寨都被蒙上了一层白纱，河边的牦牛羊群有些慌了，开始择路躲避，不远处有几匹白马，不为所动，依旧悠闲地吃着草，顾长青被这突然而来的景色惊呆了，她停下车，隔着玻璃咔咔咔连拍了很多张，又拍了一段视频。只是一会儿，顾长青听见冰雹声没那么密集，准备下车换个角度拍。没走几步，冰雹反而停了，阴沉沉的天空有些亮，头顶的乌云正在散开，毕竟是夏天，刚才落在地上的那些冰珠子很快就消融，天地万物瞬间又清晰起来，不，比刚才更纯净亮丽。
一缕阳光穿过繁茂的树枝，透过来，掠过一排七座白塔，好似塔尖上镶嵌着硕大的明珠，闪着光芒。
顾长青看也看不够，拍也拍不够。三年前他们一行路过这里时，是个阴天，云层沉重地压在头顶，一弯小河依偎着318公路蜿蜒着，远处的山脊舒缓由近及远，很多牦牛羊群散落其中，静谧祥和，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
顾长青记得自己连连惊呼，觉得新都桥已经美到了极致，今天巧遇到这样的光影，她更加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摄影家天堂”的真正魅力。
即使如此，内心竟然没有三年前那么激动和欣喜。
三年前的她初遇陆扬，正在接受陆扬带给她一个又一个的想象之外的惊喜，内心充满了甜蜜与欢喜，所以那时的她，看什么都是美的。而三年后的此刻，她一个人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情状态站在这里，这奇异炫美的景色也少了灵气魂魄。
顾长青再次凭着记忆，找见了三年前他们住过的酒店，登记了房子，反复几趟卸下了车上需要的，较为贵重的行李，稍微喘了口气，就扛着脚架上楼顶了，她记得这家酒店的楼顶有个很大的露台，据说是新都桥拍景角度最好的，今天这样的光线天气，说不定还能拍到日照贡嘎呢。
楼顶上已经支着好几个三脚架，有人已经守着在拍了，远处的贡嘎主峰若隐若现，但很快就被一片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天也逐渐暗了下来。顾长青收好脚架，回房休息。
顾长青洗了把脸，稍微展了展腰，下楼去餐厅吃饭，她径直走向靠吧台的那张桌子，三年前他们一起坐过的桌子，顾长青正准备点菜，忽然进来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餐厅一下更热闹了，那伙人看见唯有顾长青这里的桌子还有空位，就走上来，互相一照面，才发现对方是折多山上遇到的那群学生，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也认出了顾长青，欣喜地邀请顾长青和他们一起吃，她正愁一个人没法点菜呢，就欣然同意了。
他们炖了一大锅羊排，又炒了几个素菜。几个男同学要了几瓶啤酒，大家喝酒吃肉喝汤吃菜快意极了。和这样一群青春活泼的学生在一起，顾长青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
那个大眼睛女孩叫咖啡豆，她和那个叫大鹏的男孩是大四学生，今年刚毕业，两人在网上约了几个同伴包车走川藏线去拉萨。
大家得知顾长青独自驾车进藏，简直惊叹的不得了。他们一致评价顾长青是当地“四有新人”，有钱（这么年轻就拥有超炫的牧马人），有闲（多少年轻人都在奔波在温饱线上都在为生计忙活，这一点最难得），有品（选择独自自驾川藏线就足以说明），有貌（这个不消多说）。
他们说顾长青简直是新世纪最富的富豪。顾长青被他们说的心情也好的不得了，她心底那个因为这样的选择而残留的另一种遗憾也随机消减。
选择有时候和身边有什么样的人很重要，和王姐、何主任和父母、七大姑八大姨在一起，必定是消极的要过安稳的她们眼里所谓的正常生活；和在路上的这样的年轻人在一起，你便能汲取到更阳光无畏的能量。也许是莽撞不负责人的感染，但眼下，顾长青最需要这样的能量。所以说，不要感叹身边没有懂你的人，只要你肯迈出脚步，肯走出去，一路上都是和你志同道合的人。
酒足饭饱后，咖啡豆问顾长青第二天去不去贡嘎山，顾长青犹豫着说：“想去呢，担心天气不好，不好走。”
咖啡豆开心地说：“姐姐人品这么好，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咱门结伴一起走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顾长青其实此行有打算要去子梅垭口看贡嘎的，但白天从折多山一路上下，对于自己一个人去子梅垭口有些担心，这藏区的天气路况和自己过于都市化的车技，都觉得心里没底。子梅垭口三年前他们去过，但具体怎么走，顾长青早已经没有印象了。所以咖啡豆她们邀请结伴同行，她就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房子里，顾长青早早地洗漱了躺在床上，从成都出发到现在整整一天时间，她感觉到有些累，而且太阳穴两侧隐隐胀痛，她知道是身体是在适应高原。
她躺在床上很累却睡不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房门口，试了试门是否锁好，然后在门口立了一个空水瓶，这是陆扬曾教她的，说出门在外一个人住酒店，记着要在门口立一个瓶子或者容易出声的障碍物，要有安全意识。
这出了门，别的尚可，就是一个人住酒店是个问题，她害怕一个人睡觉，尤其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这是她最大的心理障碍。当时自己的公寓装修好了，自己好久都不敢一个人住，最后海灵和雅楠轮流陪了她几天慢慢适应了才敢一个人住，而且很长时间，她晚上睡觉都要开着灯，后来才逐渐好起来。
顾长青做好防范措施，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微博上有几个博友的评论，依然没有陆扬的消息，顾长青觉得空落落地难过。“此去经年，更与何人说……”没有了陆扬，这一路的风景，于顾长青，也少了色彩灵气的。
陆扬为什么没有消息？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微博吗？连着两天了，昨天成都鹭鸣酒店的、今天泸定桥的，他都没有看到吗？
陆扬曾说过，他每天会去她的博客微博凡是能看到她的地方好多遍，因为他想她，可以在那里看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那样才感觉离她不远。当时听陆扬这样说，顾长青心里甜蜜蜜的酸溜溜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可是，到后来，他忙了，越来越忙，瞧，可以好几天都不看她不理她不想她。
顾长青心里的那两个小人又在打架，一个说：“别再想他了，你们没有未来，更何况他已经不想你，不爱你了！”另一个小人说：“让我最后一次想他，他一定是有不能想不能爱的理由！”这两个小人时不时跑出来争吵，一个是批判，一个是开脱，来来往往没有个结果。
此刻，顾长青正看着两个小人酣斗，手机响了，顾长青一看是“陆扬”，她的心一下就缩的紧紧的，就像被抽绳拉紧了一样。她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接通了电话。听到电话里陆扬的声音，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
“喂，长青，你现在在哪里？声音里满是关切。
“我在四川，在新都桥。”
“你休假了吗？你准备去哪里？你一个人吗？”
“我准备去拉萨，然后去阿里，陆扬，我……辞职了……”
电话那头是沉默，没有声音，顾长青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许久，当陆扬长叹了一口气说：“长青……”
顾长青突然抢过来说：“陆扬，我们分手吧！”电话里更沉默了，陆扬没说话，顾长青也没说，就这么沉默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
陆扬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问：“长青，你想好了吗？”
顾长青听得出陆扬声音里的颤抖，她在心里嘶喊：“不是的，陆扬，不是的，我没有想好……却点点头，“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也好，我们总也找不到更好的相处方式，我们……没有未来……这样拖着你太自私……分手了，你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也好……”陆扬的声音明显沙哑，听得顾长青的心都要碎了，她任凭眼泪肆意地流，她狠了狠心用手悄悄地抹掉说：“陆扬，忘了我，好好过你的日子，追求你的事业去吧！”
“忘不了，长青，我们都忘不了，我们不是不爱，只是深藏……”
“忘不了又怎样？深藏又怎样？”压抑在顾长青心里多年的委屈忽然生出一团火就要喷涌而出：“你去做你的好丈夫！好父亲！去专心做你的陆局长去吧！”不等陆扬再说什么，顾长青决然挂了电话。
在摁下“停止通话”的那一瞬间，顾长青就后悔了，她不是后悔自己说了分手，而是后悔自己太浮躁。分手的决定是想了很久，决定了很久的事，只是她不应该这样冲动地没有风度地不等陆扬把话说完就挂断电话，她应该保持住自己的仪态，气度，至少不要这样委屈愤怒，赌气似的，或者可以听听陆扬怎么说，至少，至少可以最后一次多听一听陆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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