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见贡嘎

这是顾长青第二次站在这里，但却是第一次这样近这样清晰地看到贡嘎。

        一片巨大的云团遮住了贡嘎山顶上方的天空，但恰巧露出了贡嘎的全貌，它静静地矗立在眼前，压抑，沉静，默默无语。

        顾长青想起前一天和林娜通电话说起关于“跳贡嘎山”的话！此刻，面对着俊伟的贡嘎山，她真的有从这里跳下去的一念冲动，让我和你在一起吧，让我永远和你不分离吧！

        随后上来的人都是在一阵激动兴奋的狂喊过后又沉默下来，整个垭口忽然安静，每个人都开始拿出相机拍照，发烧友的长枪短炮，观光客的数码相机小手机，都齐齐对准了贡嘎山。

        有人支上脚架继续等理想的光影，有些人却迫不及待的开始自己造型。和咖啡豆他们同来的那一帮年轻人，在垭口摆出各种造型，几个女孩换上艳丽的长裙子，又是跪拜又是祈祷又是瑜伽高难度动作，有个男生干脆脱成了光膀子，开始各种跳跃。

        论坛里早就总结过，川藏路上的标准拍照模式就是“男人脱衣服，女人劈腿”……嘿嘿，看看他们跳跃、瑜伽、跪拜、祈祷，可不都是嘛。

        这几年又有了什么人体、婚纱、仰望星空什么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大俗大雅，在这样的地方，放开所有的束缚，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开心，有很多人为着同一件傻事做出同样傻的动作，就是快乐！

        顾长青看见这么多人一起这样的开心，心情也异常激奋起来，她索性把她的小红马开到垭口中间的位置，作为大家的道具，巍峨贡嘎前，烈红色的牧马人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它的线条性感自由，大家尖叫着高喊着，都说顾长青好给力，争着用各种姿态和小牧合影。

        顾长青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车上翻出了婚纱，对咖啡豆示意了一下，咖啡豆又惊叫起来，大赞顾长青太有想法，推着顾长青到大金杯上，帮助顾长青穿戴起来。

        当顾长青穿着婚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除了惊叫就是相机咔咔的声音，顾长青面对着贡嘎，双手合十，默默念诵：陆扬，此刻，就差一个你，若是有你在，该多好！

        齐大鹏拿着顾长青的相机给她拍，咖啡豆一会儿小卡片，一会儿小手机，边拍边感叹。

        太阳渐渐升高，压迫在贡嘎头顶的云层慢慢散去，天空透彻纯粹，山谷里升起的雾气开始聚集上升，站在垭口，就像站在云端，顾长青遥望远处，那下山的蜿蜒小路的尽头，好似有一个背影，一个重装男子，手执登山杖，踩着云海独行的一个男人的背影，顾长青努力地想象着陆扬的脸，但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酒桌上一个谈笑风生的陌生男人的样子，顾长青忽然觉得很冷。

        从贡嘎山下来，又过了新都桥，没多久，因为修路，单向放行。路况极不好，好在天气不错，看着窗外骑行在路上的人，淹没在呛人的灰土里。

        顾长青又钦佩又同情，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她想她这一生都没有这样骑行西藏的勇气，她没有这样强大的动力，她也吃不了这样的苦，但对于他们是敬佩的，每次驶过他们的身边，都会减慢速度，鸣笛以示敬意，或者会放下车窗为他们加油！每个骑行的人都有很好的心态，他们虽苦，但却有强大的信念和快乐的心情。

        “长青姐，别人都说去西藏的人要么是失恋、要么是失业、要么是失意，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呢？”坐在旁边咖啡豆忽然问。

        顾长青心里一紧，故作轻松地说：“你这一睡饱就提问题，这都是谁总结的这些狗屁不靠谱的‘三失’、‘三俗’啊？总结这些的人才是‘三俗’‘三失’呢！那我问你们，你们是属于‘三失’里的哪一种呢？”

        咖啡豆若有所思地说：“嗯，我也觉得，比如对于我们，因为想用一个特别的方式告别学生时代，听说西藏是人人都梦想的地方，所以我们就来了，不过也许就是我们失恋、失业、失意的开始吧！”说着，声音有些伤感，坐在前排的齐大鹏转过身去拍了拍她。

        顾长青故作轻松半真半假地说：“所有走在川藏线上，或者想去西藏的人，‘三失’人群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或者热爱走在这条路上的，当然现在也有很多人是为了多一个资本来炫耀，作为谈资，那也是一少部分人，大部分都是因为热爱，因为喜欢，喜欢这种纯粹的在路上的感觉，喜欢在路上的自己。我，就是因为喜欢，甚至说，通往西藏的每一条路上，整个藏区，都是我迷恋的地方，是我宿命中在召唤我的地方。置身其中就坦然愉悦，离开它就坐卧不宁魂牵梦绕，这么给你们说吧，整个藏区，就是我的情郎，不见了想，见了更想！”

        晚上入住雅江康巴宾馆，住好后咖啡豆过来喊顾长青去找好吃的，顾长青觉得累，出来几天了没睡个好觉，她想早点休息。

        顾长青快速冲了一个热水澡，贴了一张鬼脸膜，躺在床上，人感觉在大渡河上漂或者还在车里晃，顾长青翻看手机，有四个未接，妈妈的，林娜的，海灵的，还有一个陌生号。

        顾长青给妈妈回了一个电话，大致说自己在外旅行，一切都很好，以前她也常会出行，所以妈妈也已习惯。

        又给海灵回了个电话，她想起那天得知自己要辞职离开的时候，海灵的样子，她的人生好像被嗯了快进键，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别人一生都无法经历的萧索，她需要时间来释怀。

        顾长青尽量调整自己的声音，说自己已经到雅江，路上很顺利，海灵的情绪听起来还是不高，但顾长青知道，海灵已经没事了，否则，她不会打这个电话。

        “你们都走了，局里就剩我一个人……顾长青能想的来海灵的失意和伤感，说：“要么你也辞职一起来吧，你直接飞到拉萨等我怎么样？”

        “拉萨？算了吧，等你安定了我找你去玩几天还可以，你让我在那里生活，我看还需要再重新提高我的配置。”

        顾长青安慰海灵：“嘻嘻，你现在主要是太清闲了，找件自己感兴趣的事做吧，别让自己闲着，也别老闷在家里，多交交朋友，多出来走走吧！你不喜欢西部，你可以去东部或者国外呀！”

        海灵依旧消沉地说：“我哪儿都不想去，看见人多就觉得烦，我也不想再结交新朋友……”沉吟了一下，海灵问道：“长青，你为什么忽然决定去辞职呢？你走了后，局里很多人都说因为这次中层落选，我觉得不是，长青，是不是刘卫国那个王八蛋又骚扰你了？我那一阵心烦，也顾不上关心你，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没有和你一同面对，我对不住你长青。”

        顾长青想起自己这么突然地决定辞职，在同事眼里，肯定是各种揣测和好奇。“海灵，谢谢你，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心劫，有别人能帮的上的，也有帮不上的，有你在就好。我辞职并不是因为这次中层落选，也不是刘卫国的原因，上次事情过后，他也再没有骚扰过我……”

        于是，顾长青把她决定辞职的真正原因关于陆扬的一切告诉了海灵。要不是那几天海灵刚经过波波和雅楠的事，她早就在那时给她说了。

        海灵比雅楠冷静客观，果然，海灵听完心疼地说：“长青，原来以为你事事如意，没想到竟然也背着这么重的一个包袱，这几年，你一个人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嗨，也不全是苦，海灵，这世上的苦和甜是相对的，这段感情是让我承受了很多煎熬，却也带给我很多甜蜜和幸福。你知道，心里装着一个人，有一个人让你惦记让你欢喜，你就不会觉得冷，不会觉得孤单，总比空荡荡无人可想无人可念要幸运。海灵，我不苦，我也不恨，反而我觉得自己很幸运。”顾长青越说约激动，起初是想借此劝慰海灵，到最后，竟然是为了说服自己……

        挂了海灵的电话，刷了一下微博，微博上很多朋友的评论，顾长青一一回复，有一个多年的博友私信顾长青，说他们两辆车这两天从昆明出发，会取道丽江、德钦走滇藏线进拉萨，说不定能遇上，让顾长青看到信儿联系他，并留下了联系方式。

        顾长青本来打算就是要从川藏转滇藏进拉萨的，她想要去德钦，看看梅里雪山。这也是三年前的一个约定，或者说留下的一个遗憾。于是回信他：“今天入住雅江，顺利的话五天后到飞来寺，期待结伴而行”。

        然后顾长青把这两天拍的关于贡嘎的照片发了几张，有泉华滩，有泽西家，还有泽西家的小扎西，有贡嘎全貌，还有一张顾长青穿婚纱面朝贡嘎的背影。

        顾长青想了一下，配上了一行文字：“一念起，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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