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顾长青把自己舒服地靠在床上，开始拨通林娜的电话：“喂，你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看我到底跳贡嘎山了没？”

        “哈哈哈，看样子是没跳喽，别告诉我说因为贡嘎山没路哦！”

        “本来是要跳的，但在跃起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呢？不会是对自己的衣着不满意吧？”

        “嘿嘿，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次衣服倒是穿合适了，就是鞋配的不好，你想啊，我穿着一袭纯洁高贵的婚纱，脚上蹬着一双徒步鞋你说算怎么回事？跳到山下那冰天雪地几百年都不会化，被人看到了多丢我的人啊，说我没审美婚纱配徒步鞋？”

        “行行行，别瞎贫了，今天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今天住到哪儿了？”顾长青说一切都好，还碰上几个同行的，大家都有照顾。林娜听着也觉得放心。嘱咐顾长青早点休息，不要赶路，不要疲劳驾驶。

        挂了电话，顾长青不敢一个人闲着，她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这么安静，她给咖啡豆打电话问她们在哪？咖啡豆说在街上转角处的一家川菜馆里。顾长青跳下床，披了个大围巾就去找咖啡豆他们。

        这天晚上可能是顾长青太累了，也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晚上还算睡的不错，甚至，连梦也没做一个。经过几天的相处，顾长青和咖啡豆这一伙学生相处的更熟了，和年轻人在一起，总感觉激情澎湃，其实顾长青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感觉自己的内心已是沧海桑田。

        从雅江出发，路况依然不好，但能比新都桥到雅江的路况好点，这一天要翻好几个垭口，高尔寺、卡子拉山，兔儿山，海子山。

        正午时，牧马人盘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山下一马平川的坝子被周围群山环绕，在云团阴影的笼罩下，理塘县城呈现出一片褐色的基调，远处的小河泛着银色的光芒，像散在天际的星际城市，县城外的草原像绿毯，延绵到天际，静谧久远却又说不出来的冷艳。

        停下车大家在这里拍照，有个女孩惊叫感叹到：“这就是仓央嘉措诗中的理塘吗？”

        另一个女孩问：“这就是你说的川藏线上的第一高城？这就是悬在高空的城市吗？这么平坦啊！”大家哈哈大笑，说，你以为高城就像重庆那样建在山顶吗？海拔啊，海拔！那个叫水密桃的女孩干脆朗诵起仓央嘉措的诗：

        “洁白的仙鹤啊，

        请把你的翅膀借给我，

        我不会飞到很远的地方，

        我到理塘转转就回来。”

        大家决定在理塘吃午饭，然后去稻城。此时顾长青车上坐着两个文艺女青年，一个叫水蜜桃，一个叫马婷，这两人也是在网上和咖啡豆拼车同行的，在前面的卡子拉山口，非要嚷嚷着和咖啡豆齐大鹏换一换。

        当顾长青远远地看见“世界高城理塘”那个金黄色高高的牌楼时，顾长青的心急促又虚弱地跳，那一年的那一幕清晰地重现在眼前，她打起双闪示意跟在后面的金杯，等着他停车。金杯车上的司机小付是成都人，和顾长青年龄相仿，是个退伍军人，以前跑货车的时候走过318，但拉客人走还是头一次。

        顾长青停下车问他：“你车的运营手续都全吗？”

        小付四川口音很重：“全哩，我听朋友说这一路手续查的严得很，我出来都办齐全了滴。”

        顾长青嘱咐他：“如果遇到查车，一定好好配合，态度好点啊，千万别冲突，这里的人非常彪悍不好惹”。

        小付说：“要得嘛！”

        两辆车通过牌楼，果然见路边有警车设卡查车，有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检查过往车辆，主要是检查运营车的手续，看到顾长青的车示意直接通过，示意小付的金杯靠边停下。顾长青把车停在路边，等他们查。

        水密桃说：“长青姐，我怎么觉得这理塘的气氛有点紧张啊！和路过的其他地方不一样。”

        顾长青点点头，示意她小声点说话，一会儿再说。

        小付的运营手续齐全，仍然被纠缠了一会，拿去行驶证做了登记，直到警察挥手示意金杯可以走了时，顾长青才舒了一口气，上车点火说：“走吧，找个地儿吃饭，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顾长青的车快没油了，得先找地方加油，城东口的加油站排了好多车，轮到顾长青的时候，加油站工作人员要求顾长青登记身份证，车牌号。对于本地藏族司机更严格，必须要有介绍信。

        加满油大家开车在街上找地方吃饭，除了顾长青和司机小付，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到理塘，对于这个诗歌中走出来的想象中的浪漫的城市有诸多好奇。

        在顾长青眼里理塘似乎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街道上僧人很多，他们行动轻浮眼神放肆，完全没有出家人的庄重与慈善。还有，今年街上明显多了很多武装警察。

        水密桃说：“这里的气氛有点紧张，你看那些僧人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出家人？一脸的戾气，看着挺瘆人的！奇怪，街上也没多少游人。”

        “你的感觉没错，理塘这里的民风是有些彪悍，而且，今天气氛是有些异常，咱们找个地快点吃饭尽快离开吧！”也许是心里的旧疾复发，顾长青感觉不舒服。

        他们找到一个县政府宾馆旁边的川菜馆，里面没什么客人，等上菜的时候，金杯车上的水密桃和马婷一个劲地问顾长青：“长青姐，你说要讲故事的，什么故事啊？是关于理塘的吗？”

        顾长青环视了一下小菜馆，见除了同行的两辆车上的人外没有其他人，就讲起三年前她第一次路过理塘的遭遇。

        时隔三年，顾长青对那一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幕记忆犹新，当然，关于有陆扬的一切，顾长青都记得。

        那天也是中午饭点时分，刚进楼牌没多久，就是今天他们遇到交警查车的地方，也遇到交警拦车。一个肤色黝黑魁梧壮大穿着警察制服的藏族人走近驾驶室，抬手敬礼，然后让成健下车。

        来了另一个小个子警察，也是藏族人模样，探头往车内扫了几眼问坐在副驾驶的宝哥：

        “你们从哪儿来？”

        “成都。”

        那警察走了，过了一会，司机成健从那边走过来上车边找证件边匆忙交代说：“等哈儿，警察问你们，你们就说是北京来的，是我的亲戚，我带你们自驾游滴，记住了哈，不然就麻烦喽！”说着就下了车。

        大家略感不安，与此同时，听见成健大声争辩说：

        “真滴，你不相信喽你问一哈他们嘛，他们就是我滴亲戚嗦！”四川话说起来有点拧，语气总像和人生气似的。

        果然那个小个子警察说：“你喊什么？喊什么！”

        陈健到底年轻气盛，加上现在都市里的那套思维模式，有些不服气说：“我们就是亲戚朋友自驾出来滴，你非说我们是运营车！”

        坐在桌前的大个子腾地站起身，两步冲到成健面前：“你再喊一句！”说着推了成健一把。

        陆扬他们快速赶上前拉开说：“有话好说”。那小个子警察手里晃着成健的行驶证指着成健说：“像你这种人我们见多了，我说运营车就是运营车，你说不是，我们得先扣车调查。”

        陆扬赶紧给他们解释，说我和他确实是朋友，我们一起自驾去西藏的，你看我们都是请假出来的，时间紧，你要是扣车调查我们就没法走了，这回程的机票也定了，能不能放我们走啊！

        那警察对陆扬和宝哥他们倒是客气：“你们说是朋友自驾出来的，我们认为不是，需要调查，我帮你们包一辆车你们继续走，绝不耽误后面的行程！”

        然后再一指被宝哥挡在身后的成健说：“像你这样的油皮我们见多了！”

        成健急了，挣着喊：“你们这是暴力执法……”成健的话还没说完，之前那个被宝哥挡住的高个子警察拨开宝哥就要上前撕打成健，宝哥连忙拦腰抱住，陆扬乘风也上来拉架。

        只见那个小个子警察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说：“叫几个人上来，这里有个油皮闹事！”

        说着就开始解腰带，解制服扣子，边脱衣服边说：“你说我暴力执法，我今天就不执法了！咱们就一对一！”

        那个高个子警察也脱了警服外衣，又脱了白衬衣，只剩一件白色弹力背心，三角肌圆鼓鼓地黝黑发亮，他把腰带、制服、衬衣、扔在一边桌子上，把手指关节捏的咯巴巴响。

        成健是个刚从部队转业不久的热血青年，一看这个架势，也激动的不行，开始摘眼镜脱外衣准备往上扑。

        宝哥赶紧拉开他，这边宝哥正劝说成健，那边陆扬正劝小个子警察，乘风站在那个大个子警察前不停地说好话，忽然，大个子警察挣脱乘风，跳起一脚朝成健踢过去，成健边躲边挣脱宝哥也迎上去和他厮打起来。三个人都冲过去拉架，这边顾长青也着急下了车拿手机准备报警，一想对方就是警察，正不知所措呢。

        那边被三个人拉开的大个子警察忽然又指着车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说：“你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拍照，来，我站在这儿你大大方方地拍，哼，你们不要用给我们用你们大城市的那一套，在我们这儿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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