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其实他没那么冷

“你这十年是怎么过的？”顾长青的语气不觉友善而温和。

        跑的神情一漾说道：“我当时一怒辞了工作觉得天下由我驰骋，狂妄的把黄河看成了一条线。又没有什么积蓄，买了一张车票就到拉萨了。”正式交谈起来，跑没那么冷漠不友好，他语言调皮不羁，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我搭车拼车卖唱打工把西藏转了个遍，好几次都弹尽粮绝差点走投无路，最惨的一次走是到狮泉河就把钱花完了，狮泉河的物价贵，一碗面都在十几块，一盘凉拌黄瓜卖四十五，我身上就剩一百来块，就地找了份小工。你猜我找的什么小工？”跑说起当年的困境，一副我自豪我骄傲的快乐样子！

        “不会是去饭馆洗碗吧？”顾长青故意问道。

        “猜对了，真聪明！”跑兴奋的提高嗓门说：“当时我连吃了几天的面条，有一天走到一家新疆人开的清真餐馆门口，看见大铁炉子上有人在烤羊腿，给我馋的呀，我摸摸口袋里，总共六十三快五角钱，我想索性今儿开个荤，吃完这顿再说。哎，狮泉河的肉比菜便宜多了，六十多能买两斤羊排，给我悔的，早知道，那几天不吃面条只吃肉了！”

        “你是怎么给老板说你想在那儿做工的？”顾长青迫不及待地问。

        “在等烤肉的时候，我站在炉边看着烤肉，那口水流的呀！”说到这儿，顾长青哈哈哈的大笑着催促他：“快说快说！”

        “我就问老板怎么烤，怎么翻钎，怎么撒调料。那老板看我好奇，就边烤边讲，看着我听的认真，就让我亲手试试！我试着烤了一把，老板对我大加赞赏，我就趁机说，我能在他那做工不？我想体验体验生活！”

        那老板爽快地说：“我知道你们内地的人，都是来这里体验生活旅游的嘛，行呢嘛，你在我这里帮着烤肉，我管吃管住，每天给你五十块的工资！”

        “我简直烧香遇到活菩萨，求之不得啊！我留到这家饭馆里烤肉，串肉，还做点端茶倒水擦桌子的活儿。”

        “哈哈，你是不是头上戴着一顶维吾尔族的小花帽，嘴里吆喝着：‘新疆乌鲁木齐滴羊肉串，不香不要钱啊！’”她模仿着新疆人烤肉时新疆特色的吆喝。

        秦州也有新疆人卖的烤肉，就是这样吆喝的，“乌鲁木齐”四个字的发音尤其别致，“乌鲁”俩字发三声，说快了就像从嘴里滚出来的一样。“木齐”俩字发四声，就像忽然掉下来的感觉。

        刚看过电影《无人区》那会儿，她和海灵雅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拐着新疆口音，什么“攒劲”“儿子娃”，最后干脆说的就像外国人说汉语，上扬的二声和三声充满了喜剧性。所以她听到跑在阿里新疆人开的餐馆里打工卖烤肉，就模仿者新疆口音和跑说话，跑也应景地就接着拐上了。

        “人要是特别少的时候，我就弹吉他，新疆人各个能歌善舞，一起唱歌一起弹琴，日子过得挺快活。”跑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不用顾长青问，就自顾自地讲下去，和她初次见他时冷漠寡言的样子判若两人。

        “刚好是在夏天，去狮泉河的游客多，而且那几年在狮泉河挖矿搞建设的人也多，在狮泉河三个多月，不但挣够了路费，还有盈余，也结识了不少人。最后我搭朋友的车一路玩到拉萨，在书店、客栈做义工，晚上去酒吧唱歌，有时也在街上卖唱。”

        “后来呢？”顾长青听的痴迷不已。

        “后来……基本就这样四处流浪至今，只是范围扩大了点，整个藏区，甚至到全国，最后，又回到我喜欢的藏区。”

        “哇！”顾长青忍不住惊呼，“太棒了！从今以后我跟着你混，你带着我一起流浪吧！”因为太过激动兴奋，顾长青用右手抓住了跑的手臂晃着。

        顾长青感觉跑的胳膊紧了一下，却神情一转盯住顾长青说：“嚯，有你这样土豪的流浪者吗，开着限量版的牧马人，每天好吃好喝好住，每天洗澡换衣服的小资范儿，您别说流浪了，您就说豪华奢侈游吧！”

        顾长青神情一顿辩解道：“我哪里土豪奢侈了？这辆车是我倾其所有买的二手车，好吃好喝好住那是因为……是因为我最近心情不好需要物质安慰……每天洗澡换衣服，那是因为我生活习惯好！我工作八年的所有家当都在这儿了！”

        顾长青略微伤感了一下，马上换了一种乐观愉快的口气说：“我也是穷光蛋了，只是比你能略强一点，以后咱俩结伴流浪，一起烤肉一起卖唱！”

        “哦？你会什么乐器？你能唱歌？”跑又一副不以为然嘲弄的口气。

        顾长青无视他的嘲弄，快活地说：“我会收钱，我还会数钱！”

        “哦，你是说做管家婆吧？用秦州话说：“额滴婆姨！”哈哈哈……”跑完全换了一副坏小子的样！顾长青恼羞成怒，够着去打他，跑坏笑着往一边躲。

        忽然跑喊了一声：“小心看路！”顾长青一个激灵，赶紧集中注意力开车，只见路前方盘踞着一块大石头和一堆散落的沙石泥土，看得出前不久这里发生过泥石流，路面有些破损，临时推出的通道仅能通过一辆车，头顶上还有摇摇欲坠的石头悬着，一侧是红褐色裹着泥沙咆哮而下的澜沧江，顾长青吸口气，神色紧张起来。虽然有几年的驾龄，但大多都是在都市里，像这样险峻的路况，顾长青还是第一次。

        在前几天的318上，路况不好，人受点罪，但没这么危险。

        都说滇藏线是第一险要的，顾长青才有了切身的感受。三年前他们走318线进藏，因为是有专门的司机，加上那时的自己，每时每刻沉浸在一种纠结的感情漩涡，注意力并不在路况上，连具有“川藏第一险要”的通麦天险，都没有给她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一想起三年前，顾长青的心抽搐了一下，顾长青觉得自己很久没有想起三年前的事，也很久没有想起陆扬了，有些念头，就像饭里的沙粒，总是会不经意的出现，给人以淬不及防的伤害。

        道路变得狭窄，靠江的路边被大雨冲刷的有塌陷滑坡的痕迹，有公路维护人员用小石头摆出的标记，提醒过往车辆不要靠边行驶。顾长青抿着嘴，貌似专心地开车，其实此刻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几天，她很少想起陆扬，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那个漩涡了，可是就在这一刹那，就在刚才一念之间，陆扬的出现，让她的心还是明显地痛了一下。

        跑看着顾长青严肃专注的神情，也收起适才的话题，帮着她看路。说：“也不要太紧张，不要太靠边尽量往路中间开。”

        顾长青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她告诫自己，专心开车，不能胡思乱想，但自己的意识开关好像失灵了一样，她记起三年前，他们每次通过危险路段时，陆扬都会偷偷的握紧她的手，因为车里空间小，大家都坐在一起，陆扬就把外套脱下来，假装搭在身上，然后从外套下伸过手来握着她的，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给了她别样的温暖和安全感，所以即使在通过通麦天险的时候，也没让自己有丝毫的怯意，因为是和陆扬在一起。

        车转过一个弯道，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跑示意顾长青靠边停车。她不知道跑的意图，但还是非常听话的把车停住。

        跑下了车，从车后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把她的安全带解除，说：“我来开车，你累了，休息一会儿！”

        顾长青在跑俯身给她解安全带的时候，感受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她浑身乏力，她相信自己是因为刚才开车太紧张。

        “你可以吗？你没说你会开车啊！”跑扶着她下车，又看着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没有扣安全带，关好门，自己坐在驾驶室点火开车。

        顾长青看他娴熟的动作，心里一阵惊喜，这一路上开车她很辛苦，有一个可靠的驾驶员她会轻松很多。此刻，她的心神有些涣散，实在不适合在这样的路况开车，她不想说话，只是默默地系上安全带。

        “安全带要解开！”跑说。

        “在城市里或者高速路上必须系安全带，防止超速行驶时的保护措施，在这样的路况下，系安全带反而有害无益，首先不会超速，也不会追尾撞车，常见的就是翻车，这个时候不系安全带反而更安全！”

        看着顾长青疑惑的眼神，跑耐心地解释。

        顾长青认同地照着他的话乖乖地解开了安全带。

        跑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是累了就眯一会儿，你感冒才好不久，以后越走海拔越高，不能带一点身体异常进藏！”

        顾长青内心有很多个对跑的疑问，比如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他好像对开这样的路很有经验的样子？比如他怎么知道她感冒了的？顾长青忍了忍没有问出口，她的心有些乏，没力气做任何的举动，包括回忆，包括想念。

        顾长青闭上眼睛，把自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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