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宿然乌湖

顾长青瞪他一眼说：“很多事情看似没道理，其实蕴含着大道理。老人常说的‘出门讨吉利’说些吉利话会保佑出门在外平安顺利，其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想着他好，他就会好，是一种意念胜利法！”

        跑不以为然：“听着很深奥啊！”顾长青听出他在讽刺她，也不理会。

        随着海拔逐渐升高，车开始驶入云端，路的前方能见度不到十米，跑打开雾灯放慢速度，每到拐弯时就嗯响喇叭。顾长青坐在外侧，隔着云雾看不到山下，但她知道下面就是悬崖。顾长青向跑这边靠了靠，紧紧地抓住吊柄，当海拔一过4000时，就听见雪粒落在挡风玻璃上悉悉索索的声音，没一会，眼前的雨雾中出现一片五彩经幡在风中招展，顾长青问跑：“我可不可以在这里拍张照片啊？”

        跑冷冷地没吭声，却是把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好嘞！”顾长青欢快地下了车，一股冷风吹的她直趔趄，她身上还穿着一件T恤，外面罩着一件纯棉衬衣。她裹了裹衬衣，快步走到垭口路牌下，张开双臂仰起头对着满山的雨雾大喊：“喂~~，我看不见你~~！”

        跑拍了几张，走了过来，缓缓地把顾长青裹进怀里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风雪，在她耳边低低的说：“没事，有我呢！”

        顾长青僵硬着后背夸张地大声问：“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见！”跑用手摸了摸顾长青被雪水打湿的头发，反手拉起顾长青的手，一句话不说大步向车走去。

        跑抿着嘴一声不吭把顾长青塞到车座上，然后试图要脱顾长青的衬衣，顾长青惊恐地抱紧双臂说：“你要干什么？”

        跑抽动了一下嘴角说：“干嘛？怕我非礼啊！你也不看看你的条件！”说着非常粗暴地脱了顾长青的衬衣，搭在座椅后背上，又扔给顾长青一件自己的抓绒衣。

        顾长青恼羞成怒地辩解：“我的条件怎么啦！我人家幼儿园就是园花了！”跑一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当小红马走过垭口，开始下山时，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叠小纸片，向着窗外天空抛撒开去。

        “是什么？”

        跑递给她一沓说：“你也撒撒。”

        顾长青一看上面印满了经文，纸片四周及中间印有马、龙、孔雀、狮子、老虎的图案。

        “哦，这是经文吗？有什么讲究？”

        “这叫隆达，是藏族人祈福保平安的。”

        “看不出你还挺封建的！”说完狡黠地笑笑，学着跑的样子，把隆达抛向空中，看着隆达像蝴蝶一样在风雨中翩翩落下，顾长青大声喊：“扎西德勒！”关上车窗时默默地说：“再见”……

        业拉山也叫怒江山，是川藏线上非常著名的一道天险。按理说这是顾长青第二次路过，但感觉完全不同。上一次是和一群人，有专门的司机，加上那时正是和陆扬的情意渐浓的时候，路上的景色和危险，都不是那一刻的重点，顾长青回想起那一次的川藏线，风景依然淡忘的没了印象，却和陆扬在一起的细枝末节他说过的话，他看她的眼神，那时那刻的依偎在一个眼神的交汇，都在这三年里陆扬不在深夜里一遍一遍的反刍回味。

        所以，这一次西行路上的景色对于顾长青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似曾熟悉的景色，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起初一个人的孤独落寞，随后遇上咖啡豆一群大学生的欢快热闹，到最后和跑在一起的自然自在的感觉，顾长青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令人陶醉的蓝天，或浓或淡或重或轻的云，层层叠叠一望无边撒满鲜花延展开去的高原草甸，茂密的树林或者裸露险要的山体，曲折颠簸一边是湍急的江水，一边是高悬欲坠的石头，布满大坑的道路，还有随处可见的白塔寺庙，经幡和喇嘛红。路上自驾的，骑行的，徒步的用各种方式去实现自己理想的人们，那些一步一叩仰俯之间去靠近自己信仰的磕长头的藏族信徒。

        顾长青觉得这样的心情才是真正的来西藏，用一种自然自在的情绪状态来西藏。

        下午三点过了，两人才到八宿县城，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很阴沉，地上湿漉漉的，很冷。在西藏就是这样，一天过四季很正常，前一刻艳阳高照，一场雨马上感觉到秋意浓浓。顾长青又捞出一件开衫大毛衣套上，才觉得暖和了点。

        两人进了一家川菜馆，点了两个菜一个汤，吃饱喝足继续上路，跑说，雨季一但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趁着路好赶一赶，顾长青说好。

        从八宿到然乌镇虽说不到一百公里，但还是走了三个多小时，快八点时到了然乌镇，因为阴天，所以天早早黑了，然乌镇不大，川藏线是然乌镇唯一的街道，路两边都是四川人、藏族人开的小饭馆，有些能提供住宿，一楼吃饭二楼住宿，车就停在国道边上饭馆门前。几乎每家门口都停满了车。

        跑好像很熟悉似的开到一家饭店，恰好房子也是有的。

        顾长青意识到自己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原以为辞职去西藏只是个需要决心支撑的理想，但从上了路发现，这一路除了令人陶醉的风景之外，随时还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搭上性命的危险。那些险象环生的路况，那转瞬多变的天气，还有失爱的孤寂落寞都能把自己带入险境。还好，有他。

        即使在盛夏，然乌湖的夜晚依然很冷，但顾长青睡的很舒服，前一天晚上下车前，跑提醒她这里晚上温度低，让她把睡袋用上。她随口问：“那你怎么办？”

        跑说：“大老爷们，好凑合。”然后坏坏地盯着顾长青“要不……？”

        顾长青上下打量了一下斜睨着跑说：“别装出一副流氓的样子来，你不像！”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子。

        被堵在门外的跑抗议道：“别小看我，赶明儿让你见识见识！”她在屋里无声大笑！

        迷迷糊糊中，顾长青被屋外出入说话的人声吵醒，下了床拉开窗帘只见窗外烟雾缭绕好似仙境，推开窗户，空气清新的空气夹裹着花草树木和小镇烟火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深深地呼吸。远处的山林被云雾笼罩，近处然乌湖面上缓缓升腾着若有似无的轻烟，好像仙子在湖面舞动着浣好的轻纱。湖面上几只不知名的水鸟惬意地游着，忽而展翅略过，一群麻鸭在湖边靠近石头的地方快乐地嬉戏。她快速洗漱穿戴整齐，拎上相机就出了门。

        一出客栈，顾长青整个人都好像置身在仙境中，没走几步，就到了湖边，湖面上的云雾开始缓缓升腾，就像披着白纱的仙女在湖面上轻盈欢快的舞蹈。

        顾长青觉得此刻自己的想象力完全不够用，不知道怎样形容这一刻的美。朦胧的湖面渐渐清晰，深邃的蓝绿色的湖面就像一面平镜，把对面的山形，繁密整齐的树木纤毫毕现地倒影在水中，缓缓地延展开去，像美人鱼倾靠的身体，此刻的然乌湖就是仙境，如梦似幻，就是水边的阿狄丽娜。顾长青拿着相机边拍边感叹。

        “现在不是然乌湖最美的时候，夏季水不够清，尤其刚下过雨，水是洪浊的，春秋两季才是然乌湖最美的时候！”冷不丁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长青也没回头，自顾自地拍着但嘴里感叹道：“还能怎么美啊！我觉得云雾缭绕中的然乌湖已经美的这么不像话了！”

        顾长青又拉着跑给她拍了许多照片，两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眼前的轻雾缓缓上升，攒成一条洁白的哈达，缠绕在山腰，又坐了一会儿，起风了，湖面上荡起一层层，一圈圈波纹，跑站起身说：“走吧，这里太湿潮，不宜久坐。”顾长青还想在坐会儿，跑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

        吃早饭的时候，顾长青问跑：“今天的行程怎么安排？米堆冰川怎么样？离这儿远吗？路好走吗？”

        “远倒是不远，不到一百公里，路况也还行，只是的天气，估计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那也不一定，西藏的天气瞬息万变阴晴难料，就我这好人品，在雨季都能看到日照梅里，区区一个米堆还不容易！再说了，阴天有阴天的委婉，晴天有晴天的绚丽，所谓‘风霜雨雪皆是景’，好比今天的然乌湖，我觉得已经美的让我发晕了，但你却说还不是它最美的时候，所以，没有置身其中亲眼所见，就不能对它妄下结论。更何况我还没去过呢！”顾长青一口气说完这一通。

        跑啧啧乍舌说：“我能问一下你的职业吗？好家伙，这一通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听的我耳朵都缺氧了！”

        “哈哈！”顾长青笑着说：“我主业是给人上课讲道理，副业是专制各种不服！”

        “我哪里敢不服！”说着，跑放下碗筷说：“说走就走！”

        从然乌镇去米堆的路上景色很美，沿着帕隆藏布江一直北上，穿行在云雾缭绕的峡谷里，江水淙淙，偶尔路过一片开阔之地遍地都是各种野花。顾长青满足地说：“在这样的风景里走一趟，即使看不见米堆冰川，也没什么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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