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为什么不早一点选择

他们到米堆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几乎是第一波游人，从波密方向来的人还没到，昨晚住在然乌镇的大都是波密方向来的，都是前一天到的米堆，还有一些人一看这样的天气是看不到米堆的，所以不愿意浪费时间白跑一趟。

        人们都是很功利的，只要是可以看见的无利可图，必定不会白白付出，即使是不远万里奔赴而来看风景，也带着明明白白的目的，更何况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顾长青起了曾经在职场的那些蝇营狗苟，都是一群惟利是图的可怜人，蜷缩在那样一个角落，每天守着巴掌大的一点天地，拼尽全力扑腾出点浪花，以为那是了不起的能耐。

        “真后悔，应该早一点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顾长青看着窗外变换着的娇艳新鲜的美景，不无遗憾地说：“哎，你还真了不起，早早地选择这样的生活，即使物质上清寡一点，在这样纯净的地方流浪，也好过在那样污浊丑陋的苟且。我是真的佩服你！”

        跑的嘴角扯了一下淡淡的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我只是走出了这一步而已，你呢？你为什么能舍下红尘俗事，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呢？”

        顾长青就把自己在单位的那些事，同事的朋友的，还有那个王八蛋刘为国的事，还有自己想开客栈的终极理想，一股脑地说给跑听。顾长青从来没有对某一个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倾诉过，对海灵、雅楠，又不能说的顾虑，对丁旭辉，有不想说的隔阂，对林娜，有不能表现出来的情绪，对陆扬，有没法说的没时间说的不想说的原因。却对这个相识没多久，并不那么友好的跑，却倾诉了个彻底。

        哦，关于陆扬，她没有提。

        顾长青连比带手舞足蹈说到兴奋处还会拍拍跑的手臂，说到伤心处情绪低迷几近落泪，跑看着顾长青专注生动的样子，怔怔的有些失神，虽然随着顾长青兴奋悲伤，忽然觉得心虚弱的毫无力气。

        当顾长青说到自己想开一家客栈：“你知道吗？我看到‘梅里时光’简直惊讶极了，觉得就是我理想中客栈的样子，我想象中我的客栈的样子就是那样的。”

        跑一把方向一脚刹车把车急停在路边。这边顾长青正一脸陶醉的说着她的客栈，被晃得急忙抓住扶手看着窗外说：“怎么啦？是不是路况不好了？抱歉抱歉，我不该影响你开车……”

        一回头，恰好碰上了跑的脸，他两眼发着光芒，喘息有些急促，一把揽过怔怔发愣的顾长青几近咬牙切齿地在顾长青的耳边喃喃道：“丫头，你知道你说话的样子有多生动迷人吗……”

        顾长青被他的样子惊的一怔，好容易回过神，用力推开他，没想到跑没并有更进一步的不轨行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却只是用他的额头碰了一下顾长青的额头，轻轻地顺势放开顾长青，倒让顾长青使出的大力气和脸上的怒容落了个空。

        跑就像没发生什么似的，开动车子继续上路。

        云雾已经散去，空气微凉。

        从景区门口到观景台还有三四公里的路程，需要步行。

        两人沿着冰川融化形成的小河朔流而上，经过一片树林，树下碧草茵茵，野花遍地。还有几匹马在闲适地吃着草，整个画面美极了。顾长青走走停停，一会儿拍树林，一会儿拍野花，这里的海拔还是有点高，没多久她就觉得胸闷气喘。跑把她的相机要过去背上，牵着她走。

        两人转过一个弯道，迎面走来几头牦牛。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头黑色的牦牛，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一看就是牛爸爸，中间两头花白小牦牛，最后面是一头通身雪白的白牦牛。

        “好漂亮的牦牛，好幸福的一家四口！”顾长青感叹道，然后提醒跑快点拍照，直到他们走远了，顾长青也舍不得离开。“这才是神仙眷侣，这才是最好的人生！”

        “牛生！”跑在一旁纠正道，随即握住顾长青的手悠悠地说：“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顾长青假装听不懂，不接话。

        翻过一座小山包，就到一片木条修筑成的观景台上，这里是观赏米堆冰川的最佳位置，雾已经完全散尽，云层依旧很厚，跑指着眼前湖水对岸说：“那个位置就是冰川，天气好的时候米堆是很漂亮的。”

        “没关系，它和我总会相见的。等来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再来！”虽然没有看到米堆真容，但顾长青的的好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轻松喜悦。

        从米堆出来，沿着帕龙藏布江北上，悠闲惬意地行驶在中国最美的318公路上，而从然乌湖到八一镇，是318上最美最精华的路段。

        一切都开始越来越美，不用再逃，可以慢一点了。

        黄昏的时候到了波密，这是进藏以来最大的一个县城，两人决定入住休整，第二天一早过通麦天险。

        从左贡开始，有两天没洗澡，顾长青迫切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于是要求跑找一家条件好一点的宾馆。两人约好各自洗漱休息一会下楼吃饭。

        晚上两人上街去找吃的，这是旅游旺季，波密街上各大小饭馆几乎都已经爆满，几天了顾长青觉得自己都在吃川菜，以前她是很喜欢吃川菜的，这次出来一路上实实把川菜吃够了。

        318路上的川菜和在成都吃到的川菜还是有差别的，除了油多，味道重以外，并没有川菜的香。吃到最后，要么是半盘子形迹可疑的油，要么就是半盘子水，每一种菜几乎都是一个味道。就连川菜代表菜，318特供“回锅肉”也是得靠运气才能吃到一顿像样的。

        在理塘，那个充满了回忆和并无好感的高原县城，连回锅肉也是带了情绪来的：一盘子红红绿绿的蒜苗青红椒里藏着几片发育过快白白腻腻的半指厚的带皮肥肉片，好像是被厨师省了道工序没有回锅直接端出来的，更醒目的是肉皮上赫然竖立着一排鬃毛，好像是想告诉大家，它就义之前多么惊恐愤怒……

        虽然以后的几天再也没碰到那样的“回锅肉”，在有选择的地方，顾长青却不想再吃川菜，“我想吃火锅，或者香锅，麻麻辣辣的那种，有没有推荐？”顾长青问跑。

        “火锅、香锅不是川菜？”

        “我是说常规的炒菜啦，还有米饭，我虽然是北方人，但自小是喜欢吃米饭，川菜火锅的，甚至为了能以后常常吃川菜火锅米饭，曾经立志长大了嫁到四川呢，可是长大才发现，四川的米饭远远没有北方的好吃，这一次更是连川菜也吃够了。”

        “没想到你曾经还有这样宏誓大愿。川藏线上的川菜不能代表真正的川菜水准，就好像一个男人也不代表所有男人……”跑似有所指，顾长青把脸别过去，假装寻找中意的晚餐。

        这家“老杨豆花”里的干锅蹄花香辣过瘾，给了顾长青意外的惊喜。两人一大锅吃的锅底朝天，顾长青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说：“原来幸福可以来的这么容易，只是想吃的一口而已！”

        “嗯，最高的追求往往是最简单的！”顾长青不想接下去，觉得今天的跑怪怪的，说话总是意味深长的样子。

        两人出了饭馆时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太阳刚躲到西边的山后，一片片的云朵被落日余晖映成了彩霞满天。

        两人随意地在街上溜达，七月份是藏区的旅游旺季，街上随时可见穿着冲锋衣三五成群的游客。冲锋衣现在俨然成了继西装和牛仔裤以后又一风靡全球的“球服”政府公务员、企业职工、连学校的学生都用“冲锋衣”做校服了。

        人们甚至给“冲锋衣”起了个别名叫“旅游服”，好像出门旅行不穿身冲锋衣就不能显示自己是来旅游的似的。

        忽然，顾长青的眼睛盯住了朝他们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在昏暗路灯下走过来的那个人，穿着宝蓝色的冲锋衣，深蓝色的冲锋裤，高大颀长的身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顾长青的心瞬间一紧，眼眶一热……

        原来，原来，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恰巧穿了曾经和他一样的衣服而已。

        一阵风穿过，夹杂着雪山上的寒意。顾长青把身上明黄色的冲锋衣裹了裹说：“有点冷了，咱们回酒店吧！”

        走到房门口顾长青问跑：“你想不想喝点？”

        跑说：“你想喝？我陪你！”于是跑去车上拿酒，他们从德钦买的“波尔多”。

        两人回到顾长青的房子，把靠窗的小沙发转了个方向面对着窗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这样就能看见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天很黑，跑起身关了灯，窗外随即亮了，这西部的小城虽然不能和内地大都市的夜晚相提并论，但也有点华灯闪烁的旖旎。抬头看天空，看的久一点，就能看清满天繁星。她把酒店里的茶杯洗了又洗说：“用茶杯喝‘波尔多’还是第一次呢！”

        “怎么样？感觉如何？”

        “非常不赖，异常风情！尤其是这下酒菜：西藏江南清凉的夜，纯净繁茂的星空，这比那鹅肝大龙虾奢侈多了！”顾长青从刚才路上的那个人影的触动中彻底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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