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圆脸姑娘急匆匆从人群中挤进来，弯腰扶着膝气喘吁吁问：“老板，衣服还在吗？”

        陈雾把客人看中的几条毛衣链递给她挑选，抬头看向声源处，未语先含笑，回道：“在呢，特意给你留着呢。”转身把单放在背包上的衣服拿起来给她。

        圆脸姑娘接过，仔细检查后，欢欢喜喜付钱。

        许是有了付款的前人，刚才还迟疑不决的人也愿意掏出钱包。

        在一旁观望许久的短发阿姨最后也带走一条深蓝色直筒裤。

        挑选的人多，难免有趁机浑水摸鱼之徒，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利用自己在人群外延的位置优势，瞄一眼忙碌的两姐妹，见两人无暇顾及此处，边把手里的裤子往篮子里塞，边勾着腰往外走。

        陈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直高度警觉，这边刚有动静，她便察觉到了，“阿婆。”

        老太太身子一颤，恍若未闻，步子不缓反急。

        陈雾几步追到她身后，一手扣住菜篮口沿，微笑着说：“阿婆，您等一下。”

        她极力掩敛表情，还是漏了一丝慌张，颤着嗓音问：“姑娘，你为什么抓着我的菜篮子？”

        陈玉不理会她的明知故问，嘴角挂笑说：“阿婆，您忘记付裤子钱了？”

        闻言，她夸张地瞪大眼睛，提高嗓门嚷道：“什么？我没看中，为什么要给钱？”

        她做贼心虚，偷吃完还没来得及擦嘴，半截裤腿明晃晃悬在篮子外，陈雾漫不经心一指挑起，“阿婆，您可能‘不小心’带到篮子里了。”

        旁边人都注意着这处动静，议论声横生，愈演愈烈。

        “这老太太手脚不干净，偷人裤子。”

        “这谁家老人，丢死人了，子女怎么抬得起头哦。”

        “都抓住了还不承认……”

        耳边充斥着各种不动听的噪音，老太太臊得脸红脖子粗，虚张声势道：“这是我自己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哪有人一大早带条裤子逛菜市场的？”陌生女声好笑道。

        陈雾早有准备，裤子是她亲自选的，昨天又熨烫一次，款式烂熟于心，就是为了防止老太太耍赖，她刚刚才没直接把裤子抓出来。

        “我这条裤子前面有两个平角口袋，您敢让大家看看吗？我要是错怪你，我不仅当着大家的面当场给您道歉，还赔您一条裤子。”

        陈雾这理直气壮，胸有成竹的样让老太太发怵，她当然不敢拿出来，即便是被诈，她也不敢冒险。

        人群声鼎沸，老太太面色惨白，冷汗直冒，手脚止不住发抖，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陈雾见状怕真出意外，到时候就不是损失一条裤子这么简单。

        陈雾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给老太太送台阶说：“您不用害怕，我知道您不是存心的，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可能没发现自己不小心把摊子上的裤子带到手边的篮子里。没关系，您还给我就好了。”

        老太太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对，对，我没注意到，说不定是哪个黑心的故意塞我篮子坑害我……”说完，利落掏出裤子，像扔定时炸弹似的扔还给陈雾，一溜烟跑了。

        陈雾看向围观群众，微微鞠躬，说：“谢谢大家帮我说话，为了感谢大家，买一件也优惠两块。”有付完款还没离开的，不乐意了，陈雾也大方表示可以把差价退给她们。

        人群渐渐散开，卷发姑娘还站在摊子上，她向不远处挥挥手，戴丝巾的中年女性狐疑走上前来，“你在这儿干嘛？”

        “我选了一身衣服，跟我同事从香城买的差不多，妈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余光扫一眼，面露嫌弃之色，这也太简陋了，看着就没档次。

        卷发姑娘对她妈妈的性格可谓是了若指掌，猜测她有些小资情调的母亲可能是觉得路边摊够不上档次。她把自己选中的大衣往身上一套，在她面前展示一圈，“好看吧？”

        “勉勉强强吧。”虽然语气不软，但陈雾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阿姨，别看我们条件简陋，衣服都是一等一的好，出口的品质，你可以看看有没有您喜欢的？”

        卷发姑娘拎起一件黑色西装领大衣，就要往母亲身上套，“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应该是属于您的，您试试看。”

        她“勉为其难”配合着伸手，陈雾上前帮忙整理腰带，嘴也不闲着，“阿姨，这衣服挑人，一般人穿着瞧不出好来，您气质好，穿上特别优雅迷人……”

        她看着闺女，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自己心里也很满意，嘴上却傲娇说：“还没有我穿着不好看的衣服。”

        “您身材好，长得漂亮，的确是个衣架子。”

        “勉强入得了眼，就来一件吧。”

        “您这件优惠下来是二十七，您闺女那一套是五十六，一共八十三。”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沓大团结，数出九张递给陈雾。这是什么人家啊，买菜随身带着厚厚一叠大团结，陈雾心里艳羡，不知何时，自己也能这么阔绰。

        陈雾双手恭敬的把找零的钱递给她，笑呵呵跟道别。

        后面零零散散又卖了两条裤子，一件羊毛衫和几件小饰品。

        忙碌一大早，这会儿闲下来，感官归位，口干舌燥的感觉强烈，肚子也唱起空城计。陈雾从姐姐斜挎的军绿色小包里取一块钱，去早餐摊买了两碗豆花，甜咸各一碗，姐妹俩口味略有差异，陈西玉偏爱甜食，陈雾也更爱咸辣。

        几口下肚，通体舒畅，宛若置身天堂，一切美好的不像话，浑身充满能量。

        其他小摊贩陆陆续续收摊离开，没什么客人，陈雾姐妹也决定收摊回家休息，最重要的是，盘点一下今早的收获。

        来时大包小包挂满一身，回去时身后两个背包轻轻松松容纳，两人心情愉悦，脚步轻快。

        “诶，妹妹，你看，”走在半道，陈西玉看到个有些眼熟的人，“那人是不是那天晚上送我们回家那人？”

        陈雾看过去，道路前面停着辆大货车，车门边倚着个吃东西的年轻人，那人正是热心肠张安扬，他仿佛察觉到什么，动了动，抬眼看过来，有些讶异。

        人没有注意到还好，注意到就得去打个招呼，毕竟受过人家的帮助，不然未免太过忘恩负义。陈雾抬脚往那边走，在两米的地方停住，莞尔一笑，“这么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张安扬自看到两人就有些隐秘的惊喜在心间流淌，两人走过来更是让他喜出望外，他勾起唇角回应说：“嗯，很巧。”

        毫无营养的话说完，两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马上走好像也不太好，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张安扬咽下最后一口，清清嗓子，“你们去哪儿？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这人还是如此热心。

        “不用，只是远远看见你，想过来打个招呼。我们马上就走，就不耽误你忙正事了。”

        他以为自己说错话，不由得有些慌张，“不耽误，不耽误，我刚从外地送完货回来，这会儿没事。”

        陈雾在心里叹气，他好呆，她们又不熟，这样的话让人怎么接。上一次是晚上，路灯光晕模糊，面目不甚清晰，她只觉得人高高大大，长相应该不差，此时在阳光明媚的白昼，一切清楚直观。

        个子很高，一米八五左右，肤色偏棕，五官硬朗俊逸，窄腰阔背，身姿挺拔，应该称得上是陈雾这一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张安扬也在阳光下看清陈雾，他没怎么注意陈北贞，视线直直粘在陈雾身上。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很漂亮，此刻更直观，第一感觉就是皮肤好白，晃眼的白，五官精致秀气，一切恰到好处。

        陈雾被他直愣愣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回看过去，视线相触一瞬，两人同时撇开。

        张安扬察觉到自己的孟浪，竟直勾勾盯着一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姑娘，脸庞发红，不过他这肤色也不太能看出来。他想开口问她的名字，嘴巴张了又合，始终问不出口。

        陈雾迫切想结束尴尬，“我和姐姐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张安扬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免失落，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才见两面的人。

        陈雾可不知道身后有个人在暗自神伤，突然想起钥匙的问题，先前陈父在家养伤，不带钥匙，也有人开门，现在家里没人，没钥匙只能攀窗进门，可这是下下之策。

        “姐，你带钥匙了吗？早上太急，我没想起来。”

        “啊？我也没带。”两人面面相觑，惯性思维，忘记陈父已经伤好复工。

        “姐，你在窗户边等着，我去拿钥匙给你，你开门进来。”陈雾还是从房间窗户进去。钥匙在客厅进门墙上，专门钉了颗钉子挂它，陈雾取下来重返房间递给窗户外的姐姐。

        陈西玉开门进屋，把东西放在地上，兴致勃勃拉着妹妹清点钱。

        陈雾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缓解了嗓子的干涸，又给姐姐倒了杯，让她喝口水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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