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妃
转眼，太后从内殿出来。
太后娘娘腿脚不便，竭力克制自己的不适。
林皎一看到她，慈祥的老人家还没有开口，心中却欢呼起来。
太后夸赞：这么一看，倒是比画卷上还要好看，可惜丞相府不把她送入宫中，陛下没开口，我也不好直接要人，只能折中找了个法子。
一瞧，竟然还有几分我那妹妹的眉眼姿态。
太后看了厉承允一眼，心道：陛下如今后宫空缺，也不知道这皎皎姑娘他可喜欢。
看样子，是喜欢的。
林皎与她一见面，就立马听到了太后娘娘的心声。
林皎面上一红。
太后娘娘竟然是抱着这般心意。
但林皎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日后自己回到了真正的爹娘身边，平南王府的人应当是不希望自己进宫的。
再者说，若论身份，她需喊陛下一声表哥。
虽然是表兄妹，但终究还是不可。
林皎脸色白了白，冲二人行礼。
厉承允盯着她，看到她今日头上戴了一朵粉色的小绢花，别在耳边，衬得人比花娇嫩。
厉承允问：“你那木佩可曾找到？”
林皎摇头。
没有音信，不止丢去哪儿了。
林皎被他问了几句，如实回答。
只是陛下问起丞相，林皎开口说道：“爹爹并未多呵斥我。”
一边的太后说道：“哀家虽然不知道原由，但林丞相的性子倒还不温润有礼。”
厉承允笑，笑得太后内心有些发憷。
厉承允没有纠正太后的想法。
丞相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官职一品，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更何况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林丞相此人其实深不可测。
三姨娘和府邸中的其他下人都可以欺辱三小姐，林丞相身为一家之主，当真毫不知情吗？
此人宛若山野中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收了耳朵，藏了尾巴，剃了毛发，学着人尖牙样子，当一个披着人皮的老畜生。
厉承允看向林皎：“太后身边缺个贴心人，你可有想法？”
是回丞相府还是待在宫中？
这都是不是极好的主意。
但厉承允看到林皎急切地应下。
她当真是喜欢待在自己身边一些。
厉承允又叮嘱她：“宫里不必外头。”
林皎还是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此事便这么说定了。
只是林皎在太后的府邸待了半日，就又被安排去了新的住处。
她在御书房当差，负责陛下的茶水事项。
公公仔细地提醒她，事无巨细。
好在太后是让她来学习的，故而早就托了这位公公时常提醒。
当差的半日，林皎进去送了两次茶水。
第二次时被厉承允喊住问话。
厉承允看向她：“你之前和朕说，你并非丞相女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皎轻声回答：“陛下，我的确并非丞相女儿。”
林皎简明扼要，那木佩是亲生父母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厉承允盯着她，没发现她在说谎。
厉承允问：“你还记得你的父母是谁吗？”
林皎手上的双鱼佩丢了，如今她再说平南王府也是死无对证。
再者说，现在平南王府的人都在外头，无人在京城。
厉承允并未追问，看着她局促不安的神态，说：“丞相和你这位假小姐的事情，朕会命人调查。”
“好了，你先下去。”
林皎得了命令后，小步快走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皎蓦地停下来脚步，鼓起勇气，侧头回望了一眼，但见男人揉着眉心，颇为苦恼。
林皎迟疑，陛下身体不适吗？
随后林皎一问公公，便得知陛下偶尔会头疼。
她这当值的头一天来，来的又突然，公公还没有分配好具体的活计，只说等两天。
至于今日，公公给了她一牌子，可以去御膳房，织造，掖庭等地方
自然，得是有事的时候才能去。
林皎谢过对方。
她今日想去御膳房瞧瞧。
太后命公公好生照料林皎，故而太后不在跟前，可公公还得上心。
毕竟林皎刚到此地，孤苦伶仃。
公公亲自领了林皎去御膳房。
御膳房里规则严格，众人各司其职，管炉火的，切菜洗菜的，还有挽着袖子努力炒菜的厨子。
林皎走近后，一阵风吹来，闻到了饭菜香味。
又香又勾人。
公公指了指：“这里是供应各宫的饭菜，另外还有小厨房。咱去旁边的小厨房看看。”
公公本以为林皎不会懂饭菜，准备给她找一个“师父”。
可交流之后，发现她竟然自幼熟读熟练多种菜谱。
不过这倒也不足为奇。
闺阁千金，除开琴棋书画，自幼的衣食住行都是供好的。
见多了，那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但随后公公便觉得震惊，林皎不但能说还能亲自上手。
林皎做了一盘绘三丝。
公公尽管猜出她手艺不差，但品尝之后还是不由惊叹。
林皎解释：“在丞相府里，时常练习。”
她在丞相府有自己的院子，院子里自带小厨房。
她的院子偏僻，又距离府邸中的厨房远得很，府里的佣人送饭菜时常不准时。
她便自己做饭菜吃。
后来那些人发现不准时送，也饿不着三小姐，于是变本加厉。
此事丞相爹爹和三姨娘是知道的。
林皎和他们说过，可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前世她不明白，别的兄弟姊妹但凡在府邸上跌倒，蹭破了点皮，爹爹都会摆明态度，吓得那些侍者不敢造次。
唯独对自己不管不问。
直到前世，林皎才明白此事。
爹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被那死去的姨娘拐偷来的。
他只是不知道这女孩是谁家的孩子，当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见她长得漂亮，想着虽然是庶出，但日后寻人家嫁出去也能为丞相府助力。
林皎虽不懂这些，但她读过不少书，有史书诗书，也有民间话本。
比起仁义道德，民间话本告诉她世上形形色色的人何其多。
她从小就乖巧，被欺负了不哭，怕惹爹娘不快。
若是哥哥姐姐要她东西，也是竭力相让。
她想要和家人幸福美满，却一直被排挤这么多年。
林皎炒完绘三丝后，仔细地将锅铲洗好，又将灶台擦拭得整洁如新。
公公在一边感叹。
既然如此，今日他便将这盘绘三丝端上去。
伺候陛下用餐不是林皎的分内之事，陛下用膳时，她便跟着暂时同住的几位宫女一同用餐。
那几位宫女知道她是林丞相的女儿，又是太后娘娘指定招进宫里头的。
自然不会得罪她。
厉承允用膳时，看到厨房新呈上来一道新菜，入口脆甜，十分开胃，便多夹了几筷子。
之后公公将新菜是今日新来的林姑娘炒的事告诉皇帝。
厉承允猛地想起来：“她一介官家小姐，可曾面露不满？”
虽说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差，日后得太后指婚，也是美事。
但终究是比不上在外自在。
太后之前透露过，她年老孤单，身边又缺女官，想着从外头喊个丫头过来。
厉承允便自做主，先帮她寻了个姑娘看看什么情况。
可那姑娘进宫后又后悔了。
太后心软，又将她放了出去。
若是林皎也适应不了，再送回丞相府？
厉承允其实和太后的相处关系比较复杂，双方都在服软，但依旧有心结。
此事和平南王府有关，还牵扯到先帝。
太后和平南王妃一母同胞，两姐妹相好的很。
平南王妃的小女为什么会丢，也是因为生产那日，府邸中的管事人被先帝强硬地调走七七八八。
厉承允叹气。
公公说：“陛下，林姑娘并无不满，奴才瞧着她是打心底的高兴，只是初来乍到，还有些紧张。”
厉承允紧蹙的眉头松开些。
“让她管我的膳食？”
公公回答：“慢慢接手调配上菜的事情，并未指定做厨子。”
厉承允点点头：“厨房油烟重，倒也没必要。”
厉承允想太后应当是知道前些日子，自己在丞相府主动帮林皎，她帮帮林皎，间接示好皇帝。
母子二人的关系可用林皎的存在缓和。
但平南王府和皇帝太后的关系，放在平常人家里，便是姐夫间接害得小姨的小女儿丢失，还可能已经死了。
孩子生死未卜，就连尸首这么多年，位高权重的姐夫都没找到。
先帝驾崩了，难不成两家就和解？
除非那小女儿回来。
厉承允想起林皎说自己的亲生父母并非丞相。
若是真的，那她会是谁家的女儿？
厉承允想起林皎和平南王妃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揉了揉眉心。
不能自己觉得像，那便是。
总要说个所以然来，或者丞相府那边袒露真相，否则平南王府反而会不满。
休宜山庄。
平南王带着两儿子过来看在此地修养的平南王妃。
临到跟前，平南王抬脚进门槛都害怕自己动作大了，惊扰到里头的王妃。
王妃身边服侍的苏妈端水出来，说道：“王妃刚刚歇息了，王爷和世子还请稍后再来吧。”
平南王罗扬哈腰，小声说：“行，那我们先走。”
虎背熊腰的一个汉子在媳妇面前，比那入室偷东西的梁上君子还要小心翼翼。
等三人出了院落月门，走得远远的，才重新开口说话。
罗扬粗声粗气地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你们娘也不急着见见你们？”
他的目的：“这样，爹爹才会有机会跟着进去。”
大哥摇着纸扇叹气：“娘更想见见小妹吧。”
二哥是一介粗人，说道：“是啊，我们两兄弟有空就过来陪陪娘亲，我还怕娘见多嫌烦了。”
罗扬无话可说。
他抬头望天：“我苦寻多年，京城里的寻常人家和有关的其他人家都找遍了，一些能往来接触的官员，但凡有同龄的丫头我也见过，就是不见丫头踪迹。”
大哥眯起眼睛：“普天之大，若是陛下帮忙……”
让皇帝广而告之帮忙找自家孩子，这事罕见也不大合理。
但是……
罗扬长叹：“行，等此次回京，我便进宫去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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