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宫
太后对皇帝的事情上心。
太后的宫女领命前去，她揣摩陛下和太后的心思，口齿伶俐。
林皎是丞相家的三小姐，按道理来说这是林丞相的家里事。
林丞相该放在心上。
可他不会。
厉承允听着宫女透露的消息，眯起了眸子。
他一番思索之后，记得当初林皎当着自己的面和林家的姨娘吵闹起来。
丞相家便不会将她看的太重。
最为关键的是，厉承允想到三姨娘领着人抓林皎，那不客气的姿态。
是因为在家里，三小姐压根就没有话语权。
说来也怪。
三小姐，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主人。
那些下人却毫不畏惧地对她动手，说明林皎在府邸不受器重。
别的小姐少爷都锦衣玉食，偏偏只有林皎不同。
若林皎真是林丞相的女儿，为何只有她被欺负？
厉承允将手中折子批改之后，抬眸看着面前的宫女。
难不成林皎当真不是丞相所生？
还有那什么双鱼佩……
他似乎有些耳熟。
厉承允虽然一向不喜插手臣子的家事。
但如果此事有丞相做事不正的端倪，他必然会借机将此事翻个底朝天。
厉承允询问宫女：“贺昌是铁了心要退婚？是吗？”
宫女也说不准：“说是贺夫人领了人，下午就奔着丞相家去了。”
宫女知晓自己这来做话引子的。
皇帝早就看出她的那一点心思。
不敢多说。
只能问一句回答一句。
厉承允嗤笑：“这倒是有意思了。”
林皎跪坐在议事堂中正，双手拢在膝头，低着头缄默。
上首的林丞相说：“贺家人快要过来了，此事由不得让我女儿吃哑巴亏。”
林皎听着爹爹的声音。
林丞相在此事上的确是不希望林皎吃亏，心口如一。
尽管林丞相知道林皎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这三小姐当了这么多年了。
在外人看来，林皎的行事品性便代表了丞相府的家风。
虽然林丞相对林皎不上心，但起码在衣食住行上的确不错。
让林皎和别的少爷小姐学琴棋书画。
若是病了，那些下人们也是会害怕被林丞相责罚，而麻溜地去请大夫。
三小姐可以生病受伤，但不能死。
死了惹人口舌。
前世的林皎一直认为爹娘只是不够喜欢自己。
自己乖巧一些，他们便会高兴的。
但前世死后，林皎才明白爹爹对她好，是因为漂亮的丞相三小姐出嫁后，她的夫家便是一份助力。
他把她当成官场上的人际往来的垫脚石，一个漂亮的器物。
至于那贺家，贺昌对于林皎来说高攀低攀都谈不上。
只是对方不大乐意娶庶女。
可丞相家的嫡女是要送进宫里头去的。
自然就选上了林皎。
林丞相演得再好再真都不及林皎死前所见。
他伙同三姨娘二人谋取双鱼佩，毁掉自己的尸体，扔在乱葬岗，又让嫡女贸认身份。
林皎依旧心有余悸。
此生难忘。
他是表面的君子做派。
林皎不和别人说，无人相信。
如今她等着贺家人上门，看看他们作何说法再行事。
……
贺夫人带着贺昌进来，虽然是来讨要个说法，但面上依旧平和。
只因林丞相为人圆滑，八面玲珑。
出身不好，故而特会看人眼色，虽然已经官至一品，但表面上的做事作风还是可圈可点。
严慈相交，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贺夫人心又不快，但也不好发作，惹了两家不悦。
“终究是年轻人糊涂，前头惹了风流债，今日才闹出这事来。让丞相大人看了笑话。”贺夫人先礼后兵。
一旁的贺昌蠢蠢欲动。
他沉不住气，不像娘那样云淡风轻先给人圆面子。
贺夫人近来吃斋礼佛，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后，说：“那小妮子性子古怪偏颇，说的话惹三小姐生气了。”
她看起来都是在说自家孩子不好。
贺夫人都这样说了，林丞相也无话多说，只能先顺着听。
烘托到位，贺夫人话头一转。
“只是那腹中还没出生的孩子是真的没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子的往外传，不过半天功夫，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都传遍了。”
“就连我家那位出嫁的闺女都回了娘家来好奇问问情况，这怎会传得如此大？”
她三言两语转到林皎身上。
一听，大夫人便急了，不大沉得住气。
她接话：“当真传开了？”
贺夫人给她添柴：“传不传开，都是他人嘴上在说，我不大外与人往来，听了一嘴罢了。”
“只是你我两家的婚事……”
林丞相看她支支吾吾，也不说是退婚还是想让林皎当妾。
这心眼恐怕有八百个。
他想开口，但也只会是棒子打在了棉花上。
有劲没出使。
越是这样，林丞相心中越火林皎，他强忍怒火依旧笑：“三个人年岁还小，耐不住脾气，日后恐怕要求你帮忙管管了。”
贺夫人一推手，表示不行。
林皎坐在那儿，低着头，垂着白皙的脖颈。
贺昌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她那一小节细腻的肌肤，透着粉，如玉石，如白雪，青丝垂了几缕绕过，随着呼吸，发丝轻轻柔柔地“抚摸”着。
比起外室，他的这位未婚妻倒是多了清冷美艳。
林皎并不害怕，只觉得吵闹。
每个人都心有鬼胎。
虽然双方再气，但此事终究还是要好好处理的。
看着情况，贺夫人想用退婚的事情威胁丞相，让丞相低头，不说当妾吧，那就和贺昌的小情人一同当个平妻。
贺昌已经惹了对方的风流债。
那外室虽说之前是贱籍，可如今她父亲平反，她也是正经的小姐了。
若是贺家不给对方一个交代，那外室怕是只有寻死了。
起初贺家还觉得对不住林皎。
但如今林皎失手推搡他人……
就在众人想要转圜时，一直沉默的林皎突然开口：“女儿没有推那姑娘，当时我是想走的，未曾靠近她一分。”
“我与贺公子既无聘书，又无官府文书，当时见二人和和美美，心道成人之美。”
“那姑娘突然冲到我面前，扑入我怀中，没站稳，贺公子和贺小姐都在，女儿见状不妙便先伸手去搀扶，怎料没帮上。”
“她摔在地上之后，可能是疼昏头了，如今因她误会，我得了坏名声。”
林皎朝着丞相爹爹磕头：“爹，女儿此举给林家蒙羞了。若是单单是我一人，女儿便认下这阴毒名声，可家中还有兄弟姐妹。故而，既然此事，女儿愿以死明志。”
她一说，众人皆惊。
贺昌拍案，被贺夫人按住。
贺夫人连忙说：“何出此言。”
林皎垂眸。
不将事情闹大些，自己无非就是被嫁入贺家当个平妻。
那外室心机深，贺公子也宠爱她。
自己嫁过去也无非是在后院待到老，余生怕是出不来了。
林皎不卑不亢地说：“大周律法，伤人者受罚认罪，皎皎愿去衙门认罪。”
丞相脸色难看。
这几人把林皎当成物品议论来议论去，想着找个最佳方法。
却不成想，物件竟要自碎。
丞相直接让下人“请”三小姐回去。
离开前，林皎望了那玉面郎君贺公子一眼，福身行礼。
等林皎离开，贺夫人在后怕这三小姐的气性高，自己的心思怕是成不了事。
不是丞相府退让，就是自己退让。
贺夫人打圆场：“当时太乱，说白了就是拉扯间的失手，婚事……”
贺昌突然开口，怒道：“我要退婚！”
“三小姐话里话外都是我贺家做局，是倩儿污蔑她，害她丢了名声，既然如此，这婚事就作罢了！这样的女子，纵然长得再美貌，我贺昌也消受不起。”
傍晚。
被禁足在住处的林皎听到了匆匆脚步声。
三姨娘冲进来，伸手要打她。
“好一个以死明志！你自己做的腌臜事，还要强词夺理吗？”
外头丞相咳嗽了一声，三姨娘的手终究是没打下去。
三姨娘又气又急：“贺家不要你了，你爹爹再给你寻个夫君，只是你这情况，恐怕没人家肯要你了。”
林皎垂眸。
如今三姨娘都是心口如一，内心也是如此骂她的。
不受宠的女儿，亲娘也只是个姨娘，父亲又是穷苦人家出身。
虽然丞相官职高，但现在最关键陛下忌惮着丞相。
这种情况下，朝中的好人家的确是不会考虑自己做儿媳。
这一对假爹娘最终离开，命林皎禁足半月。
林皎纠结，禁足的话自己就没办法外出去找自己的木双鱼佩了。
若是不能回到真正的爹娘身边，那自己当务之急就是寻一个好夫家。
林皎蹙眉。
于自己而言，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抉择，但却是如今自己最该急的事情。
至于前段时间宫里画师给自己画像。
林皎并不觉得自己会被选上，都内定了嫡女姐姐。
待几日后，林皎的禁足令解了。
也是宫里来人告知选秀名单的日子。
林皎也需要去见宫里公公，前去前厅的路上，撞见了几位兄弟姐妹在花园聊天。
她躲得远远，不敢接近。
恰好众人在聊她的事情，对她言辞颇不客气，骂她不知廉耻。
林皎遇见了自己的嫡女姐姐：林汉宜。
她装扮精致，一席藕色长裙，摇着一把双面绣仕女图的扇子。
到了前堂，林皎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门外的马车就是宫里公公过来的证明。
丞相的嫡女，自然陛下见过画像定了后，就无需再第二轮被挑。
如前世一般，行礼听旨，嫡女接旨，便要拜别父母了。
林皎跟着众人起身，想着自己什么时辰能走呢？
思索时，大夫人正在与宫里的公公说话，让他帮忙帮衬几分。
那公公八面玲珑，将话说得圆满。
林皎本想凑近些，去听听公公的心声，但旁人都在，自己却被下人请走。
下人把林皎带回住处。
一个小侍女说道：“三小姐，怨不得奴婢，是丞相大人的吩咐，不许你呆太久了。”
林皎垂眸：“我知道了。”
小侍女又哄她高兴：“小姐莫要灰心，大人也在为小姐挑选如意郎君呢。”
她嘴上说的高兴，但林皎却听到她心里头说：“哎，被贺家退婚后，三小姐的婚事怕是难了，都是一些纨绔子弟，风流人物，家境也当不得丞相府。”
“那贺公子还坏小姐名声，说此等女子，不娶也罢。”
林皎心灰意冷，握住侍女的说：“我丢了一枚木双鱼佩，虽然是不值钱的玩意，但却是从小带着的。你和其他人若是看到，交予我，有重赏。”
小侍女应了好。
翌日。
嫡女要进宫了。
林皎站在人群中送她上马车，正想着快结束时，突然那公公走到爹爹面前说了两句。
丞相大惊：“什么？太后娘娘想让皎皎进宫陪她。”
那便是做侍候的宫女，待熟悉之后，当个一官半职的女官。
林皎被叫喊去，不明所以的她听到公公心道：太后娘娘可怜三小姐，怕她寻了死路，让她去宫里当差。
林皎微微睁大了眼睛。
公公笑盈盈：“三小姐，请吧。”
手足无措的林皎是被两位小太监簇拥着上马车。
太后娘娘很是着急。
丞相这下子当真是不懂，太后娘娘插手做什么？
他眯起眼睛，是太后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太后的宫殿中。
太监领着林皎到门口，余下的便要她自己进去了。
林皎低着头窘迫地往里走，腿脚都在打颤，绕过一处，在落地罩一拐弯撞进男人厚实的胸膛。
她向后一倒，惊慌之中，又被人揽住腰肢拉了回去。
厉承允原本不想管这个冒失的小宫女，可却看到熟悉的面容，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人。
姑娘虚靠在他的怀中，头上别着的花簪染着她身上的香。
林皎仰着头震惊地望着皇帝表哥。
而后惊慌的眼神里又多了许多高兴，明目张胆的，无法控制，没有功利的高兴。
一双眼睛带着笑，似秋水映着弯月，一眨眼，碧波荡漾。
厉承允想，她这般高兴。
这么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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